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王子安在镇署衙门里办公,自打他起兵兖沂曹济道的道员吴永撒丫子开溜跑回济南城,留下一堆烂事儿全堆到王子安头上,他想着日后得找个人来专门处理此等事务,要不军政一把抓忙不过来啊。 门外传来敲门声,王子安说了声进来,田书林蹬蹬走过来,“大人,清廷于昨日下旨免去孙宝琦巡抚职位,由山东提法使胡建枢代理,张广建暂代山东布政使,聂宪藩调任山东提法使,吴炳湘任巡警道,吴鼎元升任第五镇统制。” 胡建枢属于前清遗老,安徽凤阳人,举人,曾当过兖沂曹济道的道员,他不管在地方还是中央都没有势力,也不属于北洋一系,因此王子安没打算搭理他,再说这人也没当多长时间巡抚就下台了。可张广建不同,他是纯粹的北洋一系,袁世凯亲信,为人阴毒又属旧官僚出身,对革命十分仇恨,整天介想着将革命势力逐出山东,王子安也不清楚自己是不是在其驱逐的行列,不过这人也倒霉,把胡建枢撵走没当几日巡抚便又给换掉。 “胡建枢、张广建两人都不是好鸟,不过他俩应该呆不了多长时间,不用管他。”王子安拿出烟点上,看了眼日历上的日期,12月18日:“跟亚当斯的见面安排怎么样了?”几年后日本人就要往山东而来由不得他不早作准备,刘泽的计划书已经做好,厂房开始选址建设,就设备还没着落,所以他打起了美国人的主意。 田书林对此早有准备:“已经安排好了,就在明天上午,随行的还有亚当斯先生找来的几个美国洋行人员。” 听了会儿报告王子安觉得有些烦闷,起身说道:“议员们现在在哪儿?” “恩?”田书林一愣神,他没想到王子安思维跨度有些大突然问起这个问题,想了下道:“您不是说暂时给他们个地方办公么,这几天都在那儿开会呢。” 王子安说的议员是孙宝琦宣布山东取消**后从济南跑回兖州府的本地咨议局议员,他们是1909年6月份当选,现在尚未到期。在逼迫孙宝琦宣布山东**时这伙人立了大功,相对的孙巡抚有了军队支持取消**政策后他们就成了不受欢迎的人物,因此有些人在济南呆不下去便跑回兖沂曹济道,怎么说这儿有军队看护且拒不承认清政府统治,也算有革命同志的关系,当然指望一群进士、举人老爷们真正赞同革命无异于痴人说梦,他们最大的理想还在于攫取更多的政治权利,为此什么革命什么共和都是虚的。 “咱们去那儿一趟。”王子安道:“回来有些日子没见过他们有些失礼了。”议员们回到兖州府后曾拜见过王子安,被他以公务繁忙挡了驾,只是特批一栋宅子作为其联络办公地点。 …… 议员们的临时办公地点离镇署衙门不远,可就这距离他们几次想见到王子安都被人拦下,王大人对此心安理得,要上赶着去见他们不得让人以为自己有求于人么,那这伙儿人不得蹬鼻子上脸要这要那的。 这群人说是在宅子里办公议事,可王子安军政一把抓的情况下能议出什么好歹来,这几日谈论最多的是如何见到王子安的面,他进屋时听着里面人声鼎沸还以为进了闹市场呢。 “王大人到。”有马弁上前喊了一嗓子,屋外是几个临时安上的警卫,见自家大人到来并未进屋里通报,只是殷勤的给打开门,屋里人听到这话声音小了很多,都直勾勾看着进屋的人,想确认下是哪位王大人,要知道琅琊王氏在这一带很多族人,不定就跑出个姓王的官员。 王子安历练了几年哪还怕别人的注目礼,进屋就是一个抱拳:“不好意思了各位,兄弟前几日公务繁身有所怠慢,还望各位贤达海涵。” 他的话说完屋里人恍然大悟,感情这位就是自己想见见不到的王子安,一时间场面有些冷场,众人都仔细打量他的样子,还是一个体态富贵之人有点脸色赶紧上前:“下官顾时涛拜见王大人。”说完就要往地下跪。 王子安哪能让他如意,上前托起道:“使不得使不得,您这不是折煞我王某人么,咱拼死拼活的要把朝廷赶下台,还不是为了日后能站着做人。”那人也没坚持,顺势起身把王子安让到屋里上首坐下:“王大人仁义,有您这样的官员在是家乡之福啊。”他是沂州府人士,故有此一说。 已经反应过来的各人都纷纷上前问好,王子安让他们坐下后微笑着予以回应,半响过后才有人咳嗽一声止住喧闹人群,王子安见人群安静下来首先发问:“诸位贤达回到家乡还习惯吧?咱这儿比不上省城,条件比较艰苦。” 先前咳嗽那人回道:“多谢王大人好意,我们也都是土生土长的鲁南人,有什么过不习惯的,不知王大人来此……”王子安看了他一眼,这人首先开口且说话时旁人都噤声,看来威望不小:“请问阁下是?” “下官滋阳梁协中,现下添为山东省咨议局常驻议员。” “梁先生好啊。”