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初八。 连下了三日的雪,今日天气放晴。凛冬的阳光照在银装素裹的老树上,雪花晶莹,仿若珠玉。 虽积雪路难行,但一早开城门,便有许多做生意的百姓井然有序地排着长队,或推车,或挑扁担,经过简单盘查,鱼贯入城去。 不少人家这个时候就开始准备年货了,整个腊月生意都不错,如今这片土地上唯一的皇都西凉城越发热闹繁华。 半晌,一辆低调奢华的马车缓缓到了城门口,被守城兵拦下。 赶车的男子披着墨色斗篷,兜帽遮住半张脸,只能看到弧线完美的下颌。 “例行检查,车中何人?”守城兵问。 车夫抬头,绝世无双的妖孽面庞上带着戏谑的笑,“你猜?” 守城兵看清,神色一凝,膝盖一弯就要跪下,却听那人懒洋洋地说:“让一让。” 守城兵立刻垂首避让,马车依旧走得很慢,进了城,便缓缓地朝着宁王府的方向去了。 最近闲着没事,为了避免被念叨催婚的司徒瑄和蒲琮主动要求来守门,抢了天枢和开阳的活儿。 天枢和开阳倒是爽快,一点儿没推辞,说他们来年春上要成亲,正好得空去收拾一下在西凉城置办的新宅子。 当时, 司徒瑄:…… 蒲琮:…… “你们从哪儿找的媳妇儿啊?”司徒瑄觉得很迷茫。天枢和开阳一直跟着南宫珩,忙忙碌碌的,竟然不声不吭把终身大事都给办了? 天枢,“先前跟欧阳将军打过几次交道。” 开阳,“欧阳将军有两个侄女,到了婚配的年纪。” “上个月出去办事,偶遇欧阳驸马,得知我们尚未娶妻,他便提起家中表妹。” “太后娘娘和公主从中说和的,欧阳家小姐我们都见过了。” “我喜欢欧阳五小姐,秀丽文雅,却擅骑射。” “我喜欢欧阳六小姐,活泼开朗,剑术不错。” “主子早说,这一两年要把我们都赶出去。能自己找到媳妇儿的,送宅子送聘礼要啥有啥。” “找不到媳妇儿的,净身出户,不然去出家。” “我们俩的宅子挨着,两位公子得空过去坐坐啊!我岳父酿的酒不错,到时给你们尝尝!劳烦两位公子帮忙多守几天门,我约了媳妇儿明日出城骑马。” “岳父请我明日过府喝酒。” “多谢!” 然后,打扮得精神奕奕很是帅气的天枢和开阳一起开开心心地走了,留下司徒瑄和蒲琮风中凌乱…… 欧阳将军是如今执掌兵权的神威大将军欧阳铖,原有一儿两女。长女欧阳清因陷害百里夙和叶缨,早已不在人世。次女欧阳瑜嫁给了叶翎的朋友孔瑀,而他的儿子欧阳征娶了百里夙同父异母的妹妹,原西夏国唯一剩下的小公主,因此是欧阳驸马。 以上对话,都是昨日的事了。 今日天枢已经带着他出身将门的未婚妻出城骑马去了,向来八面玲珑的开阳陪岳父喝酒去了。 而司徒瑄和蒲琮,此时正在宁王府大门口扫雪。 “我打听过,阿珩属下那些个,就剩了八卦一个光棍儿。连四十多的玉衡都找到了失散多年的青梅竹马,他的青梅守寡多年,去年就被他接来了西凉城。” 蒲琮唉声叹气,“日子可是越来越艰难了。” 原本府里光棍儿不少,他们俩在里面也不显得很突兀。 如今呼呼啦啦,不知不觉,不声不响,南宫珩手下那一群汉子都各自找到了合心意的媳妇儿,竟还约好全都在明年阳春三月成亲! 八卦也有他嫂子岳瑛一直在给他张罗,脖子上的伤疤都还没消,就相看过两家小姐了,虽然都是被强迫去的,迄今为止尚未成功。 除此之外,就剩下司徒瑄蒲琮和风不易。关键是,风不易年纪比司徒瑄和蒲琮小好几岁,一直在大家眼里都是弟弟。 刚把大门口的积雪清扫干净,司徒瑄和蒲琮正准备扛着扫帚进门喝口水,就见一辆马车过来了。 