珊莎拖一台救生舱从机甲收发站出来，脸上没丁点儿表情，走路脚步都踩不踏实。　　“珊莎……”皮皮想迎上去接住她。　　珊莎还没走到皮皮跟前，膝盖一软就跪倒在地上，也不晓得听见她喊她没有。　　“别动她。”云歌制止住皮皮，没让她上前搀扶珊莎，第一时间遥控了医疗舱过去。“脑电波跟智能机甲硬抗，很可能导致生物电波逆向回流，对大脑皮层神经元造成不可逆转的器质性伤害。安全起见，先让医疗机器人检查！”　　医疗舱过来各种扫描后确诊，珊莎只是机甲操纵网损毁过程中造成的中度脑震荡，改造人基因尚在进行肌体自我修复，没有生物电波逆向回流的痕迹。　　没事……　　皮皮终于松了口气。她亲手设定治疗程序，让医疗舱把人捡治疗。　　中度脑震荡还能开机甲跑那么远、到站后自己走出机甲舱的，在管控局恐怕只有珊莎这样常年刻苦训练的悍将能够做到。难怪爱玛·韦尔对她心心念念！　　最最关键的是，她单枪战群雄，跟上千甲智能机甲周旋，竟然没有丝毫脑电波逆向回流的痕迹，足见她对智能机甲战术之了解。　　珊莎的幸运，归咎于她精湛的作战技术，以及常年的刻苦训练。　　她拼死从机甲爆炸现场捞起来的救生舱，就不那么幸运了。舱体有细微裂痕，舱门还无法打开……　　紧急破开救生舱，被裹在救生舱里那位，却因为氧气消耗殆尽，在六分钟前就已脑死亡。云歌火速赶回玛雅星，穆勒教授亲自带医疗队赶往机甲站接应他们，也没能起死回生。　　珊莎带回来的只有奎尼，已知状况：死亡。　　智能机甲群劫走的詹妮弗，现在生死未卜……　　这一失误，对战后的地下城来说，几乎是雪上加霜的打击。　　地下城各大股东，对此事来龙去脉却不甚了解。　　多方调查之后，也只查到奎尼违规开训练机甲离开玛雅星之前，去过阿努凯特小巷，还在一家做夜宵的烧烤店待过小半夜。　　至于他去那里做什么，见过谁，却无从查起。　　那家小店，归在杨珉名下。店主现在信讯全无，经理出示的全时录像又没有奎尼进店的记录。　　股东们只能猜测，此事起因可能跟詹尼佛有关。　　作为玛雅星军事统领，云歌的判断则更加武断。他将所有失误都归结于军纪不严，给奎尼扣上一顶“扰乱军纪”的罪名，姓名刻上十字墓碑矗立在训练场上，让全体预备队队员每天凌晨四点半开始整队反省。　　——就算哪天训练到凌晨四点才睡，也不能例外。　　再有军纪不严者，送上军事法庭处置！　　他返回玛雅星当天，就要求所有命令立刻执行。　　玛雅星之所以能在“政权移交令”后，争取到足够长的时间进行休整，还得益于皮皮在官方航线上设计的“迷宫”。　　地下航线暴露，让这一切都归于无用。　　通讯路径跟航行路径一个道理，想要快速完成星际传播，就得过折叠时空的跃迁隧道。走常规通讯网，很慢。　　奎尼发往诺瓦的信号，就是从跃迁隧道出去的，又恰好被智能机甲捕捉到路径，这才暴露了地下航线。　　他此次违纪行动，搭上了他和詹妮弗不说，还将地下航线暴露了出去。玛雅星的纯血人类，再没有更多丰满羽翼的机会了。　　机甲行踪可能在短时间内留下痕迹，即便他们不将地下航线坐标发回总部，云歌和步长卿还炸毁了跃迁隧道，依然不能阻止后续会有大批智能机甲，寻着先锋部队的踪迹开进玛雅星。　　步长卿若能拦截先锋部队，或能多争取两天时间。　　所以，严肃军纪才是第一要务。　　