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位!”谢丕打断了那人的话头:“朝廷有海禁不假,但此一时彼一时呀!现在是什么时候?东南倭寇横行,北方有俺答生乱,若我是胡汝贞,也要与这周可成虚与委蛇,借用其力平倭。莫说他没有做什么违禁之事,就算是真的做了,现在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何者为轻何者为重,你们不会不明白吧?”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的,若是真的胡大人真的为了这件事情去对付周可成,你们想想会有什么后果?他很可能会引领倭寇入侵,到了那个时候你们就不是损失一点生意了,你们难道忘记了我家当初是被谁放火烧的吗?” 听到这里,三人都脸色微变。他们自然知道谢家当初因为扣留倭寇的货款而被纵火烧屋的事情。若论门第家世他们几个拍马都比不上余杭谢家,而周可成的实力也远胜当初双屿上的许氏兄弟。如果真的如谢丕说的那样,后果不堪设想。 “谢老先生,那我等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那厮胡作非为?”陈在松气哼哼的问道。 “列位不要心急,那周可成横行海上,行事又如此跋扈。朝廷能容得了他一时,容不了他一世,多行不义必自毙,姑且待之!这个道理你们应该都懂吧?” 三人听到谢丕的回答,脸上都露出了失望的神色,陈在松站起身来:“既然谢老先生这般说,我等也没有办法了,只是我等也不能坐视。在下打算联合当地的缙绅写一封联名帖子,送到胡大人那里,谢老先生可否在帖子上署名?” “老朽已经是半截入土的人了,这署名的事情就算了吧!”谢丕笑道。 “老狐狸!”陈在松腹中暗骂一句,强笑道:“谢老乃是我江南士林表率,这种大事岂能少了您,若是您置身事外,叫士林晚辈们如何想呢?” “士林表率这四个字老朽是不敢当的!”谢丕笑道:“老朽早已退居林泉之下,颐养天年,功名利禄之事早已无所怀,你们几个都是我江南士林的俊杰,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又何必一定要老朽掺和其中呢?” 陈在松三人再三请求,而谢丕却始终不允,三人没奈何只得起身告辞,出了谢府一个人好奇的问道:“陈兄,谢老为何始终不允?难道他真的已经退隐林泉,万事不关心了?” “才怪!”陈在松冷笑道:“老匹夫被上次的事情吓破胆了,便当起了缩头乌龟!” “吓破胆?不太可能吧?谢家可是父子鼎甲,满门显宦呀!这种门第又怎么会怕区区几个倭寇?” “那又如何?”陈在松冷笑道:“人家是一双赤脚踩在泥地里,全身上下最值钱的就是那柄刀了,对这种亡命徒来说功名呀、探花呀顶个屁?当初谢家也以为谁也不敢惹到自己头上来,就扣着那些海主的货款就是不给,把人家逼急了,一把火把他的宅子给烧了,还杀了几十个人,就把他给吓破胆了,哪里还管这些事情?” “那,那这周可成也会——”陈在松这番话把剩下两个人都给吓住了,声音都颤抖了起来。 “你们真是糊涂呀,周可成若是那种狠角色,何必还这么麻烦,干脆直接抢就是了。再说我们只是送张联名帖子,又没有扣他的钱,他若是来硬的,先前那些功夫岂不是白费了?动刀子我们不是他的对手,但打起笔墨官司,他就不是我们的对手了!” “是,是!”那两人听了陈在松的劝说,纷纷称是,可是脸色依旧难看的很。 五月,金山卫,码头。 “周先生,你说这就是生丝?”阿劳丁疑惑的从竹篓中拿起一粒蚕茧翻来覆去的看了看:“这个怎么和我看过的生丝大不一样呀?” “这个叫蚕茧,应该说生丝就是由这个变成的!”周可成拿过那粒蚕茧,将其捏破,指着里面正在化蛹的小虫道:“你看,这就是蚕,吃饱了之后吐出丝把自己缠绕起来,在里面变成蚕蛾,然后咬破蚕茧出来产卵。只要在蚕蛾咬破蚕茧前将其缫丝,就可以得到我们需要的生丝了!” “缫丝?” “没错,没想到你对这个还有兴趣,走随我去看看吧!”周可成笑道。 “嗯!”阿劳丁应了一声,跟着周可成离开码头,只见从停靠在码头的平底船上一只只装满了雪白的蚕茧的箩筐被抬了下来,然后用独轮车运到距离码头不到一百步的一排高顶屋子里,离得远远的,阿劳丁便问道一股子蛋白质烧煮所发出的特有臭味,他禁不住捂住鼻子:“什么东西,这么臭?” “这是蚕茧被煮的气味!” “煮?为什么要煮,你刚才说是要生丝吧,这玩意可以吃吗?” 周可成笑了笑,没有说话,只是加快了脚步,阿劳丁只得跟了上去。快到门口时几个人迎了上来,最前面的却是龚宇,他忙不迭向周可成敛衽下拜:“不知大人前来,小人迎接来迟,还请恕罪!” “我就是过来看看,有什么迎不迎的,你专心做事,别耽误了事情就好了!”周可成摆了摆手,示意龚宇站起身来。龚宇赶忙在前面引路。 刚刚进了房间,阿劳丁就感觉到一股湿气扑面而来,又闷又热:“这里面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么闷!” “杜阿大人有所不知,这是大掌柜的吩咐!”龚宇笑道:“他说湿气重些,产出的生丝会好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