隔得老远都能感受到车夫帅气逼人,司徒瑄笑了,“是阿珩和小叶回来了!” “他们怎么这么早?”蒲琮有些意外。 马车停下,司徒瑄和蒲琮尚未开口,就听南宫珩笑着问:“你俩怎么还没找到媳妇儿?” 已知宁王府的规矩是光棍儿多劳,有媳妇儿等于走上人生巅峰。那么沦落到来看门扫雪的司徒瑄和蒲琮,显而易见依旧单身。 司徒瑄轻哼,“我跟阿琮一起过不行啊?” 蒲琮默默地离司徒瑄远了一点,“这个真不行。” 司徒瑄:…… 叶翎伸手掀开车帘,眉目如画,浅笑盈盈,“也不必着急,你们若是都成亲了,家里活儿可没人干了。” 司徒瑄和蒲琮:…… 南宫珩跳下马车,小心翼翼地把叶翎从车里打横抱出来,往府里走。 司徒瑄忍不住吐槽,“路我们都扫干净了,也不必这样秀恩爱吧?” 南宫珩回头,笑得嘚瑟,“我家小叶子有孕了。” 司徒瑄和蒲琮都愣住,反应过来时,南宫珩和叶翎的身影已经消失在竹林里。 这当然是个天大的喜事,他们也明白了为何南宫珩和叶翎会提前回家。 穿过竹林,面前豁然开朗,那座美轮美奂的冰雪小城出现在视线中。 不过,看到正在湖边漫步的一对璧人,南宫珩和叶翎都愣了一瞬。 “洛大叔?” “和姑姑?” “很般配。” “洛叔威武,我很佩服。” 因为先前两人在外面没有留属下伺候,也不知道府里的近况,这会儿才发现洛璃竟然这么快把华藜给拿下了。 叶翎只想说一声,姜还是老的辣,送给司徒瑄和蒲琮共勉。 洛璃和华藜并未注意到南宫珩和叶翎,不知在聊什么,仿佛有说不完的话。 南宫御正抱着方元和南宫雯的儿子在溜达,看到南宫珩和叶翎归来,神色大喜,连忙过来了。 不多时,府里众人都知道,南宫珩和叶翎回来了,而且叶翎又怀上了! 上一次叶翎从怀上到生下晚晚,整个过程都很不同寻常,南宫珩全程神魂游离。 这一次,从知道叶翎有孕那一刻,南宫珩就精神高度集中。回来的路上,叶翎的双脚很少有离地的时候。 “宝宝呢?月儿呢?晚晚怎么不来找打了?”叶翎被一群人围着,过了一会儿,突然发现缺了几个娃。 叶晟乐呵呵地说:“一早苏棠带着几个孩子出去玩儿了。” 见宋清羽小心翼翼地扶着祁妙进门,叶翎挑眉,“阿妙也怀上了?” 原本坐在叶翎身边说话的温敏和薛氏都是一怔,继而神色大喜,满含期待的目光投向了宋清羽。 宋清羽笑容愉悦,“嗯,说来也巧,刚刚知道你们回来,小叶有喜,我就给妙妙把脉,才发现的。” 温敏和薛氏都喜极而泣,连忙拉着祁妙过去坐下,盯着她依旧平坦的小腹,像是巴不得孩子立刻从里面跳出来一般,而宋茳爽朗的笑声传了老远。 风不易忍不住吐槽,“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上回还见宋伯父和伯母在看黄历,说要再挑个吉日,让你们俩圆房,也就半个月前的事儿!” 宋清羽笑而不语,美人在怀,什么吉日不吉日的,不重要,他找不到任何继续忍着不开荤的理由。 祁妙脸色微红。这事儿她知道,因为爹娘还问过她来着,她当时也不好说自己跟宋清羽早就把房圆了,便说一切听长辈安排,结果没料想,孩子这么快就来了。 听到风不易的话,宋茳连连摇头,“小风你记错了,根本没有的事!” 温敏笑着说:“是呀,没有的,哪用再挑日子,我们家阿羽和妙妙早就成亲了。” 薛氏点头,眼中泪花闪烁。 风不易:…… 刚进门的司徒瑄和蒲琮立刻收到了来自司徒焱和周老的死亡凝视,默默地转身,还是去守门吧,那里比较适合他们…… 苏棠带着几个娃回家,得知南宫珩和叶翎回来,立刻冲了过来。 “哇!我的弟弟!”晚晚扑过来,抱住了叶翎的肚子。 