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为能从胡光中口中找到一些消息,谁知道这老头子竟然扯这么远。 不过有一句话他倒是没说错,与其一无所获,听他说说传奇故事也没坏处。 胡光中显得很满意,故作深沉地开始讲诉起来。 “这个赵神通嘛,原本是大西北祖庭之地龙浮山的一个道士,据说得了仙法,在大西北那是地仙一样的人物。” “你说什么?龙浮山?”严语猛然坐了起来,膝盖磕碰到桌子,差点没将桌子都给掀翻了。 “你这么激动作甚,坐下坐下。”胡光中朝图书室外头扫了一眼,很是抱怨,想必也怕惹来看护,将他们赶回逼仄的病房。 “当时可不叫龙浮山,应该叫浮屠山,原本是和尚庙,北周武帝灭佛的时候给荡平了,好不容易恢复一点元气,到了唐武宗灭佛,又给踏平了。” “据说当时天降仙箓,黄龙下凡,紫莲遍地,就改建成了道庭,并改名龙浮山,历任掌教都是一方巨擘,以赵氏为嫡系,福泽百世,直至今日。” 对于龙浮山的这段过往,道士们都讳莫如深,严语也没兴趣了解,还真不知道,只知道赵同龢是嫡系,所以才不满父亲严真清担任掌教,没想到还有这么一段渊源。 当然了,让他吃惊的绝不是这些,而是原本以为赵恪韩是什么鬼指挥佥事,距离自己实在太过遥远,简直就是鬼扯。 可胡光中一开口就扯到龙浮山,指不定赵恪韩还真是那个赵神通啊! 胡光中对严语的反应也有些察觉,但似乎并不太在意,继续讲着他的故事。 “明崇祯皇帝死了之后,老朱家的孩子建立了南明朝廷,还苟延残喘了四十来年,最后一任皇帝是永历帝朱由榔,咱们天地会私定谥号出帝。” “这永历帝也是命途多舛,原本盘踞广州,后来被满清鞑子四处追赶,被迫逃到云南,吴三桂打下云南之后,他又逃到了缅甸,可惜最后还是被俘杀了。” 严语皱起眉头来,他可不想听这段历史,因为他都知道。 “这又跟赵神通有什么关系?” 胡光中也看得出严语的不耐烦,好整以暇,直奔主题说:“赵神通是永历皇帝的老师,或者说叫他最后一任国师也不过分。” “当时无论是对抗满清,还是出逃缅甸,靠的都是赵神通保住他的性命。” 这种事情实在太过牵强,严语都有些听不下去了。 “既然赵神通是地仙一样的人物,仙法高强,神通广大,为何最后保不住朱由榔?” 胡光中哼了一声:“云南被击破之后,赵神通将皇帝送到缅甸,就离开了。” “离开了?” “是,照着天地会的先贤们传下来的秘文,说是永历帝知道南明气数已尽,想了个釜底抽薪的法子,要做最后一搏,所以就把自己最得力的仙师派遣了出去。” “釜底抽薪?” 胡光中抽了口烟:“满清发迹于白山黑水,龙脉在北,南明盘踞南方,东面是海,永历皇帝就想让赵神通往西去,将西北的龙脉给截断,只要截断了龙脉,满清就不能大一统我华夏大地了!” “赵神通到西北去断龙脉?”严语顿时想起了那尊仙人像,想起了仙人像里头的巨大龙头! “说是断龙脉,其实是让龙浮山自毁根基……” 胡光中抬起头来,变得很严肃:“因为西北龙脉,同样干系到龙浮山的气运,也正因为有龙脉,龙浮山才能延续,让赵神通断了龙脉,无异于将龙浮山的气运也截断!” 说完此言,胡光中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严语忍不住催促:“后来呢?” “后来?没有后来了。” “赵神通到了西北之后,彻底销声匿迹,有人说他已经羽化飞升,也有人说他舍不得断龙脉,众说纷纭,也没个论断。” “那他到底断了龙脉没有?” “断了龙脉的话,咱还用干反清复明的勾当?还能让满清窃据二三百年?现在还能有龙浮山?” 胡光中宣称自己反清复明,这种极端和偏激的言论,也无可厚非,严语对此也不予置评。 但关系到龙浮山的这段事情,严语不得不去认真考虑。 在他的记忆之中,他从未了解过关于赵神通的事,又怎么会催生出赵恪韩这么一个亚人格? 但从赵恪韩的言行举止来看,确实有点符合“全知全能”的角色定位,倒也算是个神人。 难道说这个亚人格一直都存在,只是自己被身份识别障碍所影响,一直不知情而已? 