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想好了?”王子安笑着给李泽轩倒上水,坐回椅子:“兄弟还是想再劝一回,留下来跟我干,难不成我这儿还能没有让你发挥才能的地方?” 夏威也在旁边帮腔:“是啊,安子已经闯下了诺大家业,咱再自个出去可是前途未仆,这年月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的。” 李泽轩端起茶杯喝了口,轻声道:“谢过两位挂念,可你们也知道,咱们之间的理念相差太大,我个人觉得这边儿的发展轨迹不合心意,因此想要出去,这次来就是要告辞的,夜间也省却老兄弟来送行了。” 夏威还想再劝,却被王子安打断,这位仁兄跟夏威一块儿过来,但其人不打算跟他混,坚决放出去单干,这会儿靖帅同志的穿越客同僚不少,想着用啥手段阻拦却是不太合适,要让弟兄们内部起了疑这队伍可就不好带了。 而且他与冯伟军不同,那孩子的队伍自个可说基本掌握在手,手下高层大多是当年派出去一同跟他打江山的己方人马,这人却纯粹为单飞,盖因其思想偏左,对王靖帅扶持大资本家的行径不齿。 对于此等日后铁定跟自个翻脸的同僚,靖帅同志虽不能阻拦其心志,但也不会跟冯伟军一样给予如此多帮助,这是给自个找不自在,他现在可不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手底下混饭吃的兄弟以十万计,还有那些对自己寄予厚望的穿越同党。 当然,看在同一时代来客的份上,一点香火钱总是有的,也算给穿越客们个交代。虽日后下绊子穿小鞋的事儿缺不了,但在自己地面上这等事情还是少点为妙,权当争取人心。也幸亏,这种人总是少的。 “那我不拦你了,想来在这儿训练一段时间至少身体强健点儿,打算好什么时候走没?” “今晚跟两位告个别,明早就坐火车南下。” “去哪儿?” “江西。” “龙兴之地啊。”王子安玩味的笑下:“一会儿我让副官给你送点钱过去,别忙着拒绝,还有几个人,也可看做是我派去监视你的,但你要连这几人都笼络不了,那趁早回来,我这儿的大门永远给你敞开。事先说好,这几人若跟着你那是你能耐,不跟着提前给我送回来,我也很是缺人的。” 虽说成对手已是定局,但王子安还是不想太过小气,给个千八百块钱,送上三五个人,让其他人也看看,咱是多么的仁义,而且自己来此时空已过*年,若再混不过一没毕业的学生可也忒废柴了。 “临行前我还想嘱咐你两句,仔细听好别撇嘴,这不是什么说教,是我来这儿这些年的亲身体验与感悟。”这些年的大帅也没白当,一句话就让脖子扭扭屁股扭扭的李泽轩老实下来。 “咱这些人放到前世都是再普通不过,智商情商只能算合格,与那些精英比是没戏的,不让人玩儿死就算不错,可到了这地方,为什么我能混起来,就需要动动脑子好好想想。咱们的第一个优势,领先当代人百年的眼光,思维较于现下更加开阔,遇事若不可为总也知道换条路子。” “第二,知道历史的发展脉络,不光什么清廷倒台、军阀混战、一战二战之类的物事,还有科技的进步,思想的变化,社会的变革等等,靠着这些我才能用毒气弹跟生化武器吓住日本人收回青岛,而且还能拉上几个列强,不过你要注意,这一点因为我的到来正在发生变化,日后成啥样谁也不清楚。” “第三,相较于当代人更没心理底限,别笑,我这儿现在有女护士,对咱们来说不叫事,可自打招人那天起就有无数人在喷我;当年破围子抢钱杀人,本以为接受这些年的教育会有些不适应,事实证明也就那样,因为咱们的学识总会帮自个找出对应的不得不杀那些人的理由;辛亥年北洋好多人抹不过面子不想反清,或者说他们心中还残留有忠君思想,咱们呢?大多都是忠于自个;从反清到招安,然后再反,投袁到反袁,与革命党合作再到反革命先锋,之前对张绍轩的复辟推波助澜,这会儿又是第一个起兵反对复辟,已经有人给我安上了民国活吕布的名号,可我还是心安理得的坐这儿。” “因此,你这回南下,一定注意发挥优势避开劣势,千万别想着跟人来什么官斗,就要一力降十会。