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3章 黑暗
身形滞住。 阮舒蓦然晃回神思。 手掌按住对方的手背,条件反射就想来个过肩摔。 转身的同时,对方的脸率先映入眼帘。 是消失有一会儿的那位小年轻。 “庄小姐。” 明显,他将她的反应全收到了眼里,清楚她原本想做什么。盯住她的手,讥诮地笑一下:“跟着褚警官,学有所成。” 他的面容是完全陌生的。 声音也与他平日的嗓音不同。 阮舒仔细凝定他唯一可能不会发生太大变化的眼睛,发现他把眼皮从单的弄成双的了。 以及眼睫毛……比先前长――不用怀疑,绝对黏了假的。 此时此刻近距离都不怎么能轻易辨认出他,勿怪先前在小宴厅内,他甚至开口说过话了,她也没能发现是他。 荣一在这个时候猛地打落他的手,将阮舒护到自己的身后,眼神凶恶,认出他是其中一名相亲者,不禁怒声:“不尊重姑奶奶!取消你的入选资格!” 像是将几分钟前不待见隋润东的火气一并撒出来。 力道还是很大的。身为“小年轻”的闻野提着那只手,表情微妙。 担心荣一回去后被报复,阮舒提醒:“是闻野。” 虽说荣一的假发、假胡子之类的装备,悉数为吕品给他的,却是头一次亲眼闻野高超的易装术。应声他怔了一怔,表情难掩狐疑与讶然。 转瞬他恢复凶恶:“是他也不能随随便便碰大小姐你!” “嗯,你家大小姐是瓷器做的,宝贝得很,一碰就碎。”闻野嘲讽之意满满,仿若他的手愿意碰她才是她的荣幸。 荣一暂且不愿意浪费时间和他对阵,带着阮舒继续接下来的阶梯。 闻野跟在后边,却是双手抄兜不慌不忙。 阮舒撇眸看他,狭长的凤眸极轻地眯起一下:“火是你放的?” 闻野眉毛微微斜挑,像是有点没料到她会如此猜测。 见状,阮舒当作他默认,颦眉,未能想通:“你在玩什么花样?一会儿冒充其他人来相亲,一会儿制造火灾。” “你不想一劳永逸地解决问题?” 问到点儿上来了。阮舒古怪:“你想和我相亲?” “你想”二字,把主动的一方安在闻野头上。之于素来眼高于顶瞧不起她的闻野而言,俨然故意羞辱。 闻野自是接收到她的羞辱,但未如阮舒所预料的生气,神情似笑非笑:“我们已经相过亲了。” 阮舒:“……” “这么说你宁愿嫁给那个老鳏夫?”闻野问。 “你该清楚,我设这场相亲宴的目的就是为了把他们全部踢出局。”阮舒语音平静,“也是你说的,只要我同意相亲,过程随我发挥。” “过程随你发挥,但结果由我决定。”闻野轻飘飘。 “既然你对这件事早有想法,为什么昨晚不能和我讲清楚?” “直接讲清楚多没意思?今天这样意外出现,不是很有惊喜?”闻野悠悠。 惊喜?阮舒一哂――是给她惊喜,还是耍弄她以取乐? “我不会嫁人不会结婚的。”她清楚地表明态度。 “我没想娶你更没想和你结婚。” “假的也不行。”――她当然不会自作多情地以为他是真想和她有什么。 “要么隋润东,要么我。”闻野扔话。没有商量,不容违拗。 阮舒抬出庄荒年:“或许我二侄子给他自己挑的姑丈是位不错的人选。” 既然“小年轻”是由闻野屈尊降贵亲自主演,那么剩余的沧桑大叔,基本也能够判定出身份了。 闻野没说话,只用嗤声加以回应,以表示他料准她仅仅逞口头之能罢了。 始终不曾言语的荣一在一旁将二人的对话尽收耳中,此时忍不住插声:“大小姐,你没必要受这份委屈!” 闻野闻言再度嗤声。 阮舒瞳仁漆黑,抿直唇线――不,不应该考虑有没有必要、会不会受委屈,而应该考虑,是否能帮闻野尽快达成目的,她也能早日脱身。 