戚继光没有说话,不过他心中也暗自点头,大明开国已经有一百余年,各类贼寇数不胜数,但像周可成这样计谋百出,倾覆社稷的还从没有过。 “南塘!设伏未成,你打算接下来怎么办?” “啊?”戚继光的思绪被王本固打乱,他稍一沉吟后答道:“先南渡钱塘江,退往浙东,待机而动!” 王本固点了点头,既然重创敌军骑队的计划失败,那继续留在钱塘江以北就没有太大的意义了,反倒会增加被贼军水师断了后路的危险,不如以退为进,以待将来。 湖口,“暴君”号艉楼。 “戚继光真是良将呀!”周可成放下手中的报告,长出了一口气:“渡钱塘,直扑金山卫,攻其必救,倒是有些可惜了!” “是的,不过还是被张大人和徐先生击退了!”本间氏康笑道:“他这次退回浙东,再想回浙东就难了!” “嗯!”周可成点了点头:“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他要是真的能打到金山卫,那我还真的只有撤兵一条路了;既然他没拿下来,就要看我的厉害了!”他说到这里,起身走到地图旁,在九江的位置点了点:“胡宗宪不是屯重兵与安庆,屏护上游吗?我就逆流而上,直接杀到湖口,然后以轻舟载兵入鄱阳湖,取南康、饶州等地,看看他胡宗宪在安庆待不待的安稳。他若是还不动,我就继续逆流而上,攻九江、大冶、鄂州,一路杀到武昌。我就不信他能够坐看我把江西湖广两省都打下来。” “那请允许让在下来担任前锋吧!”本间氏康赶忙大声道,数年前周可成将他移封到了西国肥后半国,领地也增长到了十四万石,但比起许多比他跟随周可成更晚的倭人,他已经有些落伍了。所以这次周可成征调西国之兵,他十分积极,别人一万石出兵五十、八十,他却带了两千人,摊下来一万石出兵超过一百了,就是为了赶上那些超越者,为本间家争取更大的利益。 本间氏康的行为立刻引起了一阵喧哗,将领们纷纷站起身来,争夺前锋的荣耀。周可成并没有说话,而是微笑看着众将的争执,直到几分钟后才咳嗽了两声:“诸位,这一次我们不是攻打敌国,而是大明朝廷的王师,奉天子的诏命讨伐不臣的逆贼,只需让他们服从即可,而不在多杀伤。古时,有苗不服,禹将伐之。舜曰不可,上德不厚而行武,非道也。乃修教三年,执干戚舞,有苗乃服!我虽然不敢与古时圣王相比德行,但也打算耀武而服之!” 周可成这一番话说的众将面面相觑,许多人根本听不懂周可成到底说了什么,只有那些文化程度比较高的几人才勉强明白几分,虽然觉得有些不太实际,但也不敢出言反驳。周可成看出了众人的心思,微微一笑:“当然,若是有人顽冥不化,那就要你们出力了!” 这一次众将倒是都听明白了,赶忙齐声道:“愿为大人效犬马之劳!” 湖口古名彭泽,位于鄱阳湖流入长江的入口,南朝刘宋时在鄱阳湖入江之地设置营寨,留兵戍守,故名湖口戍;由于地处要冲之地,人口聚居,到了南唐时升格为湖口县,一直沿袭下来。由于其地正好处于赣皖鄂三省交界处,是江西水上北大门和长江中下游的分界线,素有“江湖锁钥、水陆通津”之说。兰芳社起事之后,虽然湖口县令也修整城墙,招募民兵,打造船只,在水边设置水寨炮台,以备江贼来袭。但谁也没想到传说中千里之外的贼人竟然放着重兵屯守的安庆不打,直扑区区一个县城而来。看到传说中船坚炮利的“夹板大船”沿着大江而来,在江边戍守的千余名军士未发一箭便逃入城中,将耗费了不少钱粮修成的炮台水寨丢给了传说中的江贼。 湖口县后衙。 “老爷,前往大孤水寨的使者回来了!” “快,快传他进来!”躺在床上的县令丘知章赶忙坐起身来,举人出身的他已经年近五旬了,对于仕途早就没有什么指望,只想着把宦囊填饱点为后人做点准备。好不容易迁转到了湖口县这样一个肥缺,却不想遇到了兰芳社这个魔星降世。他原本还觉得这是个捞钱的好机会,便联合县里的大户缙绅们又是加征又是练团,不但把多年的亏空都抹平了,还给自己捞了不少好处。他本以为这等政绩就算不能升官,再换个富裕地方做一任知县还是没有问题的,却不想兰芳贼真的打过来了。他只得一边驱赶百姓守城,一边派出使者前往府城、附近的水寨求援。 “老爷!”一个满脸风尘之色的粗壮汉子进来,先磕了两个头,丘知章正心急如焚,哪里还有心思顾得上礼节,连忙喊道:“罢了,水寨的王游击什么时候来援?” “老爷,王大人说湖口县不是他的防区。再说贼人势大,他自顾不暇,请您坚守待援!” “放屁!”丘知章闻言大怒,他从床上跳了下来:“直娘贼!大孤水寨就在湖口县内,怎得县城不是他的防区?再说贼人都还没入湖,船舶都在江边,他怎么会自顾不暇,分明是见死不救!” 那汉子见平日里总是讲究礼仪风度的老爷此时却赤着脚站在地上,像疯子一样破口大骂,吓得说不出话来。 丘知章骂了半响,渐渐没了力气,他一屁股坐回床上,喝了口冷茶问道:“对了,你拿去的五百两银子呢?” “王大人拿去了,他说多谢老爷您体恤将士,便把银子收下了!” “什么?他竟然拿了银子却不派兵?天下怎地有这等无耻之徒?”丘县令听到这里,气的眼前一黑,顿时昏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