王子安接过马弁递上来的茶杯轻轻啜了下:“诸位都是我兖沂曹济道的头面人物,在各自家乡都是说一不二,我到这儿是给各位送一场富贵来了。” 梁协中两眼冒出精光:“哦?不知是何种富贵?” “想来各位咨议局的位子坐的不太舒坦吧,说是参政议政可也没人听你们的,我的意思。”王子安顿了一下:“回家乡,咱这儿百废待举需要诸位鼎力支持,各县知县教育农林水利等等再全用以前的官员已经不合适,各位若愿意,可以回到家乡做官,咨议局的议员也不强求各位让贤,当然,得有真才实学才行。” 话一说完众人就炸开了锅,梁协中思索片刻,省咨议局议员听起来好听,活儿干起来轻松,钱拿的舒服,可就是没权,之前提上去的建议孙宝琦的巡抚衙门想听就听一下,不想听就扔到一边儿,比后娘养的还后娘养,为莱阳曲诗文案还有不少议员愤而辞职,众人都是想做官没路子才不得不去当什么劳什子议员,县里的官员虽小但有权啊,如此说来…… 王子安看着闹成一片的议员们笑了笑,要不是手里民政人才实在缺乏的很,他才不想用这些人,虽说议员一族眼界比之乡下地主老财好得多,多少也受过几天新式学堂的速成教育,但总归是旧学出身,思想中天然带了一股子保守气息,在这个讲究变革的年代不太适应潮流。 不过自己用他们也只想把架子暂时搭起来,日后想要快速发展还得让他们挪窝,并且给个官身好方便日后自己的土地改革,他思考来思考去土地改革还是得利益与大棒相互配合使用,商人可以给开矿建厂的好处,但这种把土地看得比较重的人物用权来收买比较好,再把些刺头类的找点黑材料干掉,杀鸡儆猴下阻力会少很多。 “只是事先说明一点。”王子安看着声音越来越小说道:“各位若做了官那先前官场的风气要不得,贪污受贿渎职的事情若被兄弟抓到,那可是不讲情面的。” “自然醒得。”梁协中笑道:“另外还请大人宽恕几日,这种大事我等需要好好考虑清楚。” “那是自然,各位子侄辈若有中等学堂以上出身的也可推荐上来,我自会有考量。”王子安道,“各位先考虑着,在下还有公务,就不打搅诸位了。”说完跟一众议员道别后便起身带人离开。 出了院门,王子安翻身上马,他的护卫和田书林也都骑马跟着,路上行人不少,经过短暂的惊慌滋阳民众已经习惯了来往于大街上的兵爷,也都见怪不怪,反正若有当兵的不守规矩自可以到县里刚设立的司法科告状。 这项规定刚出台时民众并不相信,田中玉在的时候虽也禁止士兵闹事儿,但一般小错根本不会处罚,真就不信换了个人能把风气给改了,但当有个小姑娘被当兵的调戏,气不过跑去告了他们以后人们才发现,只过了一日县衙便将处罚公告贴出来,就此以后又有几人去告赢了才让人们相信这事儿是真的—对此王子安很是欢迎,他的军队中加入的投诚部队太多,里面很是有些兵痞,不下大力气治理是不行的,为此他还专门设立一支营编制的宪兵来抓违纪现象,并将执法部门改成军事法庭,由他们受理从县衙转过来的涉军案件。 田书林在王子安的身边,他对王大人刚才做法有些不解,这可是抢自己手下学生饭碗:“大人,为什么让他们来干?咱培训学校里的人不少,各个科人才都有,怎么不给他们?您平常不是说这些人靠不住么?” 王子安看了他一下,“培训学校里的学生呆时间最长的是几年?” “两年。” “年龄最大多少?” “三十二,可他们先前也是受过教育的,有些人还是中等学堂出身呢。”田书林据理力争,他也知道手下人经验是个短板。 “中等学堂出身还受过两年培训的早就内部消化完了吧?我知道你是给你的人争位子,但也要看清楚情况,二十来岁没受过几年教育就想着管理一个县城的具体事务你觉得可能么?我还不想辛苦培训出的人没干上几天就让人塞了麻袋沉尸水底,先让他们跟着学习下处理政务,过上一两年再提上去比现在好得多。” 他的县衙改造计划已经做完,大体步骤是裁撤掉以前的三班六房,另设总务科、财政科、民政科、司法科、实业局、教育局、警察局,部分留用原先吏员,一把手看情况换掉。几十个县所用干部众多,一时半会儿肯定分配不过来,但也不可能直接将经验资历学历等都不足的人放到一把手位置,田书林给他的人争官虽说得过去却也有点不知进退,王子安将其调到身边也有此种考量,再让他把着教育日后政府官员不都得成他的人。 田书林见王子安不高兴忙把嘴巴闭住,这几日得到的奉承有点多得意忘形了,回去定要找义父田新佐商量商量,让他给出出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