大家看到她可爱的模样,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只能有一个吗?”晚晚突然问旁边的如意。 如意笑容满面,“不一定的,也有一次能生两个三个的。” “那我想让娘一次生八个!”晚晚眼睛亮晶晶,语出惊人。 叶翎被吓得刚入口的汤都喷了,南宫珩连忙拿帕子给她擦。 那边苏棠已经哈哈大笑起来,“鬼丫头,你听到了吧?晚晚想要八个,你可不能让她失望啊!” 叶晟把晚晚抱过去,笑着说:“没有那么多的。” “为什么不可以?我娘那么厉害!”晚晚坚持她的想法。 叶翎语气幽幽,“你过来,我保证不打你。” “你猜我信吗?”晚晚笑嘻嘻地说。 双喜临门,自是要庆祝的。 热热闹闹,到了入夜时分才散。这种场合楚明泽不会出现,但他母亲和妹妹都过来了。 东方氏和楚灵玉如今在府里跟大家相处得都不错,东方氏经常做了好吃的给孩子们,楚灵玉会跟冰月请教武功,找宁蓁学琴艺,乖巧可人 南宫珩抱着叶翎回去,刚进门,闻静来了。 叶翎犹记得当初跟闻静的奇葩相遇。那个时候作为闻家少主,闻静潇洒自由,性格豪爽,嫉恶如仇,身上带着一股子天不怕地不怕的傲气。 一两年里,她经历了家破人亡,很多事情的发生,颠覆了她过去多年的认知。 如今,人还是那个人,不过大家在一起的时候,她安静了许多,经常是坐在角落里,面上带着笑,手中把玩着酒杯,静静地看着这个美好的大家庭,听着不绝于耳的欢声笑语。 叶翎先前一直在忙,把端木尹解决掉之后第一次回家,这么长时间都也没机会跟闻静好好聊聊。 南宫珩给闻静倒了茶,叶翎的是温水,又给她腿上盖了个绒毯,便上楼去了。 “小叶,恭喜。”闻静笑起来,仍是往昔的模样。 “我们原是想着,孩子的事随缘,没想到来得这么快。”叶翎笑着说,“生过晚晚,这回感觉没那么紧张了,不过阿珩压力有点大。” “应该的,毕竟上次他没有好好陪你,他定是乐在其中。”闻静点头。 “你怎么样?还习惯吗?”叶翎问。 闻静轻笑,“在这里,能有什么不习惯?一切都好得不得了。” “那你专门来找我,是……”叶翎直觉闻静有事。 闻静微叹一声,“我想,回去看看。” “闻家?”叶翎蹙眉,“那里,还有让你牵挂的人吗?” 闻静微微点头,“当然会有,毕竟我在那里出生长大,那么多年,那个家里不全都是像闻舟那样的人。也有些人,我不知道他们是否还活着,若是活着,我想再见他们一面。” 闻静最后一次离开闻家时,一切如常,她心情很好地乘船出海,打算自己玩上一段日子,就去约好的地方跟家人汇合。 结果,半路碰上叶翎,她的人生从那一日开始,发生了天翻地覆的转变。 从小到大最敬重的祖父,揭掉假面,原来是个吃人的厉鬼。很长时间里,闻静回想往事,都觉得可笑至极。 她当然不后悔自己的选择,但有些人有些事,她根本没做好告别的准备,便已相隔天涯。 后来洛璃带着人去各个家族抢劫,闻家也在其中,但闻静当时正好修炼到紧要关头,等她出关,大船早已离开闻家很远,她也没有提过要回去,不想耽误叶翎的大事。 如今,一切落幕,她知道闻舟已死,也从华藜那里得知她的父母都在为端木尹效命。不用问,数月前在永生岛被南宫珩除掉的端木尹最后的余孽中,就有那两位。 可笑,也可悲。 但闻家不止这三个人。也有陪着闻静长大情同姐妹的丫鬟,有照顾她多年的老嬷嬷,那座城里,有跟她一起喝过酒,打过架的朋友。而那个地方,留下了她人生过往的痕迹。 终归,她想回去,哪怕只是再看一眼,好好告个别,做个了结。 叶翎可以理解闻静的心情。 