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以瞳的语气,好像他是个闹别扭,发脾气的小孩子一般。 晋皓笑了笑,语气轻嘲:“我气什么啊?我有什么可生气的?我有什么资格生气呢?” “倒也是呢。”她淡淡笑,惹得晋皓转头怒视。 车子停在路边,他下去吸烟。 慕以瞳等在车里,无聊就低头划手机。 一个小游戏接着一个小游戏的玩。 晋皓转头见她自得其乐,终于忍不住打开车门对她吼:“慕以瞳!” “嗯?”她漫不经心的抬起头看向他,微微勾着红唇,“怎么了?” 你到底有没有心? 他想问她,更想问自己。 这样一个女人,到底哪里让他放不下? 但如果可以想清楚,他也就不必如此艰难。 可惜,晋皓就是晋皓。 他的一切都和他的人一样,风度翩翩,阳光清朗,包括脾气。 就算再怒急,这一句低吼,估计已经是极限。 有时候,慕以瞳想,他要是能够像温望舒那样霸道些,或许…… 算了,想那些做什么呢?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像温望舒。 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温望舒,那是慕以瞳觉得最美好的事。 这样想着,心里对晋皓的愧疚也多了些。 但其实,她何需感到愧疚? 至少自己从来没有明确给过晋皓机会。 头疼的一会儿要说的刻薄话,心里暗自掂量,哪一句过于重,会伤他太深,哪一句又太轻,不足以达到效果。 晋皓看她俏丽脸庞上写满了纠结,不禁叹息一声。 “想好了吗?” “什么?” “想好怎么劝我,让我放弃,割断想法了吗?” 他这样说,慕以瞳反而轻松了一些,呼出一口气,她略带娇嗔,“你知道我很为难的。” “嗯。”这样说话费劲儿,他灭了烟,重新坐回车里。 身上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烟味,和他平日里给人的感觉也多了一丝不同。 晋皓稍稍侧着身子,看着她,“我舍不得为难你。” 这句在此刻比任何情话都足够打动人心。 他又说的如此情深义重。 慕以瞳差一点就要被他蛊惑了。 不过还是差一点。 “你永远这么迷人。”她有些痴痴,随即笑眯眯起来,“不过记得哦,下一次再对女孩子,偶尔强硬一点比较好。” “是吗?那我现在对你强硬,还来得及吗?”晋皓说着,探身过来,将她困在车门和自己胸膛之间。 慕以瞳眨巴眼睛,专注的和他对视着。 那一刻,晋皓没有从她那双眼睛里看见想要看见的。 又或者说,她对着他的时候,眼睛里一直都没有。 那种亮晶晶,像是星星光芒的东西,闪烁着,比钻石耀眼的东西,细细碎碎,不灭不休。 但他清楚,在提到温望舒的时候,她会有,哪怕只是一闪而过。 爱和不爱,有时候区分明显的叫人心痛。 “来不及。”她无比清醒,清楚,明白,准确的回答。 晋皓假意失落掩盖真实心酸,扬起笑脸故作嗔怪:“你真是的!就算说谎骗骗我也好。” “不想骗你。”她声音有点干,歪着头,又明艳动人的笑:“晋皓,你想听实话吗?” “嗯。” “你太好。”她徐徐叹息,“而我不够好。如果我们认识的早一点,7年前就认识,我一定会选你。” 在你不认识温望舒的时候吗? 任何一个人和温望舒成为选择题,你的答案都会是他吗? 阿慕,你怎能不让我心疼? “不是你不够好,阿慕,是我不好。没有早点遇见你,认识你,对不起。” 晋皓抚着她的脸,沉沉低语。 猝不及防,慕以瞳蹭了他一手的湿泪。 他却真心真意的笑起来。 指腹揩了泪珠含进嘴里,“嗯,这眼泪为我流的吧?” “一边去!”慕以瞳捶在他肩上,笑骂。 