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你这是老成之言,我怎么会怪你!”胡宗宪笑道,他将书本翻开,将自己疑惑不解的事情一一求问,吴伯仁也竭尽所能,一一回答,待到胡宗宪问完了,已经是快要到晚饭时分了。 “听你这么说来,那个周先生当真是天下奇才呀!”胡宗宪将手上的《海上荡寇志》往书案上一拍,叹道:“若是能为我大明效力,倭寇何足平也?伯仁,我想要见他一面,不知你可否为我安排一下!” “这个倒也不难,只是伯父恐怕要等到明年了!” “明年?这是为何?” “伯父有所不知!”吴伯仁笑道:“周先生的产业颇多,遍布东番、南洋、倭国乃至极北之地,他平定了曾一本之后,留下船队讨伐余党,自己回东番处理自家的事情了。我听他说接下来他还要去一趟倭国,回中左所只怕要明年的春夏之间了。” “明年春夏之间?”胡宗宪皱了皱眉头,旋即笑道:“这倒也无妨,我接下来就要去京师,若是要出京,下一任只怕就是江南了,你替我带个口信,就说胡某欲见他一面,他若是有意,便来江南见我!” “是,伯父!” 北方列岛。 “鲸鱼,鲸鱼!” 董大是被瞭望手的叫喊声惊醒的,他飞快的跳起身来,跑到船舷。它果然就在不远处,很大很大,这头巨兽硕大的钝方形状头颅和船首齐头并进,而黑色的身体一直延伸到船尾后面十多步远,足足有三十步到三十五步长。它给人以宁静有力的感觉,在他的旁边,橡树号捕鲸船都显得脆弱。它仰着身体,头的上半部分和整个不平整的脊背都浸在海水里,而且它在喷水,粗大的白色水柱喷向上方,船上就好像下了一场雨,冰冷的海水落到头上,董大不禁打了个寒颤。他从一数到三,那头鲸鱼才停止了喷水,稍微停顿了一下,然后将头沉入海水之中,然后再一次呼吸,再一次喷水,这一次的时间有上一次两倍那么长,在这个过程中它一直和船并行,巨大宽阔的尾鳍轻轻的拨动海水。它距离船是如此的近,以至于董大甚至可以把石头丢到鲸鱼背上,那双利眼甚至可以透过海水看到它的水下部分。 “各就各位,各就各位!”船长沙哑的嗓门在甲板上回荡:“干掉这个大家伙,每个人至少可以分到一块银币,都滚到自己的位置上去,否则我就踢烂他的屁股!” 董大绝对相信大副绝不是在撒谎,他早就明白在大海上船长就是绝对的独裁者。他飞快的跑到船舷边,把小艇抬过船舷,他能够听到船首弩炮正在发出咯吱咯吱的上发条声,那玩意可以把用一米半长、带有倒钩的捕鲸枪发射到四百米外,在这个距离足以贯穿鲸鱼厚实的肌肉和油脂,刺入薄弱的内脏。 “董大,你们几个快上船!” 随着大副的吼叫声,董大敏捷的跳上了小艇,然后随着晃动,小艇被放了下去。看着下面摇晃的海水,董大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苦笑——绕了一大圈,自己还是得回到船上来了。 两个月前,在吃完了早饭,来到工地准备开始一天的工作时,董大突然听到尖利的哨子声。他赶忙放下工具,往工地入口的空地跑去——那时集合的信号,哨音响起三遍后还没有赶到的,按照逃跑论处,要受到鞭刑的处罚。集合之后,一名书记官宣读了命令:船队需要人手,任何自愿去船上工作三年的,免除苦役的处罚,工作期间可以领到半饷。董大被同伴撺弄着上了贼船,绝大多数前海贼都宁可去船上漂泊,也不愿意继续挖土。董大很轻松的通过了当水手的测试,然后就上了橡树号捕鲸船。 他是离开佐渡岛之后才明白这条船是干什么的,接下来的工作繁重而又辛苦,但船长也没有撒谎,薪饷,待遇都不错。董大很快就适应了这种生活,并博得了船上所有人的尊重。 砰,砰! 大船上传来强劲的震动声,董大看到几根捕鲸枪带着绳索向鲸鱼飞去,随后那头巨大的畜生身上便露出几片红色,然后迅速的向水下潜去。汹涌的海浪冲来,董大赶紧俯下身体,死死抓住船舷,他立刻感觉到整个人几乎要飞出去,幸好他抓住了。 “快,用力划桨。大家伙在前面!”艇长高声喊道:“追上去,它已经被射中了,跑不了多远了!” 董大用力划动桨来,这种两头尖的小艇的速度很快,鲸鱼虽然奋力向下潜水,想要逃脱追击,但是捕鲸枪尾部绳索上的红色浮标在海面上很显眼。很快小艇就追了上去,水手们拿起尖锐的标枪,等待着鲸鱼浮上水面呼吸。大约过了约莫一刻钟的时间,鲸鱼终于浮了上来,用不着艇长下令,水手们就狠狠的向鲸鱼投掷捕鲸枪,锋利的枪尖刺穿了肌肉。吃痛的鲸鱼举起尾巴,用力向海面拍去。溅起的海浪扑面而来,将每个人淋得浑身湿透。董大顾不得那么多,又拿起一根标枪,瞄准鲸鱼眼睛附近的位置,狠狠的投去,他可以看到标枪刺穿了眼睛,深深的插入鲸鱼体内。 噗! 吃痛的鲸鱼又一次沉入海中,小艇们寻找着浮标,准备发起下一轮攻击,这样的过程一遍遍重复,随着身上的伤势越来越多,鲸鱼的力气也越来越衰弱。终于这头巨大的畜生停止了挣扎,漂浮在海面上,就好像一条已经瘫痪的大船。 “好小子,干的漂亮!”艇长拍了拍董大的肩膀:“从头到尾你就没有投空过,是吃这碗饭的料。回去后我放你的大假,去佐渡岛上找个娘们快活快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