他们这些外人看,闻静杀伐果断,恩怨分明,都不是假的,但真正的痛苦失望,他们看不到,闻静也没有表露出来。 “若不是又怀了身孕,我定陪你回去走一趟。”叶翎笑着说。对她而言,天沐国那一次往返很匆忙,若是下次去,她应当有机会放松心情到处走走,真正了解那个地方的风土人情。 “不必,我一个人也挺好的。”闻静笑着说,“你们如今都拖家带口的,不像我,自由自在。” “这一两年,把那几个光棍儿处理掉,也该分家了。”叶翎说,“这么多人,没必要一直住在一起,各自都有小家,过自己的日子去,偶尔聚一下就是了。” 闻静点头,“我觉得也是。” “你就不打算帮忙处理一下家里的光棍儿?”叶翎开玩笑,“如今僧多肉少,我就指望你了,能解决一个是一个。” 闻静嘴角微抽,“司徒瑄?蒲琮?得了吧!在他俩眼里,我是个比男人还男人的男人,平素找我都是兄弟一起去喝酒” 叶翎无语,“活该他们单身。那还有一个呢?” “谁?叶小弟?叶小弟是夜小妹的啊!我看好事将近了,叶小弟什么都知道,故意逗夜小妹玩儿,坏得很。”闻静调侃叶旌,“哦对,还有那个八卦。他嫂子岳瑛倒是想过要撮合我们来着,他说得先打一架,我说要打那就打,结果他差点被我打哭,被他嫂子揪着耳朵灰溜溜地走了。” 叶翎乐不可支,“想起来了,七星告诉八卦,成亲之后被媳妇儿打不能还手,八卦当时说,他要找个下手没那么狠的。这你真不行。” 闻静煞有介事地说:“我得找个打得过我,但心甘情愿被我打的。” “咳咳,这个要求……”叶翎觉得府里如今单着的人,都是有原因的,脑子多多少少沾点奇葩,“你忘了,还有个小风风,他不错啊!你不是最喜欢他的名字吗?” 方才闻静说那几个,都是半开玩笑的,一听就跟她都很熟,平时没事一起喝酒打架的兄弟。 听叶翎提起风不易,闻静面无表情,“我跟他不熟。” 叶翎直觉这里面有事儿,回想一下,好像从来没看到闻静和风不易一起出现,就算都在一张桌子旁坐着,也隔得很远,毫无交流。 “你们俩,怎么回事?”叶翎问。 “其实没事。”闻静摇头。 “肯定有事,快说来听听,小风风怎么惹你了?”叶翎来了兴致。 闻静捏了一下叶翎的脸,“其实……算了,就说出来逗你一乐吧,反正我觉得挺傻的!” 事情要从闻静和风不易初次见面开始说起。 在闻静认识叶翎的时候,她就知道了有一个叫风不易的小子,用掉了她最爱的名字。 当时闻静就说,等见到风不易,一定要结拜姐弟,这是多大的缘分啊! 于是,来到宁王府之后,自来熟的闻静放下行李,换了身衣服,就主动找风不易去了。 当时,风不易正在他的书房里捣鼓一堆药材,闻静敲门他也没听见。 闻静想着,以后都是一家人了,见门开着,便进去了。 “我当时特别傻,他抬头看过来的时候,我举手挥了挥,很热情地跟他说‘嗨你好我叫闻静是叶翎的朋友我知道你叫风不易其实我早就想改名叫闻不易真的好巧啊我比你大不结拜姐弟实在是太可惜了,哈哈!’” 闻静神色尴尬地对叶翎重演了一下她当时是怎么跟风不易打招呼的。 听到最后那声“哈哈”,叶翎笑得扶着肚子,就听楼上传来南宫珩的声音,“小叶子,悠着点儿,别笑岔气了。” 闻静瞪了叶翎一眼,“笑吧笑吧!我知道我当时脑抽犯傻,说的话很缺心眼儿!那还不都怪你?你跟我说过那么多风不易的事,给我一种我们俩早就认识而且很熟的错觉!我不是怕尴尬么,才主动去套近乎的!” “然后呢?小风风怎么说的?”叶翎笑问。 闻静幽幽地说:“他什么也没说,就给了我一个白眼,让我自己体会。” 