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自己的命运,高拱已经不抱什么期望了,他唯一忧虑的是裕王,自己的所作所为会不会牵连裕王,只要裕王没事,自己总有翻身的一天,可如果裕王因此而失去了继承大位的资格,那自己就百死莫赎了。因此高拱暗自下定决心,在北镇抚司哪怕是受尽酷刑,也一定要把所有的罪过揽在自己身上,保住裕王。 正当高拱暗自下定决心的时候,院子里传来人声,他赶忙站起身来,整理好身上的衣服,竭力在来访者面前保持住仅有的体面。 门被推开了,刘守有向高拱点了点头,介绍跟着进来的李芳:“高大人,这位便是提督两厂的李公公,您的事就是他督办的!” “见过李公公!”高拱向李芳躬身行礼,他倒是见过李芳,不过这个时候也没必要深究这些了。 “不必多礼!”李芳拱了拱手,对刘守有道:“刘百户,你去外面守着,不许任何人进来!” “是,李公公!” 李芳看了看高拱,微微一笑:“高大人,今晚时间还很长,我们坐下说话!” “多谢李公公!”高拱能从李芳身上感觉到一丝不祥之兆,不过他还是笑着回到自己的椅子上:“家中凌乱,让李公公见笑了!” “无妨!”李芳也在火盆旁坐下:“高大人,先给你透个风,圣上已经说了,这件事情与裕王无关,你就放心吧!” 高拱顿时长出了一口气,笑道:“圣上英明,这些都是罪臣一人所为,与裕王没有半点关系!” 李芳笑了笑,并没有接口,他拿起火钳,拨动了两下火盆里的木炭,火势顿时旺了起来,他搓了搓手,神色突然变得严肃起来:“高大人,你是明白人。圣上点你入阁,为的是什么?可你又是怎么报答圣上的圣恩的呢?好好的事情闹成现在这个样子,圣上也很为难呀!” “李公公教训的是!”高拱站起身来,垂首道:“都是学生行事孟浪,只要裕王能够继承大统,学生便是凌迟处死,亦无怨言!” “高大人,坐下说话!”李芳沉声道:“圣上虽然是天子,但法度乃是祖宗的法度,圣上也不能不依法判案。你知道吗?在爆炸案的现场发现有大批融化的铅锭,还有装有你亲笔书写借条的铁箱,以及一些银子。如果这个案子查下去,不但你要族诛,就连裕王也要去凤阳了!” “爆炸?铅锭?”听到这里,高拱已经是满头大汗,他连忙分辨道:“李公公明鉴,学生绝对没有如此丧心病狂!” “我当然知道高大人你不会,否则我就不会在这里与你见面了!”李芳沉声道:“但是有人抓住这些死死不放,你明白吗?这件事情必须到此为止,否则就算圣上出面都没法收拾了!学生明白了!” “到此为止?”听到这里,高拱已经脸色惨白,他艰难的点了点头:“学生明白了,就是今晚吗?” “嗯!”李芳点了点头:“不能拖延下去了,夜长梦多!”说到这里,他站起身来,走出屋外,桌上却多了一只小瓷瓶。 高拱抓住那只瓷瓶,双手剧烈的颤抖起来,他绝望的打开瓶子,将里面的液体倒入口中。很快,他的身体就剧烈的抽搐起来,面部变得青紫,高拱倒在地上,痛苦的翻滚着,鲜血从口中流出,几分钟后,在几下剧烈的抽搐之后,生命的迹象从这个男人的躯体上消失了。 次日清晨,严府。 “什么,高拱服毒自尽了?”严世蕃瞪大了眼睛,大声问道。 “是的,公子!”管家小心的答道:“就是昨晚的事情,下午北镇抚司抄了家,晚上就服毒自尽了!” “死得好!”严世蕃恨声骂道,随即他疑惑的说:“不过这未免死的也太快了吧?他要是死了,这案子还怎么查下去?” “这案子本来就查不下去了!”一旁的严嵩终于开口了:“再查下去就查到裕王了,那高拱也不是自杀的,是圣上让他死的,圣上不想继续查下去,所以就只好请他去死了!” “圣上要他死的?”严世蕃问道:“可这样一来,裕王也不好呀,谁都知道高拱曾经是裕王的老师,他这么死了,裕王怎么会没有干系?” “高拱已经不是裕王的老师了!”严嵩冷声道:“他已经死了,死人是没法当老师的。高拱这一死,朝廷所有人都明白圣上的意思了,这件事情谁碰谁就死,那就没人敢碰!高拱这个人也就成了忌讳,以后再也没人会不识趣会提这件事情的,不信你让那几个谏官再上弹章看看,有没有人理你?” 严世蕃没有说话,他知道父亲说的不错,谏官是天子的狗,天子让狗咬谁就咬谁,不听话的狗就会被宰了剥皮吃肉。过了半响,他叹了口气:“孩儿只是觉得有点可惜了!” “可惜?”严嵩笑了笑:“你不觉得正好吗?要是真的闹大了,你以为我们父子俩能置身事外?” “那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严世蕃问道。 “静观其变!”严嵩叹了口气:“说实话,我也想不到你能够这么容易就把高拱扳倒了,但你这么做也和裕王结下了死仇,圣上的身体已经不行了,多则两三年,少则半年就会不在了,为父我这把年纪是什么都不怕了,你怎么办呢?严家怎么办呢?” “如今之计,只能不让裕王继位!”严世蕃答道。 “难,难,难!”严嵩一连说了三个难字:“如果早个十年还有一点希望,圣上这个年纪已经不想折腾了,他自己都不想折腾了,我们这些做臣子的还有什么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