闻野觑她,稍稍抬了一下下巴:“按你的规矩来。第三关考验我也能过。” 阮舒毫无情绪地说:“有吕品在,你想输也难。” 原本不知闻野是相亲者之一,并且他昨晚也讲过那样的话,她直接拎来吕品当自己的人使唤,让他和荣一二人今天按她的要求布置。 现在,闻野可不是实实在在地作弊? 倒是委屈隋润东帮闻野背锅了。 明明马上就要到酒店大堂,荣一接了一通电话之后,却是突然改变主意,提议:“大小姐,既然火灾,今天的相亲宴要不就到此结束吧?我们不折腾了,先回家。前面人太多了,我去把车开到后门,我们从后门离开吧。” 眉心蹙起,阮舒凝定他,觉得他好像有些……古古怪怪的。 “大小姐?”荣一等她的回应。 其实,的确没什么再留下来的必要了。闹哄哄的,扰得她心烦。 以后出门怕是先看黄历才行。 顿一下,阮舒正准备点头。 闻野忽地扯她一把:“不用着急回去。” “根本不是大面积的火灾,只是一个包厢出了点问题。不会蔓延开来,很快就能解决。” “所以一会儿就可以回楼上继续。就今晚全部结束,我没那么多美国时间陪你玩过家家。” 语气携有一贯地不耐烦。 却又并没有理应有的那么浓重的不耐烦。 反,隐隐裹着一丝……期待? 嗯?期待……? 阮舒无法肯定自己的判断完全无误。可确实……貌似哪里古古怪怪的。和荣一刚刚给她的感觉一样。 不过重提火灾,她倒记起来,他刚刚并没有解释他为什么要故意放火。 然,未及她发问,荣一率先针对闻野提出反对意见:“不行!现在场面这么乱,大小姐留在这里很危险。相亲改天再继续。” “危险?也就是说,你在承认以你的能力保护不了你的大小姐?”闻野笑意微微,而带着讥诮,“那你自己回去,你的大小姐交给我。” 说着捉住阮舒的手臂,往他的身边拉,并且难得主动亲昵地抬起一只手臂搭在她的肩上。 嗯……?阮舒心头微动。 荣一怕伤了阮舒,没与闻野角力,眼睛瞪住闻野不安分的手,迅疾朝闻野的面门劈手:“放开我们大小姐!” “你的这个保镖,给他自己的戏码重得过头了。”闻野冷哼一声,手摸向口袋。 如果没有猜错,按照他的习惯,可能是要掏枪。 “荣森。”阮舒及时出声。 这是荣一目前在江城对外使用的假名字。取得倒是遵循他们家的规则――嗯,她记得的,她第一次发现赵十三有个双胞胎哥哥时,傅令元告诉过她,赵十三原名叫荣双(可回顾第084、085章)。 荣一应声收住手。 闻野也就没有拔枪的必要了。 阮舒的肩膀稍稍一低,便抖掉了闻野的手臂。 “大小姐――” “通知那些个人别跑远了,一会儿没事了,回楼上继续相亲。” 截断荣一,不等他的回应,阮舒的步子已往酒店大堂迈开。 迎头就碰上人。 ………… 酒店的下面几层是宴厅,上面的多层还有很多入住的客人,在尚没能完全搞清楚详情的状况下,听闻楼下发生火灾,为以防万一,自然也不敢久呆,赶下来不少人。 是故,这一场“烟雾弹”,比傅令元原本预计的要来得影响大。 他下来的虽然算早,但不久便人流攒动,下来的人纷纷往外赶,酒店大堂滞留不了。 傅令元没硬来,何况身边还有尾巴没等甩掉,暂且先随青门两个堂口的弟兄们去到外面。 不好干等,两位堂主指着附近的一家桑拿洗浴中心询问:“傅堂主,这边恐怕一时半会儿消停不了,要不咱们挪步去那里头放松放松?” “酒店这边交由手下们盯着。虽说五洲国际酒店是咱们江城最好的酒店,但遇火灾终归不吉利。等下还是帮你去退房,我们另外换一家酒店住。” “不用。