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徐海与麻叶两人满脸的惊诧,汪直心中不由得暗自冷笑:“两位这就有所不知了,当初朱纨、卢镗领兵进剿浯屿、鸟仔溪的时候,这许老四正好受友人所邀,去了另外一个地方,所以虽然他人船丢了个精光,自己却是毫发未损!” “原来如此,这许老四还真是好运气,这样都逃出一条生路来!” “是呀,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许老四人船丢了个干净,居然还能复起,果然不一般!” 看着徐海与麻叶两人的样子,汪直低咳了两声:“二位应该都知道,汪某出道时受过许二爷的恩,按说若是许老四当初知会一声,我这硝石买卖让与他一份来也不是不可以,只当是还当初的人情了。可他这么不声不响的插手进来,汪某就有些为难。若是动手江湖上说我忘恩负义;若是不动手,这道上的规矩还讲不讲?手下的兄弟们还怎么过活?我说的对不对呀?” 徐海与麻叶对视了一眼,立刻就明白了汪直的用意。汪直这话虽然说得冠冕堂皇,但若是许梓真的跑过来说要分一杯硝石贸易的羹,十有八九是被灭了口,再说这硝石买卖又不只有汪直一家在做,那些红毛夷照样也有插手,怎么没看到他们派人来汪直这里知会一声?说穿了不就是一句话——红毛夷船坚炮利,夹板大船往来如风,汪直拿他们没法;而许梓在浯屿和鸟仔溪人船输了个干净,现在实力弱小,正好拿来杀鸡立威。至于自己不动手,要么是为了江湖上的名声,还有一个可能性是想要拿自己当过河卒子探路。 “汪公!”徐海笑了笑:“在下虽然不成器,可也听说许家四兄弟当初在海上的名声。说白了,大伙儿吃的这碗饭都是那兄弟四人开的路。许四爷虽然运道不好,走了背字,可那落井下石的事情小弟是不干的,更不要说今日的事情传出去,江湖上的兄弟会说徐海为了一个戏子,向许四爷下黑手,将来徐海还怎么统领下面的兄弟?” 一旁麻叶也不是傻子,忙不迭应道:“是,是,徐兄弟说的是,我麻叶也是这个意思,汪公请见谅!” 见徐海与麻叶推诿,汪直不禁暗自咬牙,他之所以想让徐、麻二人出手不光是因为那兰芳社触动了他的蛋糕,更要紧的是他始终搞不清楚对方的根底。像汪直这些明代海商,虽然表面上看过去威风凛凛,但从某种意义上讲却不过是沿海缙绅的白手套罢了。像硝石、棉布、铅、铁等获利丰厚的买卖,无一不是朝廷严禁的,若要组织货源就离不开沿海缙绅的支持。换句话说,许梓的这些硝石后面肯定也隐藏着一批实力雄厚的缙绅,但问题是无论汪直怎么派人探查,也不知道这批硝石是从哪里偷运出来的,自然更找不到这批缙绅的来历了。 俗话说打狗也要看主人,若是一般没有背景的小股海贼,汪直反掌也就灭了。但像许梓这种来历大、背景深厚的就是另外一回事了。若是惹恼了对方,撕破了脸,别看自己名声显赫,最后倒霉的还真不知道是谁。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一两个去试探一番,打草惊蛇,看看背后到底是什么人物再说。他今日请这两人来听戏也就是这个目的,却不像这两人年纪虽然不大,但却老练的很。想到这里,汪直装出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笑道:“也罢,既然如此,那就不提此事了。时候差不多了,下人们也应该的收拾的不错了,我们回去听戏吧!” 三人回到屋内,此事下人们早已将桌上吃剩的酒肴撤下,换了瓜果茶点上来。三人一边品茶,一边听着几个戏子在上面唱戏,也许是因为方才的事情,方才那个小旦就再也没有上台,只有几个十二三岁的小丫头在上面唱着小曲,徐海在下面听得心头越发痒痒的。终于耐不住性子,笑道:“汪公,为何不让先前那个戏子再过来唱两段与我听听?” 汪直看了徐海一眼,哼哼哈哈的却不说话,徐海见状心头越发着急,笑道:“汪公,那小娘子着实可人的很,您说一个价,在下绝不还价!” 徐海话刚一出口,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果然对方端坐在椅子上,默默的捋着胡子,闭着眼睛,仿佛根本没有听到徐海方才说了些什么。徐海顿时觉得一阵莫名的尴尬,他在堂上又坐了会儿,只觉得如坐针毡,浑身上下没有一处舒服,只得起身告辞。麻叶见状也只得跟着拜别出来了。 两人出了汪宅,上了轿子走了一段路。突然徐海用力猛踩了两下轿子,大声喝道:“停轿,停轿,掉头回汪直那里去!” “徐兄,你这是怎么了?”麻叶不解的问道:“你刚刚不是出来了干嘛又回去?落下什么东西了?” “娘的!”徐海骂了一句:“老子实在放不下那个小娘子,罢了,便应了汪直便是!” “徐兄,你莫不是疯了!”麻叶给吓了一跳,赶忙问道:“他又不是没人没船,为啥要咱们去碰那个兰芳社?那汪直是要拿咱俩拿枪使唤呀!” “老子不管了!”徐海烦躁的摆了摆手:“麻兄你要是不想去就不去,这是我徐某一个人的事情,老子就不信那许老四是老虎,能咬咱一口!”说罢便催促着轿夫扭头往来时路上回去了。看着徐海轿子远去的背影,麻叶摇了摇头:“老子以前听说书的讲水浒里面说:‘一个字便是僧,两个字是和尚,三个字鬼乐官,四字色中饿鬼’还以为是假话,今日看来徐海你这模样,说书先生还真没有冤枉这些秃贼!” 台湾,淡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