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潮湿温暖,一切都出奇的平静,船长的大嗓门打破了平静:“把酒桶打开,现在,让我们每个人都喝一杯,活着的人要为了死去的人喝一杯!”一桶甘蔗烧酒被打开,每一个水手都得到了一杯醇酒,以纪念死掉的人。这种酒入口虽甜,但却有一种奇怪的烧灼感,仿佛吞下的不是酒,而是一团火焰。火焰驱逐了沮丧和悲伤,每个人都兴奋了起来。 “有船在靠近!”桅杆上的瞭望哨发出了尖利的叫喊声。船长立刻警惕了起来,虽然已经接近目的地,但航程末端最危险。杭州湾东南侧的群岛上隐藏着无数的倭寇船,他们袭击海岸,抢劫往来的船舶,无恶不作,虽然船悬挂着兰芳社的南十字星旗,但这并不能保证万无一失。 船长下令升起所有的船帆,将位于船尾与船首楼的火器装填火药,做好应战的准备。随着距离的靠近,人们甚至能看到敌船的长桨起起落落,将蓝绿色的海水搅成白色,前甲板上的倭寇赤着双脚,面目狰狞。 “放一炮!”船长下令道,他知道这个距离船尾的那门土炮什么都打不中,但这可以警告对手,告诉对方自己不是好惹的,一般来说海盗会选择比较容易对付的目标,攻击一个防卫森严的目标很可能得不偿失。 随着炮声响起,浓烟被海风吹散,船上的人们看到倭寇船调转船头,转向南方,寻找更驯服的猎物,甲板上升起了一片欢呼声。 “别乱喊了,所有人都滚到岗位上去!有一就有二!”船长却没有那么高兴,倭寇的船就好像屋子里的蟑螂,当你发现一只蟑螂的时候,在你看不到的地方至少有一百只。下一个袭击者随时都可能出现,那可未必有这么好对付了。 船长的预感很正确,半个小时之后,第二条海盗船出现了、然后是第三条、第四条,海盗船就好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穷追不舍。幸好起风了,满帆的福兴号速度大增,船首剖开海面,留下一条白色的航迹,但海盗船们也升起船帆,用力划桨,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近。 “快,快把船舱里的货物丢进海里!”船长大声喊道。 “货物?”大副一愣:“哪些货物?” “所有的,从糖开始,这个分量最重!” 看着水手们将一包包糖扔进海中,船长牙都快咬碎了,这些糖只要运到目的地就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呀!虽说自己说货款要还给老乡,但自己从中抽头个一两成是惯例,现在却都没了。他几次想要喝令手下停下来,但身后不断传来的海螺声却在提醒他——如果让倭寇赶上来,不要说货,小命都难保呀!想到这里,船长忍痛喊道:“丢,都丢进海里,动作快些!” 随着一件件货物被丢进海中,福兴号的速度渐渐提升了,与身后海盗船的距离也停止缩短了。但船长还是不敢放松,毕竟风向随时可能变化,福兴号这么大的船是没有桨的,一旦风向变了或者减弱,那就只有任凭倭寇摆布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福兴号身后的海盗船数量已经上升到了六条,船长的额头上布满了黄豆大的汗珠,声音嘶哑的大声叫喊,货物都已经丢光,就连压舱用的石条也丢了几块,但海盗船却越来越近,越来越多。船长心中不由得闪过一个念头:难道这一次真的要完了吗? 炮声响起,船长惊恐的向炮声处看去,下一秒钟他狂喜的跳了起来。一条双桅纵帆船从海湾驶出,朝他们这边驶来,锋利的船首斩破波浪,熟悉的南十字星旗在主桅上空飘扬。两条较小的帆桨船在她的身后两侧,仿佛紧跟着主人的一对猎犬。船长回过头,毫不意外的看到身后的海盗船开始调转船头,向远方逃去。 双桅纵帆船长是一个身材瘦高的汉子,腰间挎着一柄恰西克弯刀,他右手扶着刀柄上的配重铜球,指挥着自己的船与福兴号并排停靠,放下跳板,敏捷的越过缝隙,登上福兴号的甲板,在他的身后是六个全副武装的倭兵。他向船长点了点头:“后面那些船是干什么的?” “是倭寇,为了摆脱他们,我把船舱里的货物都丢进了海里,我的糖、鹿皮、硫磺还有人参,都是值钱的货物呀!”说到这里,船长已经是欲哭无泪。 “你们打着南十字星旗他们也敢抢劫?” “是呀,您都看到了!这些无法无天的混蛋。” “我知道了,至少保住了性命,对了,你们有买保险吗?关于海盗抢劫的?” “保险?” “对,兰芳社有提供保险的服务,如果你买了关于海盗抢劫的保险的话,靠岸后你可以要求赔偿损失,我可以替你作证,你的货物的确是被海盗逼迫丢入海里的!” “是,是!我一上岸立刻去查证!”船长赶忙把对方的姓名身份记清楚,最后感叹道:“哎,这一趟眼看就要到了,却出了这种事情,要是能把这些倭寇都给平了,让大伙安生做买卖该多好呀!” “嗯,先忍忍吧,应该用不了多久,就要动手了!”那双桅纵帆船的船长检查了一下船身,确认没有问题就回到自己的船上,保护着福兴号向金山港行去。 金山卫城。 “又有打着南十字星旗的商船遭到倭寇的攻击?”周可成抬起头,向对自己禀告的小七问道。 “是的,从五天前算起,已经是最近以来的第三次了!”小七答道:“不过船长的运气不错,只是损失了一批货物,船和水手都安然无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