楼上传来南宫珩的笑声,闻静脑袋一歪,趴在了桌上,叹气,“我这辈子最尴尬的就是那一天,没有之一!然后我得到了一个结论,用掉我最喜欢的名字的那个小子,一定跟我命里相克。” “咳咳,后来呢?”叶翎问。 “后来,就没有后来了啊!”闻静摇头,“应该是那个白眼让我们达成了共识,为了避免尴尬升级,或者闹出矛盾让你们难做,后来我们俩都对彼此视而不见,也算和平相处。” “静静,你当时就应该跟我说的。”叶翎说。这都什么鬼?眼皮子底下发生这等奇葩事,她竟然现在才知道,太不应该了! “我知道你想调解我跟风不易之间的关系,其实不必,根本也没什么事,我比他大,这点小事不计较。”闻静说。 “你比他大?他三岁,你四岁吗?你们俩幼不幼稚?真的是。”叶翎哭笑不得,“就见面打招呼没打好,这都过去一年了,在一个家里住着,都当对方不存在是吧?我服了。” 闻静皱了皱眉,“我不是没想过再找他聊聊,但我一想到,再去跟他打招呼,可能再得他一个白眼,我就觉得还是算了。而且他之前都很忙,做的事又很重要,我也不好打扰。反正感觉他脾气挺冲的,整天怼这个怼那个,连你都骂。我可以理解,天才嘛。不过我跟那种天才,大概很难做兄弟,我喜欢能跟我一起喝酒吃肉,打架就算会哭,也绝对不会生气的。” 叶翎深吸一口气,感觉再笑下去真可能要岔气,“你要回天沐国去一趟我不拦着,不过肯定不能让你一个人去,那边有些人还没处理干净,我再给你找个人。” 闻静开口想拒绝,叶翎摆摆手,“放心,我不会让拖家带口的男人跟着你出去跑的,不合适。给你安排一个闲着没事的光棍儿。不要拒绝,不然你也别去。还有,等过了年天气暖和再说。” “也好。”闻静点头,“我最近在跟你娘学弹琴,等我学会给你露一手。” “我们家静静现在可是比以前温柔多了。”叶翎调侃。 闻静起身,捏了个兰花指,“那可不?看我这一身儿,蒙姐姐送的,漂亮吧?” 叶翎犹记得最初认识的闻静,一身墨衣,戴着面具,抱着一把古朴的长剑,梳着男子发髻,举手投足都很飒。但摘了面具,她却也并非英气长相,五官极美,但都生得很柔,安安静静不说话的时候,很有名门淑女的风范。 当时给叶翎的感受,闻静分明是个又白又甜的萌妹子,一开口说话,瞬间多了三分壮汉气质…… 这会儿看着闻静身上仙气飘飘的广袖长裙,端的是如花似玉娇美动人。 叶翎笑着点头:“漂亮极了,这朵娇花儿也不知道会被哪个混蛋采了去?” 闻静轻咳,袖子一甩,“走了走了,感觉自己越来越娘了!”话落大步如风地出去了。 南宫珩下楼,把叶翎抱上去,叶翎还在乐,“我觉得静静跟小风风好般配啊!一对儿幼稚鬼!” 南宫珩点头,“你想看他们在一起?好,包在我身上。” 如今叶翎要天上的星星,南宫珩都要考虑一下怎么摘下来,这点小事,他觉得很简单。两个单身,男才女貌,就撮合呗! 为了博叶翎一笑,翌日南宫珩就找风不易去了。 风不易最近很闲,因为自从叶缨告诫过让他不要误入歧途之后,他决定停下来好好休息一下,享受生活,每天吃吃睡睡,跟孩子们堆雪人打雪仗,冰雪游乐场里总少不了他的身影。 南宫珩找到风不易的时候,他正在跟叶尘和小傲月三个人下跳棋。晚晚在旁边观战,谁赢了可以从她这里得到一颗糖。 这个游戏吧,只孩子玩儿,还挺可爱的。偏偏风不易加进去,完全没有违和感,这事儿,也很绝。 一晃眼,当年比南宫珩矮一头还多的少年神医如今已经跟南宫珩一般高了,皮肤依旧很白,气质依旧像个弟弟…… 南宫珩站在小傲月身后,帮她走了一步棋,叶尘嘿嘿一笑,风不易恼了,“阿珩你走开!”因为那关键性的一步,害他输了。 “姐姐吃糖!”