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朝廷大臣,行事岂可如此轻佻?”海瑞转身便要出门,张居正赶忙追问:“刚峰兄你这是要去哪里?” “当然是去见陆大人!” “那恐怕是来不及了,陆大人眼下不在南京!” “那他去哪里了?” “好像是去松江府了!”张居正答道:“听说他要与松江知府商量一些关于金山卫的事情。” “松江府?”海瑞闻言一愣,旋即脸色大变,跌足道:“那就更糟糕了?” “更糟糕?”张居正闻言一愣:“金山卫不正是松江府的地界吗?北镇抚司的人在那边出了事,陆大人去找当地父母官有什么不对?” “找当地父母官没什么不对,可你知道吗?现在的松江知府是谁吗?是吴伯仁!” 松江知府衙门。 “吴大人,你这花厅应该不是上任留下来的吧?”陆炳用几乎可以说是贪婪的目光打量着脚下的柚木地板的美丽纹路,某位艺术家以其精美的技艺在镶嵌拼接的木地板上描绘出了月神阿尔忒弥斯与小精灵和麋鹿在森林中舞蹈的情景,这位艺术家以他的幻想让舞蹈中的女神毫不掩饰显出其的最诱人的姿态。虽然这种美并不是太符合十六世纪中叶明国上层阶级的欣赏习惯,但这依然能勾引起陆炳的某种欲望。 “呵呵!”由于双方官职差距悬殊,所以吴伯仁让出了上座,自己在下首作陪,他笑着指了指脚下的地板和四壁的陈设:“下官接任之后,发现衙门的陈设实在是太过破败,不少地方连屋顶都有破损,索性便大修了一次,这花厅在后衙,便用心整治了点,让陆大人见笑了!” 陆炳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自古都有“官不修衙,客不修店”的说法,究其原因,地方官员几年一任就会换一个地方,耗费心力筹集钱财修好了衙门也是给后任享用,自己没有什么好处,反而会授人以柄,被人以耗费公款攻击;所以古代官员即便捞了钱财也是中饱私囊,而任凭官衙破败,只要一天不塌,就一天不重建。像吴伯仁这样花了大笔钱财和心力用在修补衙门上的还真是罕见。不过陆炳来松江之前也打听过此人的来历,知道对方是胡宗宪的门生,自己这次来有要紧事,倒也没有必要在这些小事上计较。 “吴大人!”陆炳咳嗽了一声:“本官今日登门,却是为了一桩谋逆大案!” “谋逆大案?”吴伯仁一愣,旋即笑了起来:“陆大人莫不是开玩笑吧,江南这边百姓富足,民风柔懦,哪来的什么谋逆大案!” 陆炳冷哼了一声:“吴大人?你觉得本官千里迢迢从京师南下,就是为了和你开玩笑的吗?” 面对手掌锦衣卫大权的陆炳,虽然对方脸上依旧是淡淡的,吴伯仁也顿时觉得浑身一阵发冷,赶忙站起身来,躬身道:“下官失言了,还请陆大人恕罪!” “看在你老师的面子上,你方才那句话本官就只当没听到了!”陆炳冷声道:“本官此番前来,却是按圣上的旨意办差,什么情分脸面的都顾不上了,若是挡路的,莫说是你,就算是天王老子,也只好请他去诏狱走一遭了。吴大人,你明白吗?” “下官明白!”吴伯仁低声道。 “很好!”陆炳点了点头,将一张凭条丢了过去:“你把属官都叫来,限你三日之内去将这几个集镇的龙王会的人都拘拿来,还有,所有松江府内说书人和印书坊的工匠、东家也都尽数拘拿来!” “啊?”吴伯仁接过凭条,定睛一看,不由得吓了一跳,这凭条上有七八个集镇的名字,若是如此等于是把龙王会这个组织连根拔起了。 “陆大人,若是按您说的,那岂不是要拘拿千余人?” “那又如何?”陆炳狞笑了一声:“我北镇抚司乃是天子爪牙,居然有人敢打北镇抚司的人,那就是谋逆,就是造反,就是抗拒朝廷,只有死路一条。莫说千人,就算是万人也要全部拿下,个个诛杀,以为后来者鉴!吴大人,你站在这里干什么?难道是嫌本官留给你的时间太长了?” “是,下官这就去安排!”吴伯仁这才明白过来,他忙不迭向陆炳拜了拜,便急匆匆的退下花厅,向后堂跑去。看着对方的背影,陆炳冷哼了一声,对身旁的部下低声道:“你跟着这厮,看看他接下来做些什么!” 吴伯仁到了后堂,在书案旁急匆匆写了个便条,放入一根铜管里,用蜡封了盖上自己的私印,叫来外间的护卫:“平佐,你立刻赶往金山卫,把这个交给周大人!” “是,公子!”平佐将铜管纳入怀中,磕了个头便转身出去了,吴伯仁闭目修养了半响,平复了一下心情,正准备去签押房召集幕僚执行陆炳的命令,却听到外面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吴大人,你身为朝廷命官,却私通逆贼,真的让本官非常失望!” 吴伯仁闻声顿时心胆俱裂,只见陆炳站在门口,手中拿着一根铜管,正冷冷的看着自己,自己刚刚派出去的平佐被两个番子按在地上,正奋力挣扎,可是那两个番子都是锦衣卫中的老手了,拿的都是关节要害,平佐就算有天大本事哪里挣扎的动。 “你这个家奴是什么来历?”陆炳追问道:“本官六个手下去拿他,竟然还被他伤了一人,杀了一人,倒是好身手!看来本官这趟来真是来对了,来人,给本官将这厮拿下!” 陆炳一声令下,身后的锦衣卫齐声应和,一拥而上。吴伯仁本欲抵抗,但转念一想,还是垂下双臂,沉声道:“陆大人,本官乃是朝廷命官,你岂能这般对待?” “朝廷命官又如何?”陆炳冷笑道:“芝麻大一个知府,陆某亲自来对付都是抬举你了,莫要理他,给我拿下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