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渐暗下来,下午的进攻中张勋所部两处防线承受很大压力,南军通过对几处防线所做试探攻击探出了各处防守兵力与火力。二十五团防线火力明显优于另外两处,柿子挑软的捏,南军只在此处留下少量兵力后集中全力攻打另外两处,王子柱也乐得轻松,除了让炮营提供火力支援外大部坐着看戏,反正现在张轩帅也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 临近黑天时炮营一处阵地旁落下几发炮弹,看来对方也想打掉己方火炮,只是他们的准头明显不咋样,除了炸死几个防守步兵外没对炮营造成任何损失,估计是蒙的。到了晚间南军停止了进攻,王子柱认为他们会打夜战,白天己方炮兵对其步兵造成巨大伤亡,他们不可能放弃晚间炮打不准的机会。 对于己方防守能力和夜战水平王子柱很放心,可他不清楚张勋所部如何,因此派人过去提醒对方注意夜战,并送了点照明弹—对此张勋表示感谢,并让来人回去告诉王旅长,他也打算打夜战--用骑兵迂回包抄的方法,反正这边大部平原,也不怕路途难走。 分派好值夜部队后一众士兵开始进食休息,王部人马因为白天没遭受大规模进攻所以显得略为轻松,张勋那边儿的人却都累得很惨,白天紧绷的神经这会儿得到松弛,令士兵在草草吃了晚饭后很快进入到梦乡。 夜空里看不到一颗星星,天气闷热的很,有士兵光了膀子把衣服铺地上斜躺着睡觉,毯子双方都不缺,只是现在是夏天,谁没事儿找不自在睡那玩意儿。白天的激战造成阵地上到处是尸体,晚上北洋方面曾草草收拾了下,可满地的血污还是引来无数苍蝇,惹得刚睡下的士兵一阵烦躁。 夜间十一点刚过张勋马队由统领陈德修带领开拔,他们将会绕过己方防线迂回至南军后方插入,本部主力视情况对其进行反攻—只是此次反攻将会以王部人马为主。 …… 兖州镇守使衙门此刻灯火通明,一众军官在此围着地图商谈了一天,作为地主聂宪藩也只能陪着各位。虽然他的身份有些尴尬但其人丝毫不觉,嘻嘻哈哈的跟王家军部属说着话。 第五师已经南下,他们此去很有可能回不来,因此王子安打算调派十四旅前去驻扎,兖州一带将由十三旅与兖防营驻守,当然在公文下达之前这些还用不到。 夜晚的温度比白天好点但也很是闷热,屋里人太多,且众军官都是烟筒,一个风扇压根不起作用,卫兵又找来几个一字排开的吹,就这还让人大呼受不了。 “没想到张勋的人真能顶住。”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一年前让一个旅的革命军打得落荒而逃的张勋此次表现让众人大跌眼镜,王长贵就是其中一员,他在白天刚挖苦了对方一顿,转眼就被打了脸,看了眼手中西瓜也没了吃的*,顺手丢盘里:“他怎么做的?” “拿钱买命,除了这还能怎么做。”王子安在地图旁拿个放大镜看着,下午的战报已经通过王子柱所部电台发了过来,吃惊于张勋所部战斗力的同时他也暗叫侥幸,外情处给出的情报南军并未有中央陆军第一师参战,按理他们应该防守南京城才对,“临上场发大洋,战斗激烈发大洋,防线快被攻破再发大洋,他的人纯粹就是扛枪吃粮,重赏之下还能没几个勇夫?” “不过中央陆军第一师的人从哪儿蹦出来的?”王子安有些蛋疼的继续说道,他也就这么一问,想要准确回答是不可能,现场情报他知道的最清楚。前方共有三旅一营的队伍,加上张勋的人倒也不怕对方增兵,再说第一师也未全员上阵,据传递回来的消息第一师出现的番号止多有一个旅,可情报部门的失职却说不过去了。 “也只能跟柱子说的一样下了火车直接上战场,要不就凭咱们在徐州东南布下的情报网,对方说什么也不可能瞒天过海。”王长贵虽然看郑其岳个特务头子不顺眼但还是帮其说起了话,少不得让他承个人情。 南军在安徽临淮关一带驻有重兵,从那儿可以乘火车北上,王子安想想也就认可这个说法。南面的增援部队似乎没带多少火炮,战场上还是第三师配属的一个炮团,金陵制造局可就在南京,他们断不会缺了火炮,也从侧面印证了此推测—把火炮搬上火车再卸下还要带大量驮马短时间内是办不到的。 “给柱子发报,让他在明天的战斗中打出咱们的精神风貌。”王子安扔下放大镜对着高元捷道,想了想又加上一句:“另外给李顺发报,抄掉南军第三师的兵站。” “是。” …… 士兵大多都是和衣而睡,枪也在怀里抱着,因为可能有仗打所以一切从简。