晋皓顺势撤离,目视前方,轻声轻语:“我知道了,阿慕,你放心,从今以后,我就是你的朋友,必不会再跃雷池半步。” 顿了下,他转头看着她,“你想好了。就算以后,你因为温望舒伤痕累累,我都不会出手救你。刀山火海,我看着你闯,碎石钉板,我看着你滚。你要这样吗?” 慕以瞳抹干泪水,望向车窗外。 良久,语声幽幽,“嗯。” * 凉意渐渐的傍晚将入夜,慕以瞳腿肚子发酸,找了个长椅坐下来。 从挎包里掏出手机,她手指无意识在屏幕上划着,通讯录里,停顿在温望舒三个字上。 “喂。” 他的声音很快传来。 慕以瞳望着面前陌生的街景,吸吸鼻子,“累。” 那边温望舒若有似无的叹息一声,“在哪儿?” “不知道。” “原地待着别动,我去找你。” 慕以瞳勾着唇角,“我都没说我在哪儿,你找得到我?” “找得到。” “哦。” 她挂了手机,低低笑开。 从来不怀疑温先生的本事。 哪怕她跑到火星上,只有温先生想,下一秒她也得返回地球。 一个小时后,一辆黑色的兰博基尼停在身前。 温望舒下车走过来,站定在她面前。 慕以瞳眼底出现一双黑色皮鞋,顺着西裤往上爬升视线,直到落在那张俊美的脸上。 “你来的真快。”她抱怨,“我等的冷死了!” “冷?”温望舒弯身,和她平视,“是心冷吧?怎么?婉拒小情夫就这么情难自已?” “嗯啊,可不是嘛,我的心都要疼死了!” “慕以瞳!” “干什么!” “你找死!” “那你来弄死我啊!” 四目相对,花火四溅。 最可悲的是什么? 是当你准备倾覆天下,哪怕全军覆没也要拿下敌人的时候,敌人居然突然举了白旗。 一身的火无法发出,只能损害自身。 这是敌人最深的阴谋诡计,偏你贱坯子的甘之如饴。 譬如此时—— 红唇嘟起,那妖精一样的女人伸出手臂,娇媚孱弱的要抱抱。 温望舒冷着脸,铁着心。 动作却违背了本意。 打横抱起她,她晃荡着两条小细腿,乐嘻嘻。 他侧目瞪她一眼,把不老实的她塞进副驾驶里。 那个晚上,极尽缠绵,缠绵过后,相拥至天亮的怀抱也让人贪恋。 * 温先生心情不错。 雷旭琛轻抿一口酒,嘲弄好友:“笑的一脸花痴相,哪里还有一点矜贵样子?” 温望舒睨了他一眼,但笑不语。 雷旭琛便凑近他坐下,“有那么好?” “什么?” “你说什么?还跟我装?那阵子,天天一张生人勿进脸,还隔三差五把我办公室当酒吧,都忘了?” 温望舒蹙眉一拳挥过来。 雷旭琛堪堪躲过,笑着说:“好了,好了,我不说了。不,再说一句,既然这样最好,以后就这样吧。两个人,非要把热情一点点磨没了才甘心?” 话语一顿,他又说:“不过,你家那个又确实别扭了些。想必温先生掌控起来,难度不小。” 看他一脸站着说话不腰疼,温望舒却只是浅浅淡淡的表情。 尽管笑吧,他就只等着看,有一天,他陷入情网中无法自拔的蠢样。 雷旭琛还不知道好友心里一番提前算计,仰头喝了手里酒,手机响起。 按了接听。 “我知道了。” 语气沉冷的挂断,他起身,一边系西装纽扣,一边说,“出了点事,我去处理一下。” “嗯。” 拍摄现场。 受了伤的薛木子由急救医生、护士还有剧组一群人围着。 女孩子眼含热泪,不时往门口方向张望。 不多时,一抹高大挺拔的身影出现。 她立即咬住下唇,泪水彻底落下来。 正在给她处理腿上伤口的医生见状,轻声问道:“疼的厉害?” 不然刚才一直坚强的没哭,这会儿怎么掉眼泪了? 薛木子摇头,视线只是紧紧的盯着那人。 她好久好久没见他了。 要不是这次意外受伤,她还是见不到他。 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他厌烦了吗? 所以,再也不来找她。 雷旭琛先了解一下情况,眼神不经意扫过去,就对上女孩子委屈的视线。 叹息一声,他拍拍导演肩膀,走上前。 “怎么样?” 薛木子经纪人方沐回答:“没大事,不过腿受伤了,要休息两天。” “嗯,那就好好休息。”雷旭琛说完,转身要走。 薛木子一急,已经出口叫住他:“雷总!” 雷旭琛站定,回过头来。 她张张嘴,最后也只小声吐出一句:“对不起。” 雷旭琛象征性的安抚了两句:“不怪你,好好养伤吧。” 其实艺人片场受伤是常事,就算薛木子正受公司力捧,也不至于因为一个小小腿伤,就让老板亲自到现场。 可是当秘书从电话里说了这件事,他就一反常态了。 这个女孩子,还是太过特别了一些。 所以当晚,雷旭琛就敲开了她公寓的门。 这间公寓是公司给她租的,两室一厅,地方不大,但是地段不错,又是精装修。 装修风格比较小女孩,那是他随口一句吩咐,秘书照做。 如今想来,真的是随口吗? 不入心怎随口? 薛木子拄着拐杖,看见他站在门口,整个人直接傻了。 雷旭琛也不说话,就仅仅是扯了扯嘴角。 那个笑容还没有完全完成,女孩子已经丢了拐杖,朝他扑过来。 她的腿…… 雷旭琛急忙往前迎上一步,稳稳的接抱住她。 “我,我以为,你不来看我的。”抓住雷旭琛的衣料,薛木子呜咽。 她太喜欢他了。 喜欢到他有一点点不在意,心就撕扯似的疼。 虽然一梯一户,但雷旭琛还是怕监控拍到什么。 就势抱起她进屋,他抬脚勾上门。 没等说话,女孩子的吻铺天盖地。 她像一只撒娇的小狗,没头没脑的吻在他脸上,鼻子上,嘴角上,蹭了他一脸口水印。 雷旭琛抱着她坐在沙发上,她的纤细手臂紧紧缠在他脖颈上,典型没有安全感的表现。 他叹息着,轻轻拉下她手臂,握住她的手指,柔声问:“腿还疼吗?” 女孩子先是摇头后来怕他不心疼自己,然后又使劲儿点头。 她的这点小心思,他怎会不知道。 爱怜的捏住她的下颌,他低头吻上她的唇。 可怜的女孩子全身颤抖着,珍惜又害怕的迎接这久违的亲吻。 她的滋味很好。 清清淡淡。 雷旭琛吻过不算少的女人。 对他来说,吻这件事情本身并没多大的吸引力。 充其量不过是调解浴望的一种方式罢了。 可是薛木子却让他觉得美好,吻她好像会上瘾。 这不是什么好事。 雷旭琛凭借着强大的自制力,在两个人的沉迷中,率先抽身出来。 薛木子显然还没回过神,湿漉漉的样子像是小兽一样,蒙着一层雾气,呆呆的看着他。 他伸手盖住她的眼睛,免得自己化身秦兽。 “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嗯?” 薛木子拉下雷旭琛的手,怯懦的问:“你好久不联系我,看见我也,也不和我说话。” 低下小脑袋,她捏着自己手指,“我想,我是不是哪里做错了?你不喜欢我了吗?” “没有。” “那你还喜欢我?”女孩子兴奋的抬起头,期待的看着他。 那一刻,不喜欢三个字根本就说不出口。 但喜欢,他更说不出口了。 “嗯。” “太好了!”她小小的欢呼一声,往他脸颊上狠狠亲了一口,表白:“我喜欢你的!非常非常喜欢你的!” “有多喜欢?”他笑了,逗弄她。 薛木子想了想,用手臂比划,“这么多,这么多,比这还要多得多。” 她两条手臂都伸展平了,笑容明亮。 雷旭琛捏她的鼻尖,她扭着小屁股无所知的挣扎扭动,渐渐,屁股下面有什么东西。 “是,是……”她瞪大眼睛,无辜又无措。 “嗯?是什么?”他故意逗她,凑近吻她的眼皮,“嗯?是什么啊?” 薛木子舔舔唇,忽然大胆的贴上他的耳朵,说了两个字。 雷旭琛只觉得脑袋“轰”的一下,揽在她腰上的手臂不禁收紧了一些。 声音粗嘎沙哑,带着一丝低沉:“女孩,不要玩火。” “没关系的,真的。” 她虔诚的说。 他叹息一声,揉乱了她的头发,“不行。” “为什么?你不喜欢我?” 年纪小的女孩子,开口闭口都是喜欢。 如果他年轻几岁,或许还会耐心的说着好听的话哄她。 