云歌机甲落地后第三天，处理完奎尼后事不到两个小时，就听见头顶上轰隆隆一串巨响。接二连三炸开的火光围成圈，在天际线上炸出两个一大一小的同心圆。　　——是机甲群在太空爆炸的杰作。　　爆炸点距离星球太近，导致玛雅星大气温度陡然上升，各式各样的冰雪建筑，表面融化之后又迅速冻结，远远望去像流动的冰雪岩浆在迅速凝固。凝固之后的建筑表层，集体变成熔岩风格。　　——幸好玛雅是座极冻星。　　换作昆仑，这等打法，得燃起来。　　星球上的居民，不管是在室内，还是在室外，都能感受到爆炸冲击波在空气里造成的震动。　　惊慌失措的人们纷纷涌上街头，单瞧见天际线上火球围成的“甜甜圈”。　　短短十五分钟内，各种求救通讯被市民们打到爆……　　云歌的通讯被打到爆，却是池慕酒的杰作。　　还没离开训练基地羽弗云歌，单手捂住耳朵“嘶”的唏嘘一声，不想不接，又不敢不接。顿了大约十秒钟，他最终还是接进了池慕酒的通讯。　　“羽弗云歌，你又在搞什么精分战术！要把玛雅星炸掉，你才甘心？”池慕酒那边，通讯视频都没跳出来就开训人，劈头盖脸一顿痛骂糊云歌脸上。　　“哎哟，耳朵痛啊，先生！”云歌捂住耳朵，朝通讯反方向侧过脸去。　　“痛？你活该！”池慕酒震怒不减。“整座玛雅星上的居民耳朵都痛，你痛一下能怎么着呢？”　　“你现在应该关心一下，我七叔步长卿能不能回来，而不是在这里训我。”云歌半正经半玩笑的，赶紧转移话题。　　“什么意思？”通讯视频里，池慕酒脸上的血色，霎时间退了个干净，说话的声音都有一点颤抖。“你到底在做什么？”　　“哎呀，没事啦！炸毁两个纵队的智能机甲而已。他又不是你心上人，干嘛那么着紧？”预感形势不妙，云歌赶紧给步长卿发通讯请求，拉他群聊。　　“你……”　　“嗞……什……么……事情？这边……信……号不好，嗞……回去……再……说。”　　池慕酒气得脸色煞白，话没说完，又被突然进入通讯频道的电磁噪音打断。步长卿那边受爆炸后的脉冲波干扰，全程总共说过两句话，还断断续续的夹杂在电磁噪音里。他给池慕酒截了一段打扫战场的视频过来，表示自己很安全。　　战场上幸存的，全是玛雅星的机甲。机甲周边，许多金属碎片状的漂浮物，偶尔能见到一几块金属碎片上有残缺不全的射手星系标识，但没有见到管控局的“招牌”。　　通讯那边，池慕酒点了慢放，一点一点拖动屏幕查验每一块金属残片。　　他越看，神情越发凝重。　　“别找了。我在地下航线上遇见他们的时候，就没见到管控局标识。”云歌知道他在找什么，一语道破“天机”，也不怕他失望。“别指望管控局星系分局能做点儿人事。他们领谁的薪水，你看不出来？你要相信他们，迟早会步上管控局蓬莱星系分局的前尘。”　　“你确定他们是管控局的？”那些机甲哪里来的，其实池慕酒心里有数。他这句话，与其说是询问云歌，不如说是自问自答。答案早在他心里落下定局：是的，看型号，都是管控局的机甲。他们在官道上走迷宫，迷糊了一个半月，不可能不考虑地下航线。　　他挥一挥手，没让云歌回答，指尖撑住额角斜倚在办公桌边缘，提前挂断了跟云歌的通讯。　　——独自伤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