晚晚拿着糖喂给小傲月吃,姐妹俩笑嘻嘻地庆祝胜利,南宫珩把风不易拽走了。 “干嘛?”风不易推开南宫珩,“宝宝和月儿从头到尾都在联手坑我,我要赢回来!” 南宫珩敲了一下风不易的脑门儿,“小风风,你今年多大了?” 风不易愣了一下,“反正比你年轻!” “光棍儿要干活,你以前搞特殊就算了,以后必须按家规来!今天轮到你看大门,赶紧过去!”南宫珩说。 风不易无语,“谁定的家规?我就搞特殊!你们这是过河拆桥卸磨杀驴!用着我的时候,各种求我,现在竟然让我去看大门儿?” “对,我跟小叶子打算把你宰了卖掉,论斤卖。”南宫珩勾着风不易的肩膀,“反正养着你也没用了,还浪费粮食。” “混蛋!你们一对儿混蛋!”风不易冷哼,“到底找我干嘛?看大门的活儿不是阿瑄跟蒲琮干的挺开心的吗?” “我问你,为什么总是不理闻静?”南宫珩问。 风不易愣住,“她竟然跑去找你们告状,说我不理她?有病吧!怎么就是我不理她,她也没理我啊!凭什么要我先跟她说话?” “你对她有什么不满?”南宫珩问。 风不易轻哼,“那个姑娘啊?初次见面,我都不知道她哪个,竟然跑过来要跟我结拜姐弟?一看就是跟苏棠一样的神经病!后来那么安静,肯定是装的!” “而且她那样儿,明明比我小,什么姐弟?要结拜也该是兄妹!一看就跟小叶一样是打算来欺压我的,这我绝对不能忍!” 南宫珩凉凉地说,“人家比你大三岁。” “啊?”风不易愣住,“就她?比我大三岁?那么老吗?真没看出来。” 南宫珩很想踹风不易一脚,“人家年轻轻的姑娘,什么老不老的?你会不会说话?她一开始就说了比你大你没听见?” “啊?有吗?我就听见她说要跟我结拜姐弟,我觉得她脑子有病。”风不易一脸无辜。 “问你几个问题,如实回答。”南宫珩轻哼。 “哦。”风不易眨眨眼。 “你觉得闻静长得怎么样?”南宫珩问。 “也就还行吧,不如小叶。”风不易说。 “跟我家小叶子比什么?”南宫珩瞪了风不易一眼,“你觉得她这人怎么样?” “不了解。”风不易摇头。 “那你就去了解!”南宫珩嘿嘿一笑,“你们俩,可以发展发展。” “啊?”风不易傻眼,“我?跟她?算了算了,总感觉看到她就很尴尬。” “她也觉得看到你就很尴尬。”南宫珩摇头,“真是服了你们,一对幼稚鬼。我就问你,你能不能先去跟她讲话?” 风不易摇头,“不能!” “也行,我给你们组个局吧!”南宫珩唇角微勾,风不易突然感觉心里毛毛的。 午后最暖的时候,全家人聚在湖边,因为南宫珩说有精彩的节目可以看。 湖上结了厚厚的冰,孩子们在欢快奔跑。 大家聚齐了,南宫珩点名,“闻不易,风不易,你们俩给我过来!” 正在跟苏小糖抢点心吃的风不易神色一僵,跟蒙婧聊天的闻静也愣了一下。 然后,就听南宫珩把当初这俩人初次见面的糗事跟大家分享了一遍。 短暂静默过后,哄堂大笑。 南宫珩笑容满面地说:“今日,就让他们在冰湖之上冰释前嫌吧!鉴于闻不易和风不易都不肯先跟对方说话,那就来比比谁的拳头硬!打一架,谁输了先说话!小风风输了就管闻静叫姐姐,闻静输了叫小风风哥哥!” “打一架!”苏棠带着孩子们起哄。 风不易和闻静被推出来,两人对视一眼,尴尬瞬间爆棚。 本来真就是个不值一提的小事,也不存在谁对谁错,俩人回头想想,都也觉得莫名其妙就一年过去了再没说过话。这会儿南宫珩还把他们拉出来示众,博大家一乐,也是醉了。 不过,倒真是个办法。输了的先开口,也算有个合情合理的时机,大概就没那么尴尬了。 打架,是闻静喜欢的,风不易如今也很爱。 于是,两人愣是一句话没说,就开战了。 