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的意思是?”麻叶问道。 “其他人怎么做是其他人的事情,我们还是做我们的买卖。这样朝廷才能看到我们的诚意,说到底,大伙为的是安心做买卖,不是为了做强盗吧!” 汪直这番话引得谢和与麻叶连连点头,唯有徐海却是暗自冷笑,你这汪直当面是个菩萨,背后却是个罗刹,你口口声声说是想安心做买卖,不是为了做强盗,那又为何暗地里指使我去袭击那兰芳社的船队?这等做派我须得小心,不然哪天让你卖了都不知道。想到这里,他猛拍了一下大腿,倒把一旁的麻叶吓了一跳,问道:“徐兄,你这是作甚?” “见谅,见谅!”徐海站起身来:“兄弟那里还有点事情,须得回去照看下,先告退了,见谅则个!”说罢向三人做了个团揖,便下船去了。 看着徐海的背影,谢和莫名其妙的问道:“徐海这没头没脑的到底是怎么了?” “呵呵!”麻叶笑道:“谢兄,你这就不知道了吧。他前些日子从汪公那里讨了个俊俏小娘子,正是热乎的时候呢!” “原来如此呀!”谢和笑了起来:“这也算的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吧!” 徐海除了船舱,便上了自己的小船。方才麻叶猜的其实只对了一半,徐海的确对从汪直手中得来的那个小旦角迷恋的很,但这下出去却并非是为了这个。他当时率领手下冒充屋久岛附近的当地人袭击周可成的船队,夺走的虽然只是一条福船,但却经过船厂的一系列改造,在船帆、缆绳、舵盘以及底舱都与当时通常的福船大有不同,更利于航行、船员的住宿和自卫条件都要好上许多。徐海虽然是个好色之徒,但在海战上却颇有天赋,他在指挥突袭时就发现这几条船不但行动快捷,而且火力惊人,自己以三倍以上的兵力发起突袭,若非处于狭窄的近海海湾,只怕还要空手而归,即便如此,死伤的人数也数倍于对手。因此他夺回船后便花了不少时间在上面揣摩,希图在自家的船上加以仿效。方才他听汪直提到要与大友、松浦诸藩一同渡海前往大明,便想起抢来那条船上的事情,便起身告辞了。 徐海到了码头,去修船处察看了半日,到了晚饭时分方才回到自己住处。在门外还有六七步便高声道:“翠翘,翠翘,我回来了!” 屋内应了一声,娉娉婷婷的走出一个俏丽绝伦的女子来,正是先前徐海从汪直手中索要来的那个小旦,原来此女姓王名翠翘,本出身自山东官宦之家,后因为朝争失败流落到江南行院之中,为汪直高价买了来自娱,本来她还时常感叹红颜白发,但眼下跟了徐海,虽然也不过是个海贼,但至少是正当壮年的汉子,比起汪直那等垂老之人还是强上百倍的,加上徐海对其颇为宠爱,几天下来,王翠翘也渐渐习惯了。 “老爷辛苦了!”王翠翘替徐海脱下外袍,笑道:“眼下天热,奴家让师傅做了几样爽口的小菜,便在后院树荫下摆开,也清凉些!” “也好!”徐海应了一声,先去梳洗了,走到后院。王翠翘早令人在老槐树下铺了一层芦席,摆开蒲团小几,待徐海出来了便服侍其坐下,替徐海筛酒布菜,侍候徐海。徐海吃了几口,见王翠翘跪在一旁,只是侍候自己,自己却不吃喝,便笑道:“娘子为何不动手,只看我一人吃?” 王翠翘掩口笑道:“老爷说笑了!奴家不过是个婢子,岂有与郎君同桌进食的道理?” “什么婢子老爷的,我说可以就可以!”徐海一把将王翠翘扯到身边坐下,又将自己的筷子塞到对方手里,笑道:“你道我先前是做什么的?” 王翠翘手里拿着筷子,看了看徐海心中暗想你这做贼的先前又能有什么来历?口中却笑道:“一点由头都没有,这叫奴家如何猜得到?” “娘子说的也是!”徐海笑着摸了摸自己的头顶:“如何,现在猜得到了吗?” 王翠翘看了看徐海不过寸许长的头发,掩口笑道:“看老爷这样子,当初莫不是寺里的僧人?” “不错,咱家年少时还真的在杭州虎跑寺当过几年和尚,还有个法号叫‘普净’。” “哦?”王翠翘闻言一愣,旋即笑道:“老爷,奴家当初也听说过这杭州虎跑寺,听说也是杭州数一数二的大丛林,您当初好端端的在寺中为僧,怎么又做了这般勾当呢?”她话一出口,便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赶忙改口道:“老爷,我不是那个意思——” “罢了!”徐海却不着恼:“我也不瞒你,当初我在虎跑寺里作僧人,每日里青灯古佛,素斋粥汤,看到来进香的妇人便觉得心里发痒。所以叔父叫我出海做买卖,我立刻便脱了袈裟,扔了度牒,去做了这行当。今日回想起来倒也不后悔,我徐海的确不是吃斋念佛的人,便是当初叔父不叫我,我早晚也会出寺还俗的。” 王翠翘见徐海没有着恼,这才松了口气,低声道:“奴家方才失言了。”徐海笑了笑,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我前两天看你收拾我的房间时,翻看那书架上的那些书,你应该不是普通人家出身吧?” 原来徐海这住处原本是一名在平户旅居的明国商人的寓所,书房中有一些原主人的书籍,徐海虽然作了十几年的僧人,但识字却不多,只能算是粗通文墨,而王翠翘自小便受过很好的教育,在行院中为了将来卖个好价钱,对诗词、音律这方面也花过不少功夫,并没有熄了那颗向学之心。因此徐海不在的时候,她便跑到书房之中翻阅那些书籍。此时被徐海揭破了,王翠翘不由得浑身酥软,下意识的便跪在地上哀求道:“老爷恕罪,奴家不过是一时好奇,并无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