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二娘心中咯噔一响,她虽然是个妇人,倒也从吴伯仁的口中听说过一些关于周可成后宫的事情,知道周可成虽然妻妾不少,但是真正看重的只有两人,一个是倭人的女神官,名叫由衣;另一个便是莫娜,其余妻妾的身份地位远不如这两人。这女子明显是要和莫娜争宠,自己若是掺和进去,十有八九要倒霉。想到这里,她便随口敷衍了几句,找个机会和嫩娘告辞了。 两人回到家中,嫩娘叹了口气:“姐姐果然说的不错,这阿迪莱虽然是个鬼婆子,长得可真俊,又有这般家世,难怪大都督娶了她!” “是呀,只可惜命不好!”香二娘叹道:“当真是红颜薄命呀!” “姐姐说笑了,生得这等容貌,又是这等人家,又嫁给这等夫君,也不知道是几世修来的,怎能说是命不好?” “是吗?”香二娘笑了笑,突然问道:“白乐天的《长恨歌》想必嫩娘是读过的吧?” “自然读过!姐姐为何问这个?” “六宫粉黛无颜色,回眸一笑百媚生,那杨太真的命好不好呢?”香二娘问道。 “这个——”嫩娘闻言脸色顿时大变,她这等秦淮名妓虽不敢说饱读诗书,但像《长恨歌》这等大路货肯定是烂熟的,杨贵妃容华绝代,又深得唐玄宗的宠爱,最后的下场却是在马嵬坡被逼自杀,这下场不可谓不惨。 “应该不至于会这样吧?”嫩娘低声道。 “那就要看她自己了!”香二娘冷笑道:“我家相公曾经说过,大都督是个极念旧的人,二位夫人与他都是微贱时便在一起了,后来的这些女子容貌虽美,家世虽贵重,但在大都督心里却是不如的。这阿迪莱若是不明白这个道理,勉强去争恐怕最后落得个没下场!” “原来如此,难怪姐姐今日走的这么急!”嫩娘点头道。 “嗯,比起他们来,你我便如路边草一般,若是参与其中,便是有一百条命也难保!”香二娘低声道:“你明白吗?” “嫩娘明白!”嫩娘赶忙连连点头。 经由这次的事情,嫩娘虽然时常前来香二娘府上,但两人却再也没有与隔壁的阿迪莱交接。就这样过了四五日,香二娘用了午饭,正准备睡个午觉,外间却报嫩娘去见,她换了身嫩黄色的裹肩儿,倚在床上,对急匆匆进来的嫩娘道:“怎么了,又生出什么事情了?” “不好了,不好了!”嫩娘急道:“姐姐,有人要谋逆呀!” “谋逆?”香二娘噗嗤一笑:“你一个欢场女子,怎知道有谁要谋逆?” “姐姐,这种事情我如何敢开玩笑!”嫩娘顿足道,原来兰芳社大军进城时,嫩娘得了好大一注财喜,念着从良嫁人,便关门歇业了,不过依旧住在旧院,周围还是那些欢场女子。有天附近一家姐妹说当晚有不少豪客前来,人手却是不足,请嫩娘过来作陪,酬金加倍。嫩娘本不欲来,但老鸨贪图财物,强要嫩娘接了这个差使。嫩娘没奈何,只得去了那家,一看却有不少熟面孔,要么是留都勋贵,要么则是南直隶的名宦缙绅。这些人在一起先是饮酒作乐,待到了四五分处便开始攻讦新帝和周可成,称其任用小人,排斥君子,巧立名目,盘剥百姓,后来竟然有人说朝廷已经派大军进取两浙,兵锋直抵苏杭,眼下周可成领兵西去,留都空虚,若是他们领兵反正,将伪帝掌握在手,岂不是大功一件?说到后来,众人纷纷歃血为盟,诅咒发誓,约定时间共行大事。 香二娘越听越是心惊,到了最后已经从床上坐了起来,问道:“嫩娘,这么机密的事情,你如何听得到?” “姐姐你也是欢场里出来的,还不知道那些臭男人的德行?”嫩娘苦笑道:“不管嘴巴上说的多好,到了漂亮女人面前就什么都说出来了,妹妹我一开始在旁边听得有点不对,便找了个五十出头的举人,略施点颜色便都说出来了,还说事成之后他最少也有个知府做,要纳我一个小呢!” “还是妹妹有办法!”香二娘闻言笑了起来:“这样吧,你先留在我这里,待到相公回来了,你把具体的情况再向他说一遍。” “嗯!” 可让两人焦虑的是,天都黑了吴伯仁都没回来,却等到仆人说杭州有紧急军情,老爷出城了,过几天才回来,让姨娘莫要等了。 “这可如何是好!”香二娘一听急了:“要不妹妹与我一同去官府出首?” “那怎么可以!”嫩娘连连摇头道:“昨日就有不少人本来就是官府中人,谁知道里面有没有人他们的同谋,我们去出首岂不是自投罗网?姐姐还是让人把姐夫叫回来吧!” “这怎么可能?”香二娘摇了摇头:“现在他在哪里我都不知道,如何叫的回他?” “那姐姐可否认识几位可信的姐夫同僚?”嫩娘问道。 “倒是认识几个,可几乎都在金山卫那边,他来留都也没多久,我哪有机会认识!”香二娘苦笑道。 两人面面相觑,都拿不出办法来,又担心那密谋发作了两人受到牵连,正没奈何时,嫩娘突然一拍手掌,道:“我倒是有个办法,就是不知道姐姐您愿不愿意出面!” “这种事情又有什么不肯出面的?”香二娘急道:“你快说!” “姐姐,您记得隔壁那个鬼婆子吗?” “你说阿迪莱?她又能做些什么?”香二娘不解的问道。 “姐姐,她是大都督的妻妾,肯定不会与那些逆贼有牵连,手头又有不少精锐护卫。若是我出面将那个贪图我美色的举人骗来,由她的人出手将其拿下,然后顺藤摸瓜,将其一网打尽,姐姐觉得如何?” “这倒是个好办法!”香二娘闻言大喜:“好,嫩娘你在我这里先稍等,我立刻去见阿迪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