叶翎裹得严严实实,被南宫珩揽在怀中,笑着说了一句,“小风风输定了,好开心呀!” 论武力,闻静在风不易之上,但风不易不了解,自以为长相那么软萌的妹子应该武力值并不高。 然后,风不易就傻眼了。因为闻静不止武力值比他高,战斗经验也远比他丰富,招式非常凌厉霸气,跟外表反差巨大。 风不易当然不想当众输给一个姑娘,因此也很拼,然而努力过后仍然输了,就,更丢脸…… 战斗结束,闻静超开心,决定不计较初次见面风不易给她的白眼了,毕竟风不易是弟弟。 而风不易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尤其是,苏棠在那边一个劲儿大喊,“小风风,赶紧的,叫姐姐啊!我们都等着呢!” “小风儿叔叔,静儿姑姑等着呐!要叫得响亮一点哦,不然我娘肚子里的弟弟听不见!”晚晚笑嘻嘻地说。 “为什么也要让弟弟听见呢?”小傲月不解,大家都看向晚晚。 晚晚小脸认真,“因为小风儿叔叔曾经说过,这个世界上,她只会管大姨叫姐姐,打死没有第二个!当时小风儿叔叔是对我娘说的啦,因为我娘想当他姐姐他死活不肯!毕竟是小风儿叔叔说过的话,万一小风儿叔叔为了不叫静儿姑姑姐姐,等会儿自杀了呢?他最后的声音,得让弟弟也听见,以后问起我们就可以跟他讲,曾经还有这样一个天下第一刚烈的叔叔!” 晚晚这话一出,全家老少瞬间笑喷了,苏棠笑得栽到了雪地里去。 风不易彻底抑郁了,而闻静开心地简直想仰天大笑,爽死了! 愿赌服输,风不易低着头,声如蚊蚋地叫了一声,“姐姐。” “没听见。”闻静摇头。 其他人异口同声,“没听见!” 风不易怒吼,“姐姐!”话落转身就跑。 就听身后传来苏棠欠揍的大喊,“小风风,你只有把闻静娶回去,睡了她,才能把今日丢掉的尊严捡回去!哥哥好心给你的妙计,不用谢!哈哈哈哈!” 风不易一个趔趄,差点栽到地上去。 闻静轻哼,“谁要嫁给一个弟弟?”不过这声姐姐,她非常满意,贼好听,好想天天听啊,神清气爽! 晚晚摸了摸叶翎的肚子,“弟弟,你听到了没?姐姐就是这样叫的,你出来要第一个叫姐姐哦!不然姐姐打你!” 叶翎:…… 晚膳时,风不易没出现,被叫过姐姐的闻静非常热情主动地说,她去给弟弟送饭。 “风小弟?”闻静敲门。 听到这个声音,风不易有些抓狂地蒙住被子,啊啊啊啊啊啊丢死人了! 听到闻静锲而不舍地敲门,风不易一脸烦躁地跑下楼去,黑着脸打开门,“干嘛?” 闻静笑得温柔,“姐姐来给你送饭。” “你这一年都那么安静果然是装的!打架竟然那么凶!我是被你外表欺骗,误会了,才被阿珩骗去赌局,不然根本不可能有这样的事!”风不易没好气地说。 “原来过去一年,你不是没看到我啊?”闻静似笑非笑,“当初对我翻白眼,后来不跟我说话,你是三岁吗?” “不管我几岁,你都比我老!”风不易怼回去。 “哦,我是比你老,所以是姐姐,你是弟弟。”闻静一本正经地强调。 风不易把闻静手中的食盒夺过去,立刻关门,附赠一句,“滚!” 闻静不气不恼,站在门外笑着说:“弟弟,饭菜要趁热吃,想打架姐姐随时可以奉陪。” 风不易听到脚步声远去,他气呼呼地把食盒放在桌上,打开一看,脸更黑了! 因为闻静专门请方元帮她用萝卜雕了个花儿,上面刻了一句,“纪念闻不易风不易结拜姐弟”…… “啊啊啊啊啊!老子一定要把场子找回来!闻静你这个混蛋给我等着!”风不易怒吼。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