号角声再度响起,嘟嘟嘟嘟嘟,节奏更加急促,仿佛是在催促向前。周可成看到对面的人浪淹没了地上的尸体,向自己这边涌来。哀嚎声被凄厉的呐喊声取代,由于距离已经靠近了不少,周可成透过雨幕已经可以看到敌军的队形已经有些混乱了。 随着两声尖利的骨哨,周可成看到弓手们和铳手们后退了两步取而代之的是拿着藤牌的长矛手们,他们半蹲下身体,将藤牌举过头顶,形成了一道矮墙,在他们前面是两排斜插着的尖木桩,而他们则隐藏在木桩后面,枪尖向前,严阵以待。 第一批冲过横亘在两军之间的低洼道路的敌人出现的比周可成想象的要慢了几分钟——可能是雨水让低洼的沟底泥土变得松软湿滑。迎接他们的一排闪亮的枪尖,大多数都被长枪刺杀,只有少数人能够格挡开长枪的刺杀,顺势爬上来。 激烈的白刃战终于开始了,进攻一方拼命的拨开向自己刺来的长枪,或者翻越尖木桩,或者将木桩拔出来,清除出一条道路来。而防守一方则小心的把自己隐藏在藤牌后面,用长枪、弓箭、鸟铳杀死爬过深沟的敌人。双方正相持不下,一个意外的状况发生了,可能是因为攀爬的人太多了,也可能是因为雨水泡软了泥土,某段沟壁的泥土突然崩塌了下去,上面正在厮杀十几名和正在攀爬的进攻方士兵也随之跌倒,被垮下来的泥土埋在了下来。这个意外让进攻一方的士气顿时衰弱了下来,每个人都害怕自己脚下的泥土会崩塌,纷纷后退,即便是武士的呵斥和大刀也无法阻止他们的后退。 欢呼声从尖桩后响起,一开始几个人,接着越来越多的人也举起双臂应和了起来,但欢呼声没有持续多久,在路沟对面,更多的旗帜从雨幕中涌现出来,显然刚才发起进攻的不过是敌人的前锋部队,这才是主力。 “传令下去,让各队把尖桩前面的泥土挖松一点!”周可成灵机一动,对一旁的莫娜下令道。莫娜一愣,眼睛一亮,点了点头,连忙向前线跑去。片刻之后周可成的命令就被严格的执行了——尖桩前面那一小块空地都被挖松了,只要攀爬上来的人一多,就会像刚才那样崩塌下去。 也许是因为看出了这边的诡计,进攻方这一次没有贸然正面进攻,而是分出一部分兵力绕到了路沟上段一里多远的地方,越过路沟迂回了过来——目的很明显,利用己方数量上的优势,迫使周可成这边做出一个两难的选择——是坐视遭遇夹击还是分兵离开坚固的阵地迎击。 但战况的发展却没有像进攻方想象的那样发展,迂回的别部在越过路沟后就遭到了猛烈地侧击——三头战象从隐藏的树林中冲出,发出响亮的嚎叫声,横冲过来,紧随其后的是一百骑兵。周可成看到阿劳丁坐在最大的那头象背上,挥舞着兰芳社的南十字星旗,身边环绕着其他两头战象和骑兵们。迂回的敌军在突如其来的冲击下彻底溃散,就好像铁锤敲打的玻璃。绝大部分士兵甚至忘记了逃走,他们瘫软在地,丢下武器,目瞪口呆的看着雨雾中的“长鼻子恶魔”! 欢呼声又一次在尖桩后面响起,这一次要响亮得多。即使是普通士兵也明白胜利已经唾手可得,确实在路沟对面的敌军还有很多士兵,但在一个下雨的傍晚面对着一支完全不知底细的敌军驱使已经输了两次士气低沉的士兵不顾一切的猛攻,可不是什么明智的举动。 果然,半响之后路沟对面号角声再一次响起,雨雾中旗帜开始缓慢的向后退却,一开始很慢,但后来却越来越快,只过了大约半个小时,最后一面旗帜便消失在地平线下,大地重新恢复了平静,只是多了许多尸体。 赢得了这一场不具备决定性意义的遭遇战之后,周可成并没有当地停留多久——这可不是什么安全的所在,在第二天黎明,他的军队就出发了,沿着海岸边的道路继续前进,在第二天中午时分抵达了目的地。在那里他从山田高国口中得到了好消息——三好义贤同意了结盟的条件。 “只可惜三好义贤拒绝交出淡路岛,只答应给予我方一个港口!”山田高国俯身跪拜:“高国无能之处,还请大人责罚!” “起来吧,高国殿下!”周可成笑了起来:“你做的已经非常好了,再说这些细节已经无所谓了!” “无所谓?” “嗯,淡路岛也好,一个港口也罢,这位三好义贤殿下最后都是不会给我的,这个结盟一开始就是建立在相互欺骗之上的,用我们明国人的话说就是同床异梦!” “那,那您为什么还要提出这个要求?” “因为我希望三好义贤相信我有求于他,这样就比较容易让他就范!”刚刚打了一个胜仗,周可成的心情不错,便笑嘻嘻的解释了起来:“其实我和三好家结盟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找到一个人替我除掉眼下公方殿下!” “可,可是您的官职不正是公方殿下委任的吗?” “没错,但这位公方殿下太过强势,才能也太出色了。说实话,我原本拒绝给他矢金,就是希望他在三井寺一战吃个败仗,这样一来他羽翼尽失,也就只有选择依靠我,我有实力而他有名分,各取所需,这样大家都能够相安。可是没想到他在三井寺竟然真的打赢了,如果让他这么赢下去,控制近畿,下一步就是把堺纳入手中,变成他的钱袋子,到了那个时候岂不是我这番辛苦都是为他做了嫁衣?”周可成笑道:“说道理牌坊就只能是牌坊,若是不安心做牌坊的,也只有请他早些去见地下足利家的列祖列宗了,换个人来坐这个位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