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等了许久,浮玉才提着只剩把柄的“花灯”回来。 谢斐瞠目结舌,“你灯呢?” 浮玉愁眉苦脸道:“这不是被人家踩坏了吗?” 她为了看杂耍,就把灯灭了放地上,跑到台上去跟人互动,没想到回去后,灯被踩得只剩手柄了。 谢斐又问,“那我的糖人呢?” 浮玉大喇喇道:“这我可没忘记要给姑娘带!” 她拎着一个油纸包,里头有烧鸭,糖人,糖葫芦,麦芽糖灯,可惜也都散了,混到一起,糖油交加,让谢斐实在嫌弃。 “你还是自己吃吧。” “这又不是不能吃,别这么计较嘛。”浮玉拿了一串冰糖葫芦,吃得开怀。 因风雪渐大,多少人受不住严寒,也都在往回赶。 谢斐盘算着,香小娘等人也都该回去了,便也叫浮玉一起回府。 主仆二人走在前边,袁三落后十几步远,即便被府里人瞧见,也不会联系起来。 浮玉叼着冰糖葫芦,说道:“对了姑娘,我听人家说,京城里之所以骚动,禁军加强巡防,是因为有敌国暗探暴露,朝廷正四处缉拿呢。” 谢斐蹙眉道:“敌国暗探?什么时候的事?” “听说是早就潜伏在咱们大靖,年关时败露,抓了一批人,还有几个藏起来,不知道有没有逃出京城。不止城里,城门更是严格,进出百姓都得细查。” 谢斐心道难怪,从白云观回来的时候,城门守卫逐车检查,哪怕是高门女眷的车马,也要掀开帘子仔细搜寻。 只不过那时候,为防止打草惊蛇和令百姓恐慌,只说是例行检查,没提及缘由。 浮玉还说,这敌国的探子受了伤,如果还在京城里,肯定是逃不掉的。 谢斐步伐加快,“内有豺狼外有虎豹,这年过得真刺激。” 她步子迈得大,浮玉踉踉跄跄地跟上,“您走这么快干什么呀,咱们也没那么倒霉,总不能正好碰上?再说,即便碰上了,不还有袁三哥吗?” 谢斐道:“上次马匪,不也‘碰巧’吗?” 即便是有袁三在,也不能大意。 因浮玉玩得太晚,接近宵禁,这几条偏僻街道都没什么人了。两旁商铺没生意,也已关门闭户,一时间只听得见风雪声。 谢斐将大氅帽子扣上,穿过漫天飞雪,与迎面而来的人有刹那的视线对接。 那人身穿披玄色斗篷,遮住了头脸,步伐匆匆,于黑夜中快速奔走。 擦肩而过的刹那,谢斐闻到对方身上,传来极其浓郁的血腥味。 浮玉也对血味十分敏感,下意识地看了谢斐一眼。 谢斐强自镇定,抓紧浮玉的手,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两侧商铺屋檐上,几个身穿夜行衣的人轻盈迅捷地略过,跟上那玄袍人的步伐。 玄袍人驻足,突然转身,望着谢斐飞快离去的身影。 黑衣人们落地,跪在玄袍人面前。 “少主?” 玄袍人面颊冰冷,神色阴沉,低声道:“那是裴家贵妾,是个好人质。” 想要出城并不容易,但如果能挟持裴家妇,或许能多一丝生机。 黑衣人们得令,立即持剑朝谢斐追去。 谢斐步伐极快,从一开始快走到后来几乎是小跑,额上冷汗密布。 仅匆匆一瞥,她认出那玄袍人,似乎是之前翠湖赏雪时,在宁国公夫人帐子里见过的某公子哥。 也曾在裴家大房里,于抱山楼上,看他跟裴鸿朗走在一起。 这样的人,竟然也是敌国安插的暗探? 浮玉发觉,谢斐手心湿透,正要说话,却突然听得背后脚步声。 二人齐齐回头,见黑衣人的长剑已朝浮玉喉咙直取而去。 千钧一发之际,谢斐只觉得眼前紫色身影蹁跹,黑衣人被凌空踹飞,闪烁寒光的利剑则落入面前人手中。 袁三挡在二人身前,优雅随意地挥了挥剑,长发肆意飞扬。 “你们继续往前回府去,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别向任何人提起。” 谢斐扶起吓呆的浮玉,又看更多黑衣人围拥而来,颤声问,“不用求援?” 袁三微微侧头,面具下一抹笑容皎洁若明月,又巍然如山川。 “姑娘觉得,我连这几个小喽啰都处置不了?” 谢斐一咬牙,说道:“我回府等你。” 袁三笑盈盈道:“最多半个时辰,姑娘必会看到我。” 谢斐不敢回头,带浮玉快步逃走。 浮玉到底年纪小,又惊又怕,不断回头张望。 但风雪太大,袁三修长挺拔的身影瞬间被惨淡夜色吞没。 “姑,姑娘,我们就这样丢下袁三哥了吗?” 谢斐坚毅道:“你我就是呆头鹅,连刀剑都躲不过,留在那只会给他添麻烦。” 再者,看对方用意,八成是想先杀了浮玉,再挟持她做人质,她远离才是最好的办法。 呼啸飞雪之中,黑衣人的攻势十分猛烈。 这帮人训练有素,不但剑法凌厉,配合得也天衣无缝,且会以军阵演变而来的法子包抄偷袭,但居然也奈何不了袁三。 袁三泰然自若,手中长剑宛如游龙翩然挥动,寒光闪烁间便血珠迸射喷洒,一剑封喉外别无任何多余的动作。 如此悍然却游刃有余的架势,令黑衣人们也心中警铃大作,攻击的架势越发凶猛。 一黑衣人见势不妙,妄图朝谢斐追去以挟持,可还没跑出三步,就被裹挟劲风投掷而来的匕首捅穿了心窝。 一人从房檐跃下,试图从身后偷袭,而袁三手腕翻动,谁也看不清是怎么回事,只寒芒点点闪烁,那人已被刺穿喉咙,咚的一声倒地。 雪地被鲜血染成红色,袁三却毫不在意,以最干净利落不过的杀人招式,完成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包围圈之外,玄袍人目光惊愕,身体控制不住地后退。 京城中,谁有这样的能耐? 黑衣人只剩下一二人,眼看是挡不住袁三,一人回头吼道:“少主,快走,快——” 话音未落,刀锋从他脖颈横过,只看血水从颈部喷涌而出,连头颅都被刹那的冲击力掀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