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的长河里总是会发现那么一两块阻碍水流前进的巨石。 时间一声不吭地过了二十二年。 二十二年,对于那些寿命动辄就几千年的妖怪们来说,不过是弹指一挥间。 与二十二年之前相比除了头发长了一点其他地方完全没有差别的李白此时正坐在椅子上,掐着手指算日子。 今天他就整整三百岁了。 韩信走了二十二年。 不知涿鹿那边已经怎么样了。 虽说这些年来他们两个书信往来几乎没断过,但等待的日子总是难熬的。 桌上摊着一封信,是前一天才到的,从日期来看,已经是一个月之前写的了。 韩信来信说,他又长高了,李白必须要踮脚仰头才能看到他的脸了。 看到这里,李白是死也不愿相信的。 李白几乎可以想象到韩信写到这里时那一脸得意洋洋的臭屁的样子。 只是,不管什么时候,韩信都不和他说战场上的情况。 李白曾经问起他过谁赢谁输,局势怎么样,但都被韩信无视了。 久而久之,李白也不再过问了。 倒是韩信总是问他这边发生的事,比如无涯山,比如青丘,比如蛟龙族有没有过去捣乱。 李白都一一回答了,因为日子平静得犹如一口古井,无波无澜,他只能简简单单交代两句。为了找点乐子,偶尔他会去趟无涯山,给两头雪狼送点吃的,去找扁鹊和庄周聊聊天。 两头雪狼现在对李白十分友好,看到李白来,会亲昵地蹭他的腿,还会主动把李白藏在他们那里的桃花酿叼出来。李白已经不止一次和韩信炫耀这件事了,还扬言要请他喝“冰镇桃花酿”。 结果自然换来了韩信的一阵嫉妒。 大多数时候,李白都会闷在屋子里钻研书籍。 学堂他早就不去了,他厌倦了那种枯燥的学习方式,还不如自己读书效率高。 李白爹地娘亲虽没有明面上支持李白的做法,倒也没反对。 李白把这视为默许,便成天窝在屋子里钻研剑法,读兵书,阅历史。 看得李白爹地甚是欣慰,嘴里直念叨,小白长大了。 韩信走后,李白就学会了幻化人形。只是,还不太成熟,跟他本人相差甚远。而且,在他情绪有剧烈波动的时候,人形就无法维持住,不得不现出真身,用他爹地的话来说,就是,“还需努力”。 李白倒也没气馁,心里琢磨着等韩信凯旋归来的那天,一定要给他一个大大的惊喜。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李白人形幻化得无可挑剔(情绪一波动人形就无法维持住这个弱点他实在克服不了了,就连他爹地娘亲都放弃拯救他了),剑法也耍得有模有样,只是韩信还没有回来。 只有越摞越高的信纸,和越积压越泛滥的思念。 在这一天,李白刚好满三百岁。 也是一个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日子。 李白爹地忙着管理青丘的事务,李白娘亲忙着管理宅子里大大小小的事项,李白忙着钻研各种书籍。 青丘狐一生只有三个重要的日子,出生日,成年礼,下葬日。 若是年年都过生日的话,寿命比其他族群都要长上许多的青丘狐,会把自己烦死的。 因着这个缘故,他们只过两个生日,一个是出生的那天,另一个则是成年礼。 所以,这一天,是再普通不过的一天。 李白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着桌子,面前摆着一本他早已烂熟于心的兵书,但此时,他根本无心读下去。 离他和韩信约定的日子,他的成年礼,还有两百年。 只剩两百年了。 就能见到那个朝思暮想的人了。 李白的心开始狂跳起来。 他脸颊变得滚烫,坐立不安。 说实话,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间会那么激动,心里仿佛有千万只蚂蚁同时在啃噬一样。 为了缓解心里异样的感觉,他开始在屋子里踱步,一边来回走着,一边默念, “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 直至太阳偏西,李白才停下来,早已是口干舌燥,喉咙要冒烟一样,就在他朝桌子走去,准备给自己倒水的时候,听觉十分灵敏的他狐耳微动。 他听见了,他的窗外,有人为发出的细小的窸窸窣窣的声音。 有人在外面。 夕阳西下,昏黄的阳光斜斜打在窗子上,再加上那种窸窸窣窣的声音,让人无端生出一种诡异之感。 李白喉结动了动,咽了一口口水,心底起了一股寒意,手悄悄探上剑柄,握紧青丘剑,指骨泛着白,屏住呼吸,弓着身,挪到窗户旁边,大尾巴也不敢有动静,生怕发出声音,打草惊蛇。 他爹地娘亲绝对不可能没事躲在他窗户底下玩躲猫猫。 外面的人好像有了动静,听声音,似乎是站起了身。 李白心中警铃大作,眸中满是防备,青丘剑高高举起。 只见窗户猛地被打开,李白不管三七二十一挥着青丘剑就抡了上去。 电光火石间,只见一柄银白色的长枪堪堪拦住来势汹汹的青丘剑。 枪头反射着寒芒,一看就锋利无比。 兵器相撞发出的声音十分刺耳。 李白看清来人之后,神情瞬间呆滞,狠戾嗜血的表情逐渐转为目瞪口呆,手上的力道渐渐放松,青丘剑“咣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来人收起长枪,帅气利落地一撩银白色马尾,站在窗外,仰头望着李白,护额刺得李白眯了眯眼,啧了一声, “这么长时间不见,力气见长啊小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