可如果是这样,自己必然会丧失意识,可记忆中自己并没有昏迷的现象。 唯一能够解释的是,就像那个民间故事一样,一对兄弟买了一双鞋,约定了兄长白天穿,弟弟晚上穿! 也就是说,白天由他来掌控,而到了晚上,自己以为入睡了,实际上却是赵恪韩这个亚人格出来活动的时间? 当然了,所有的这一切,都只不过是严语的猜测,虽然胡光中言之凿凿,但听起来就足够玄幻,如何都是难以置信的。 严语陷入沉默之时,胡光中也饶有兴趣地看着观察着严语。 “小子,你又是怎么知道赵恪韩这个名字的?” 严语回过神来,回答说:“只是听说过罢了……” “只是听说过就费尽心思来找?” 他的眼中充满了好奇,就好似要挖开严语的脑壳,读懂严语的精神一般。 他的目光投在严语的束缚带上,又转移到禁食口罩,而后意味深长地说:“看来你病得不轻啊……” 严语苦笑:“你不也一样么……” 胡光中摇了摇头:“我可不一样,我还能坐在这里打牌看报纸,你今天是头一回被放出来吧?” 严语沉默。 胡光中递过来一根卷烟,帮严语点上。 “看在咱们都是大明余孽的份上,我就拉你一把,如何?” “你拉我一把?”严语微眯双眸,仔细地看着胡光中。 这老头子已经秃头,头皮上都长了老人斑,但一双眼睛却如孩童一般清澈,丝毫不见浑浊,就好似腐朽的躯壳里住着崭新的灵魂一样。 “你让赵神通跟我说说话,我帮你想办法离开这里。” 严语心头一紧,但面上却镇定如初。 “这老头子是真的知道我有赵恪韩的亚人格,还是说只是试探?” 严语当即摇头苦笑:“我不是你这样的神仙人物,没办法让赵神通给你讲话。” 如此说完,严语当即站起来要走,但手腕一紧,胡光中已经扯住了绑着严语双手的束缚带,硬生生拉住了严语。 他凑近来,双眸直勾勾地盯着严语,压低了声音说:“你骗不过我的,我看得出来……” 在这么一瞬间,严语便感觉胡光中的双眸仿似深不见底的蓝色大湖,正在吞噬着他的目光,却又如何都挣脱不了! 他的目光被吸入到蓝色的湖中,泛起的涟漪就像打开了时空的隧道,将严语的理智不断往蓝色深渊里拖扯! 眼看着要眩晕过去,此时赵恪韩的声音终于在耳边响起! “这老头子不简单,让我来对付吧。” 严语拼命抵抗着:“不行!我不会再让你出来!” 这好不容易才争取到进入图书室的权利,如果让赵恪韩再出来闹腾,只怕所有的努力都会被抹杀掉! 然而赵恪韩的形象却渐渐显现出来,占据了身体的掌控权! “你放松,就在旁边看着好了,我不会乱来。” “不可能!”严语断然拒绝,在他的精神世界里,拉着他的不是胡光中,而是赵恪韩,他就好像拎着小鸡一样,要将严语从身体中抽离出来! “我不会再说第二遍,给我滚出去!”赵恪韩也怒了,猛然用力,竟是将严语甩出了身体! 严语如同幽魂野鬼,只能死死抓住躯壳,最后悬浮在了身后,就像赵恪韩先前几次一样,趴在自己身体的后背,眼睁睁看着一切发生。 角色的转换,让严语感到极度不安,他生怕突然刮起一阵风,将自己的灵魂吹散,再也回不到这具身体! 他就像在狂风之中死死咬住残枝的鸟儿,随时可能被卷走,不得不用尽全力,抓住最后的生机! 然而赵恪韩占据了身体的控制权之后,却并没有再压迫严语,反倒将严语拉了回来,让严语靠自己更近一些。 赵恪韩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禁食口罩的空气都来不及涌入,发出嘶嘶的声音。 他陡然睁大眼睛,似乎在适应身体,而后又微眯着眼,看着胡光中的手。 “你不过是个骗吃混喝的下三滥,就凭你也想跟我说话?” 赵恪韩刻意改变了声线,加上禁食口罩的影响,使得他的声音沙哑低沉,就仿佛穿越了历史长河,从古时穿越而来的声音! 胡光中闻言,如遭雷击,猛然缩手,目瞪口呆,瑟瑟发抖! 此时的严语,就如同金光大放的高山,遮挡了他所有的视野,让他感到蝼蚁一般的渺小卑微! “你……你到底是谁!”胡光中的烟斗掉落在地,却如何都不敢去捡,只是惊恐地看着眼前的年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