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陆远睡得很不踏实,醒了有四五次。沙漠夜风如刀割过车窗是个原因,心不好沉下去也是个原因,到了拂晓前最暗那刻,陆远便裹着毛毯,睁大眼睛转头盯着搁在身旁的步枪。不仅如此,靴筒军刀,腰间手枪,稍有响动陆远便能拔枪射击。 一夜无事。 天毛毛亮,全地形车便启程上路,这次陆远没设成导航,而是自个握住方向盘,跟着亲手绘制的地图前行。一连到中午陆远都在看着面前枯燥单调的荒漠,相比在后车厢无所事事地数罐头,陆远更愿意找点更有意义的事,而不是空耗电量。 车窗边缘陡然掠过抹灰绿色,陆远瞬间精神一震,旋即调过无人机反复确认是有棵地表植物存活。 陆远本想亲自下车把这棵绿植采走,转念一想觉得还是谨慎些,操纵无人机贴近地面,加快转速,用旋翼疾风撩动着这颗形如日环的植物。 大风顷刻间掀起了绿植似有些厚重的枝叶,倏地一下一道黑影扑击过,无人机顿时歪倒坠下,那边陆远当即丧失了对无人机的控制,摄像头疯狂滚动,最后定格向天。 陆远立时拿住步枪窜到驾驶位,把全地形车开近过去,放出备用无人机,自己拨开射击孔,瞄镜搜索着刚才击落了一架侦察机的黑影。肉眼搜索无果后,陆远依次打开热能探测、红外线扫描,皆是一无所获。 “见鬼。”陆远暗骂道,他倒没庆幸没亲身涉险,而是痛惜白白损失了一架侦察无人机。但此刻他也顾不上更多了,划定区域,让无人机开始盘桓,待拿到新的实时数据后,陆远盯着这株绿植终究没看出什么不一样来,充其量是枝叶比较怪诞,像是肆意延伸的八爪怪触手。 但陆远可不管这些,召回无人机,挂上弹药直接重火力覆盖,没一分钟就叫这株不知名植物稀碎殆尽,陆远等得毛了,干脆一枚小型空爆弹射过去了事。 闹出这么个插曲,陆远自然晓得这片看上去空旷无人的荒漠绝不是真正的死寂,相反,还有一套极度危险的生态系统。能在这种贫瘠艰苦环境存活的生命怎么会是易与良善之辈,既然能无预警情况下打废一架侦察无人机,干掉陆远这个不是铁做的玩意简直别太轻松。 于是陆远不再吝惜燃料,把全地形车速度拔升到最高,步枪就放在膝盖上,射击孔皆架好武器,决定一口气冲出这片荒漠,行进到环境较适宜处,竞争缓解些应不至于出现过于凶恶的生物。 说到底,要是这会儿陆远是穿着机甲行动,才懒得理会。 一连开七八个小时,刚才的绿植却是不减反增,陆远尝试着以车轮压过,倒是毫无反应,陆远顶着倦意,就是为了保持精力调成巡航模式,也是在副驾驶座盖着毯子微微眯眼,一有动静便是一颗心提起。晚间夜风鬼哭狼嚎,叫他难以入眠。 捱到天亮,陆远抱着枪打了个盹,日环绿植每隔数十米即是,这会儿谈不上是荒漠了,荒原更恰当些。就是内急,也索性凑合凑合算了,陆远还真不想冒险出车,毕竟死某个土著生物嘴里实在太丢分了。 如是这样开车多日,稀疏灌木丛与细长芦苇渐渐铺上荒原,然而陆远始终没寻到凶猛掠食动物。通过无人机,陆远发现了些附在草丛间的虫类,要么极其细微但成团出动,要么是个头硕大的甲壳镰刀种,两者一经碰面就是不死不休,搏斗之凶恶程度,看的陆远有点眼皮跳。 陆远的腕表仍然保持着宙神星日期,剩下的意义也只能让陆远知道了多少天罢了。到了离开夕云号后的第五天,荒漠荒原终于渐次泛上点点浅草,陆远让无人机带着轻质枪戟前去试探,一连多次皆是正常。 多日不曾下过全地形车,陆远颇是不好伸展筋骨,这下踩住微微柔软的浅草,顿有恍如隔世之感,陆远拨开折断大半的短剑,挑出草株,丝丝缕缕的根茎拽出足有半米长,紧抱着泥土,非要陆远用力甩动才震下土沫。 陆远自然无甚言语,登上全地形车继续旅途,他有些想念说话半点人气没有的墨菲,但陆远也只得自个有一搭没一搭自说自话解闷,好在全地形车有台扩音器,连了点没营养的喊话内容,凑合凑合权做消遣。 那包火烧云陆远真就没舍得抽了,他一边给全地形车水箱加防冻液,一边咂巴着嘴,心想得找个好理由抽上一根。 许是念想成真,到了下午,陆远真就赶上了抽一根的理由。 “吗的。”陆远放下望远镜,拇指肚擦了擦镜盖砂土,舔嘴唇道。 两公里外,透过望远镜,陆远望见了数十株类似胡杨树的虬结树木围绕着一方小小的水潭,周遭更是长满青翠草丛,绝不是过分诡异的日轮草。 老实说陆远很想洗个澡,他自然不会奢侈到去用少一瓶就是少一瓶的饮用水,平时最多倒一瓶盖到脸上清醒清醒罢了。这会儿有荒原绿洲,别说可能有精怪野兽,就是来一队帝国机甲,陆远都得给他们扬喽。 全地形车“呜轰”喷出一溜黑烟,陆远点上烟,双手握着方向盘,不躲不避,闷头莽过胡杨,车前撞角不客气给铲倒,见闹出这么大动静还是没甚反应,陆远随手插好警示器,提着水桶即是走到水潭边舀水进去。 “呼~”半桶凉沁沁潭水陡然浇过头脸,陆远爽地浑身打了个哆嗦,这几天风尘憋闷气一扫而空,他索性一把脱开上衣,光着膀子冲洗起来,尽情地嚎着叫着。 人一高兴便多了点想法,陆远寻思着是不是动手弄个烤架,晚上就着星光烤几个牛肉罐头岂不美哉?那可比趴车厢里快乐。 陆远“嘿嘿”笑了几声,烟盒里还有十来根烟,所以他决定再搞一根庆祝下。于是把抹布一扔,返身去够特地锁在军备箱里的烟。 所以他一点没发觉水潭莫名搅了些涟漪圈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