等看看情况再说。”傅令元连看也没看他们一眼,双眸密切紧盯住酒店的大门口。 他此刻的语气和态度与在里头的时候相比简直陡转,冷硬得不行。 两位堂主稍稍一愣。 不过下一瞬傅令元便转过脸来,噙着笑意说:“酒喝多了,我得再去找个洗手间上一趟。” 语气和态度又恢复如常,仿若先前的那一句仅仅为他们的错觉。两位堂主回神:“好好好,傅堂主尽管去,我们在这里等你。” 并且热情地要多拨两名手下给傅令元,顺便也能带个路。 “行了,不就上个洗手间。”傅令元摆摆手,扭头看九思和二筒,“二筒你陪我走一趟就成。九思你就先留这里,正好等等栗青和十三,他们刚刚被我派出去买东西了,这会儿多半还不知道酒店火灾的事情。差不多快回来了。别给错过了。” 十分合理。九思并未有任何疑虑,点头应承:“好的傅先生。” 傅令元向两位堂主略略颔首,一秒钟没再多逗留,携二筒匆匆离去。 大晚上的,光线暗。一经汇入人群,根本看不清楚人究竟往哪儿去。 傅令元避开他们的视线,找好角度,厉声甩话给跟在身边的二筒:“你就在这外面,给我盯好出来的人里有没有你们阮总!” 阮总……?二筒愣怔。 而傅令元并未与他多做解释,已快速逆着大部分人流的方向朝酒店里奔走,没忘掏出手机拨通栗青的号码。 ………… 栗青的注意力一丝半点儿都不敢分散,手指啪啪啪地忙碌着,心内在“艹来艹去”地各种脏话――因为兴奋! 山头已被他成功占领! 庄爻被他阻拦在外围,不停地发起进攻,却始终突破不了他设置起来的屏障! 栗青单方面地认为和他的仇怨已久,难得有吊打他的机会,爽得都快飞天了! 最重要的是,因为条件限制,他只能在房间里用笔记本运行自己随身携带的那些程序,完全没有他家里自行改装过的台式机顺手,根本没发挥全部功力!这胜战打得愈发有成就感! 手边的电话震响。 他急急腾出一只手划过接听键,直接免提的状态。 “发现没有?在哪里?”傅令元嗓音冷沉,单刀直入,背景里全是嘈杂的人声。 “在找在找!”栗青忙回应,凝起全副精力,在各个画面上调控着,竭力搜寻要找的那抹身形和那张面孔。 紧张得额头上直冒汗,同时也着急得后背冷汗涔涔,生怕自己慢了一步,或者漏看了一眼,就错过阮舒。 ………… 人在往外涌,傅令元如一座山似的杵在大堂的一隅,深不见底的锐利眼眸一眨不眨。 这时倒是能庆幸酒店的设计,使得他不用两边的楼梯出入口都盯,省去一半的气力。 时间一分一秒的推移和越来越多人的离开,带动他胸口滞闷着的那团火焰的渐渐旺盛,要烧出他的身体似的,顶在他的喉咙口。 脑中思绪亦在不间歇地转动。 他压不住了。 迈开步子,决定不管不顾地先冲去楼梯。 视野范围内在这时闯入一抹黑色的纤细身影。 同一时刻,听筒里,栗青也在紧急地汇报:“找到了老大!” ………… 迎头就碰上人,还是先前刚被荣一甩掉的阴魂不散的隋润东。 “庄小姐,原来你在这里,真是着急死我了,一转眼的功夫就不见你人了。” 他神色尽显担忧:“我都被人挤着带出来了,等了几分钟没等到你人,想回头进去寻――” 话未完,在发现她的身侧陪同着小年轻时戛然。 阮舒清清楚楚地看到他的姿态瞬间转换成准备战斗的公鸡。 “……” 正巧,既然“小年轻”刚说过她没得选择,那就发挥他“准未婚夫”该有的功能。 阮舒快速撂下两个人,继续自己的步子。 没几步,大堂里的灯忽然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