可惜的是,他已经不再年轻。 31岁的男人,激情对他来说,不再是那么迫切,而变得可有可无起来。 “乖,你受伤了。”他说着敷衍的话。 薛木子羞涩了,把这个当做他的疼惜。 深呼吸一口,她说:“那我好了以后,以后……” 雷旭琛随口“嗯”了一声,漫不经心,“以后再说。” …… 远扬。 慕晏晏抱着一沓文件进来的时候,慕以瞳正在打电话。 她站在落地窗前,一手举着手机,一手在窗户上写写画画,侧脸柔和温婉的一塌糊涂。 把文件放在桌上,慕晏晏听她笑着说:“你把我当你厨师呢?还点菜?我做什么你吃什么。” 小姑娘撇撇嘴,静看她一副沉浸在爱情中而不自知的表情。 不一会儿,慕以瞳发现身后人,对着手机那边人说:“挂了。” “挺甜蜜啊。” 听出小姑娘语气里的酸涩,慕以瞳估计她是吃不到葡萄嫌弃葡萄酸。 对付这样的,最好的办法就是别理她。 走向办公桌,随手翻着文件,她问:“都在这儿了?” “嗯。” “出去吧。” 小姑娘嘟嘟嘴巴,转身走了。 坐下来,慕以瞳拿过文件,一一开始处理。 等全部弄完,已经日落西山,斜阳徐徐。 手机在手边打着旋儿震动,她看了眼,眼睛一亮。 “嗨,dear!” “嗨,妈咪。” 手机那边,脆生生的男童声音。 慕以瞳听得心里甜如蜜,脸上笑容更大,“怎么了?想我了?” “想你。妈咪,我打来是提醒你,不要忘记订机票。” 小家伙这个月生日,她怎么可能忘记。 每年,都会陪他一整月。 “知道了,不会忘的。” “妈咪,你快飞来找我哦!我等着你。” “好的。” 挂了手机,好一会儿,慕以瞳整理好桌上文件站起身。 * 打开公寓门,看见鞋柜边的皮鞋,就知道他回来了。 “温望舒,你就不能把鞋子放好吗?” 一边说着,她一边弯身把他的皮鞋放进鞋柜里。 直起腰,就看见他抱肩站在玄关口,“你到南极去买东西吗?” 慕以瞳冷哼,“你不帮忙,就不要挑拣!” 温望舒冷哼,走上前打量了一下袋子里的菜色。 说是她做什么,他吃什么。 可是她买的,都是他点的菜。 温先生表示满意,嘴角微勾,转身晃荡着进屋去了。 慕以瞳对着他贱贱的背影吐吐舌,拎着购物袋进了厨房。 一个半小时,她手脚麻利的捣鼓出三菜一汤,喊温大爷出来用膳。 两人相对而坐,她给他盛汤,趁机说:“好好珍惜最后一顿。” 温望舒闻言,没去接汤碗,眸色沉沉的看着她。 “接着啊。”她蹙眉提醒,他还是不动。 无奈之下,她只好给他放在手边,“干什么?又闹别扭?” 他脸色铁青难看,隐隐要发怒的架势。 慕以瞳撇嘴,笑嘻嘻:“我这个月要去F国,你忘了?” 此话一出,温望舒面色稍霁,可是随后又冷了。 远扬7年前在F国收购了一家公司,她每年都要去那里处理一下业务,大概一个月的时间。 每年倒也没什么,只是今年…… “什么时候走?” “下个星期。”慕以瞳捧着汤碗,吸溜喝,“嗯,不错啊,你快尝尝。” 温望舒执了汤勺,在汤碗里搅来搅去。 慕以瞳睨了他一眼,挑眉:“好好喝!不许玩!多大人了都!小孩子啊!” 汤勺一顿,他索性扔在桌上,起身就往屋里走。 “哎?你!你去哪儿!” 回答她的只有震天的摔门声。 “毛病!”慕以瞳气的低吼一声,也把手里勺子扔在桌上。 她费心费力的煮了一桌子菜,他还给她摆脸子看,什么人啊! “温望舒你就别扭吧!饿死你!饿死你!” 恶狠狠低咒两句,慕以瞳气呼呼的拿起筷子。 “不吃我吃!反正饿的不是我!” 往嘴里填饭,她带着怒气,一口一口的吃下去。 吃到一半,胃就疼起来。 又气又疼,眼睛一红,鼻子一酸,天大的委屈就这么弥漫开来。 早晚有一天,她得叫温望舒这个大混蛋给气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