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月楼,济州有名的青楼。 季春和站在暗处,遥望着人来人往的云月楼,心中又计算了一下时间。 心中估摸着差不多了,人快到了,她便抬脚往云月楼里走去。 傍晚时分,太阳已经收敛了光芒,云月楼前达官贵人络绎不绝。突然,一个身着破烂的人挤进了这人海中。 “站住!”楼外驻守的小厮拦住了她,“哪里来的乞丐,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就敢往里闯。” “我找东家有事相商,烦请小哥通传一声。” 见着季春和谈吐不俗,虽穿着破烂,小厮也不敢轻视,只得带她进了后门,然后差人进去禀报。 等待间,他也在偷偷打量眼前的男人。 一身破烂,脸还用一条刮花了的围巾捂住了,看不出样貌。一眼看去,只觉得身量略低,还可能有些病。 季春和挨不住秋日的冷风,忍不住咳了几声。见旁边的小厮在打量她,便落落大方地转头一笑。 小厮:“······”这人恐怕不简单,乔装至此,说不定与东家有阴谋在谋划! 不能得罪了他。 正要开口请他进去,就听见老鸨石妈妈扭着腰走来了。 “是谁要见东家啊?” 石妈妈小眼一瞥,见是个乞丐,语气立马转为不满,“就是你要见东家?来干什么?” “请妈妈移步旁边。” 石妈妈狐疑地打量了他几眼,不觉有危险,便跟着他走到了旁边角落。 季春和倏忽拉下围巾,露出脸来:“来卖身!” 石妈妈只觉得一瞬间天昏地暗,复见光明,只觉得空中的风都有了喜怒,在她耳边跳起舞来,“竟真有这般的人儿······” 好一会儿,她才从那惊心动魄的一瞥中回过神来,忙执住季春和的手,心急道:“来来来,我们进去谈。” 季春和立马扯住石妈妈热切拉着她的手,眼见着石妈妈开始着急,才慢条斯理地拉上围巾捂住口鼻。 “这位妈妈,我这事儿比较急,我还要拿银子去埋葬我爹呢,您给多少钱,给个准话呗。” 原来是卖身葬父啊,石妈妈从刚才的热切中退出来,头脑也慢慢恢复了精明的商人状态。 刚才是怕有人跟她抢,她才急冲冲的拉着人去签卖身契,现在眼见对方更加着急,她反而冷静了下来,想着压价。 “妈妈我也是个善人,看你可怜······” “五十两银子。” “成交!”石妈妈眼珠一转,立马唤人去拿卖身契,转头对季春和温和道,“我们云月楼进出的都是达官贵族,虽然你出身低了些,可待到来日经过我们云月楼的调教,也不是没有出人头地的机会。” “来,这是你的卖身契,签上字,这五十两银子就是你的了。”石妈妈笑容和善,随手便从衣襟里拿出五十两银票,拿着扇了扇风。 济州商贸发达,但寻常百姓一年也收入不了五十两银子。可云月楼接待的都不是寻常客人,进出云月楼的,不仅富裕非常,还有许多常人难以忍受的癖好,因此云月楼的价格也一直处在高处,石妈妈常常也有高处不胜寒的孤寂。 但是银子总能治愈她的内心,让她忘记刚刚抬出去的尸体和短暂复苏的良心。 季春和笑了起来,拿起卖身契仔细端详。在济州,这样一份卖身契就能杀死一条人命,无论是用刀,还是用唾沫。 “还少了一样东西。” “少了什么?” 季春和看了眼身后,后院的门还没关紧,站在旁边的小厮也已经走开。初来乍到,她便听说云月楼后台强大,旁人不敢招惹。石妈妈大概也是这样想的,她女扮男装,更显瘦弱,石妈妈更不会把她放在眼里。 她掂量了掂量手中的茶杯,粲然一笑。 石妈妈刚稳住的心神又开始摇晃······ “还有这个!” 季春和将杯子猛地朝石妈妈掷去,只听“嘭”的一声,石妈妈应声倒地,随后便发出一阵哀嚎。 季春和眼疾手快,抓起卖身契就往大路跑去。 “抓住他!别让他跑了,看我不剥了这小杂种的皮!” ······ 从云月楼的后院到前门的大路需要拐两个巷子,季春和一边跑,一边把路过的竹竿稻草推倒,用来拖慢后边紧追不舍的众人的脚步。 金乌西垂,染红了一片晚霞。 一辆金丝楠木的华贵马车打这经过,人们看到马车上晃动的“云”家标志,都不自觉放慢了脚步,连整日嬉笑怒骂的秦楼楚馆的红娘,都收敛了声音,收起了调情的手段。 在济州,没人会不认识云家的马车。 突然,原本还平和的马蓦地发起狂来,朝着人群横冲而去,人群一冲而散。马夫眼见不妙,立马拉紧缰绳,跳到骏马身上。几个呼吸之间,发狂的骏马就跃过一个跌倒的小男孩,在原地打转了几圈后停了下来。 训练有素的马夫调停了马车,立刻跪下请罪。 即便是刚刚那么危机的情况,马车里的人也依旧安之若素,不见慌乱。 人们只见一双手掀开竹帘,一位大约二十几岁,一身月色锦袍,清冷如玉佛般的男人便从马车上走了出来。 “是大公子!”人群中有人喊道。 人群又沸腾起来,人们你推我我推你,谁也想一睹云家大公子的英姿。毕竟听说云家大公子端方正直,待人从不以贵贱相处,有世间少有的古君子之风。 云玠走下马车,扶起了跌倒在地的小男孩。这时,小男孩的父母才慌忙找过来,对着云玠千恩万谢。 人群又沸腾起来。 这个男人只是站在那里,便为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注入了一股泉水,干净泠冽,让人忘却了此时的浮华烦躁。 “公子救命——” 正在云玠转身之际,一道灰色的身影奔到了他的脚下。 季春和扯住云玠的衣袍,大声呼救:“公子救我!” 云玠转身回看,审视着腿边的凄凄惨惨的男人。 他应该还是个男孩,身量纤细,骨瘦如柴。身上穿着破烂不堪的灰色衣袍,满身泥垢。看着他,就放佛闻到了汗液混合着泥垢的酸臭味。 “缘何求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