你先前是个学生,想混过那群对此时空无比熟悉的土著很难,还有,惜命但别怕死,自当土匪开始我受过三次伤,冯伟军挨过子弹,王璞身上更是有弹片没取出来。” “言尽于此,你好好想想吧。” …… 望着渐行渐远的李泽轩,两人都有些感慨,日后可就要形同陌路了,再见面不知是何情形,还是王子安见惯生死,率先恢复,皱着眉头问道:“这可是个大麻烦,咱后面的弟兄有多少思想跟他一样的?” “基本没有,那种人跟咱尿不到一壶,整天当咱们修正主义者,就李泽轩稍偏左的思想放里面都算是激进的,而且后面纯学生已是不多,大都务实不务虚的人物,想来让他们以身作则钻山沟闹革命不太可能。” “那就好。”王子安长吁一口气,人多了也是麻烦事儿:“不谈他们了,刚才咱哥俩说到哪儿了?” “杨度…” “哦对,杨皙子,我跟他搭上关系可就早了,民国元年曾派人给他送过礼,在大总统那儿替我说些好话,洪宪帝制失败后其人背个通缉去了天津,然后跑青岛租界区整天介吃斋念佛。你也清楚我这儿能跟旧官僚打交道的门客不太多,也上不了台面,便把这位爷请了出来,掌在咱手中总好过四处挑事儿…” …… “司令,姜桂题的援军已从赤峰开出,咱们围点打援之计已是成功大半了。”参谋长林喜三找到正把个羊鞭吃的津津有味的冯伟军:“随队一个炮连,骑兵五营,剩余全是步兵。”姜桂题的毅军还是旧军编制,五个营千把人不到,也不知他这几年搜刮的钱财都扔哪儿了,守着这么些马场愣没编出多少骑兵。 吃完最后一口顺手从地上抹了一把去去油腻,冯伟军站起身:“孙宽跟袁尚文没做啥伤天害理的事儿吧?别打不下承德拿牧民开刀。”他现在模样让王子安看到绝对大吃一惊,一身油脂麻花的巡防营军装,乱糟糟几个月没打理的头发,胡子拉碴的下巴,饱经风霜的脸庞,很是符合其热河巨寇的身份。 不过这人也是风趣,全*头还在师长大帅的叫着,人已经极度赶时髦自封了司令一职。 刚才提及两人乃热河惯匪,属本地土著,在这儿打家劫舍已有不少年头,当不得冯伟军后来居上,有人有枪有钱还有炮,也随大流投了他。 冯伟军有一点跟王子安不同,当年靖帅同志对同行犹如深仇大恨般赶尽杀绝不留后手,他却尽可能的多为收编,无他,这边儿太缺人口,不过由此带来很多隐患,很多后期投诚马贼还没消化完毕,平日净给惹出幺蛾子,前几日为军纪已是拿过几人开刀了。 “给他俩个雄心豹子胆都不敢,张红亮刚让咱砍了脑袋,加上监军,做事儿总也得掂量下。”参谋长说话也是一副杀气腾腾的样子,那张红亮跟两人一起投诚,对巡防营作战中杀掠牧民,事后给王子栓一枪崩烂脑壳。 “那就好,给他俩打电报,继续给老子攻打承德,别怕伤亡,只要按着咱们的计划走,成功后就给旅长干。”冯伟军说话极有魄力,开口就是旅长。 不过参谋长也明白,此事内里暗藏祸根,那俩人带去打承德的大多是后来投诚人马,多为桀骜不驯不太服收编之人,派去正好消耗下。 前几日张勋复辟,冯伟军趁势发了封通电,可转眼将此事忘去,扭头命人围攻承德,给的要求是围而不打。那承德还是有些兵马,出来跟人霹雳乓啷打半响被撵回去,也便断了补给,连日来数封求援电文发到窝赤峰不敢出来的姜桂题手上。 这位鸦片都统去年给马贼击溃,端得笑掉一众北洋同僚大牙,幸亏那倪嗣冲跟他老相识,河南还有雷震春部分毅军存在,这才没让人打成光杆,但也没了出城勇气,反正自那以后冯伟军也没多打城市主意。 可现在局势变了,冯伟军连连攻打承德,这可是热河首府,虽说自己平日多在赤峰呆着,但也不能坐视此等重要城市给人拿了去,否则那伙巨匪向南跑到京城打草谷可就把笑话闹大了,因此也就派了兵出来。 “发信号。”冯伟军跨上自个宝马喊道,这马比他送给王子安的可要好得多,全身白毛不带一点杂色,他现在越发的想过这种日子了,特别是帐篷里还等着个娇滴滴的日本娘们,那身段,那技术,跟动作片里身经百战的女优不遑多让啊。 一支响箭划过天空,无数还在吃喝的汉子立刻起身灭了火堆,拿水泼上后翻身上马,没有动员,没有大声的呼喊,只都静静望着自家司令,却见他马刀轻提指向前方,随即无数马蹄声响起,伴随着阵阵响铃逐渐远去。 “一支穿云箭,千军万马来相见。”冯伟军马刀指向,又是一股骑兵汇入自家队伍。 远处,半山腰里的蒙古包走出大批妇孺,看着这群无畏的男儿冲向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