王子柱找到呼呼大睡的王璞把他叫醒:“妹夫起来了。” “恩?”王璞揉揉眼睛:“对方攻上来了?”仔细听听没动静,四周静悄悄的。 “没,找你商量点事儿。”王子柱把他拉起来,看他稍稍清醒问道:“炮营在晚上能不能打到无名高地?” 王璞愣了下,转眼明白他的意思:“你怕他们给南军攻破?打是没问题,这边咱有详尽的地图,可你不怕那位辫帅找咱拼命?上边可全他的人。” “要是打肯定得跟他商量好,要不我也不干这吃力不讨好的事儿。”王子柱拿手电筒看了眼怀表:“咱的人能不能撤下来?”上面可有一个炮兵观察哨的人,王璞培训这些人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断不能让他们死在可能的夜袭中。 “能,我一早告诉他们若撑不住可以退下来……”他的话还没说完就听无名高地那边爆发出激烈枪声,手榴弹夹在其中的声音也传出老远,“草,你就是个乌鸦嘴。”说完前出几步仔细观察,可大晚上的他又没夜视眼啥都看不到。 山上枪声持续片刻,二十五团阵地前方爆发出巨大响声,王子柱一拍大腿:“他大爷的还两面进攻,我得上前面看着去,有事儿再联络。”说完不等王璞回话一个箭身窜出老远。 “属兔子的。”王璞嘀咕一声,不过这会儿他倒没了困意,回头叫醒在枪声中还能睡着的那群猪了。防线前方埋了地雷,他也不怕对方能在短时间攻破阵地。 何相勋是南军第一师的一名营长,他白天在临淮关上车紧急赶赴徐州,到站后下车就被编入作战序列,一整天也没得休息多长时间。 白天的进攻他的部队作为预备队并未上阵,晚上团长让他带人作为夜袭敢死队,言明防守之敌火力较好未遭受大的损失,且对方大展神威的火炮也在此方阵地后面。白天己方被其轰的很惨,给他的任务是快速突破敌方防守阵线然后端掉炮阵地,他会在双方开打后带人支援以接应其后撤。 对于靠一个夜袭将对方防线冲垮的好事儿双方主官都没这心思,所以作战目标也极为清晰,尽可能将己方优势扩大。何相勋知道这是九死一生的任务,但他自辛亥年参加革命就没把个人生死安危放心上,因此一口答应,连条件都懒得提。 看着眼前被炸上天空的弟兄何相勋心里在滴血,都是他的手足同胞,可现在一条条鲜活的生命转瞬即逝,“冲上去,不能退”喊完他率先往前冲去。他的人在夜袭行进过程中一点声音都没发出,可没成想到达对方前沿后不少弟兄走着走着就被炸飞,他知道底下无怪乎是地雷一样的玩意儿,只是现在有进无退,对方阵地爆发的激烈枪声和挂在天空中的照明弹已经封死了退路。 “冲啊。”何相勋吼叫着排除心中的恐惧,己方有人承受不住地雷和火力的打击向后退去,可他已经没了管的心思,只顾闷头前冲,身边大部还是跟着自己冲的。 地雷在身边炸响,他的人逐渐减少,何相勋神奇的躲过大多数爆炸,只是手下人没这好运,跟他冲出雷区的已是不多。看着周围没了爆炸他不禁心下一喜,冲过去,胜利就在眼前,只是没冲几步一阵无力感涌上心头—借着照明弹的光亮他发现前面横亘着一排铁丝网,跟他冲上来的弟兄也都不知所措的看着他,然后一个个被打倒。 “冲啊。”何相勋的眼眶已经湿润,除此之外他也不知道怎么办。铁丝网上的蒺藜刺入身体,单薄的军装并不能阻挡钢铁的侵袭。幸运之神没有再次降临,一颗子弹射入他的胸膛,随后更多子弹进入他的身体,何相勋临死前挣扎着看向周围—已经没了活人。 …… “王旅长,请速速发兵救援啊。”来人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道,“大帅已经把卫队都派上去了,可叛军实在太多,双方陷入肉搏,再晚会儿可就来不及了。”张勋终于支持不住派人来求援,南军进攻与白天不同选了左右翼,没打中间。只是中间防守部队也不敢抽调人手,谁知道对面如何进攻,保不齐张文生部刚抽调兵力对方就打了过来,南军人数怎么说也是占优。 “先别急。”王子柱说道:“援兵我这就派上去。”他想了下又问道:“山坡南面全是南军的人?” “黑压压全是,弟兄们发现敌人的时候已经有点儿晚,一个不及便被人冲了上来。”来人赶忙说道。 “去给炮团王团长说,对无名山南面进行阻拦射击。”王子柱对着传令兵道,山要是让人给占掉这仗可就不好打了。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