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项高这个问题,小七顿时慌张了起来,口中冒出什么“地心引力”、“相互作用”之类莫名其妙的词汇来,项高与胡可自然是莫名其妙,过了约莫半响功夫,小七苦笑道:“这些都是师傅教给我的,前面那些我还明白一二,但后面的就不明白了,二位若是有兴趣,可以当面向他请教便是!” “多谢陈头领了!”项高笑道:“到时老朽一定会向令师请教,不过你方才只是说我们脚下是个大球,却没有说什么是纬度!” “哦哦,二位应该知道天气是北方冷,南方热,却知道这是为何吗?” “这个——”项高一愣,北方寒冷南方炎热这件事情他早已习以为常,若问他原因一时间却说不出来,他思忖了一会儿答道:“想必是地气的缘故,南方地气阳和,而北方阴冷,是以南边热,北方冷!” “错!”小七得意洋洋的笑道:“不是因为地气,而是因为南北地区太阳光照射地面的角度不同,带来的热量便不同,其实不是南方热,北方冷,而是接近两极地区的冷,而接近赤道地区的便热。大明位于北半球,所以是北冷南热,若是在南半球,便是南冷北热了!”说到这里,他便将用纬度与正午十二点阳光与地面的夹角的关系等等方面的知识粗略的讲述了一遍。然后笑道:“过去航海时不敢离海岸线太远,唯恐到了外海,迷失了方向,只能沿着海岸线航行。而知晓这纬度后,便可先一路向南,抵达目标所在的纬度后,然后折向西,肯定能抵达目的地!” 胡可与项高听了小七这一番讲述,虽然只能听懂其中两三分,但皆是平生闻所未闻的知识,不由得惊诧莫名。尤其是项高,平生总以为自己满腹经纶,乃是世间少有的博学之士,便是天文历法也有所涉猎,但听小七这番叙述,自己说知道的那些要么多为谬误,要么浅薄的仿佛小儿,过去的世界观如同天崩地裂一般。他收拾了一会情绪,笑问道:“敢问一句,您方才说的那些都是从令师那里学来的?” “是呀!”小七笑道:“自然是他,我师傅教的还多得很,只是我能学会的却少的可怜,他也不着恼,说我年纪还小,若是不懂得便都先硬记下来,慢慢理解便是了!” “那敢问一句,令师今年贵庚?” “贵庚?您是问我师傅多大年纪了吗?具体不清楚,不过应该还不满三十吧!” “不满三十?”项高仿佛受到了巨大的打击,身体摇晃了一下,幸好后面胡可眼疾手快,伸手扶了一下。项高闭上眼睛,深呼吸了一下叹道:“哎,果然是天纵奇才,老朽抵达贵地后,一定要向令师好生请教的!” “这个好说!”小七诧异的看了看项高,按照胡可上船时候的介绍,这个老儿是他世代家仆,可看他眼下的做派架子比胡可还大,哪里是个仆人的做派?胡可一旁看的清楚,赶忙将项高拉到身后,向小七笑道:“陈头领,我有点事情想向你请教下!”说着便把小七扯到一边去了,同时向项高猛打手势,让他尽快回到住处,免得惹来小七的怀疑。项高明白自己方才失言,赶忙回到住处,几分钟后胡可从外间回来,摇头叹道:“项公,你方才话太多了,若非对手还是个半大孩子,非露出痕迹不可!” “嗯,方才是我失言了!”项高神色有点沮丧:“胡将军,那小儿方才说的话我一开始还以为不过是个狂人的妄想而已,但仔细一想,却能自圆其说,莫非这些都是真的?” “项公多虑了!”胡可笑道:“那周可成我也是见过的,是个心机深沉,颇有权谋之人,但他年不过三十,便是从娘胎里出来便钻研学问,又能知道多少?何况你看他年纪轻轻便创下这么大一片基业,一个人的精力毕竟有限,岂能学问与功业齐头并进的道理?” 项高点了点头,眉头却依旧紧皱,与胡可不同的是将大半生都投入于学问之中的他太清楚要建立一门自圆其说的理论到底有多难了,如果说这门理论还能够与实际相印证,那即便不是真理,那距离真理的距离也微乎其微了。像小七方才用同纬度航海法导航肯定不是第一次这么干了,这说明这门自己闻所未闻的学问有极大可能是真的。那一个要命的问题就出现了——这门学问是那个周可成自己一个人琢磨出来的,还是从哪里学来的? 不需要太高的智力水平就能这门学问的重要意义,在过去东亚乃至东南亚地区的航海技术大体上是基于经验的总结,即由水手背诵针路,然后根据针路上记载的陆标不断调整航向进行航行。这种方法的好处就是准确,不易迷航,对船员水平要求低;坏处就是路线长(只能沿着海岸线走);风向变化多,容易触礁(海岸线旁边风向变化多,礁石也多),有些地方去不了(比如用针路航海法从东亚大陆基本不可能抵达澳大利亚)。在针路导航法之下,绝大部分船舶实际上都在距离海岸不远的海域航行,而且在一些特殊的地标、避风港附近船只出现的概率会特别高,这些也就是航路节点。明军的海防水寨也通常部署在这些节点,只要用派出快船巡查,无论是倭寇还是走私船只都有很大几率被逮住。而如果小七方才描述的同纬度航海法可行的话,那周可成的船只完全可以先进入外海,明军的船只也无法追击,因为没有定位的方式,进入陌生的海域是极为危险的,实际上大海对于他们来说就是畅通无阻的。此时项高突然感觉到一阵恐惧,自己这一趟是不是来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