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为何会到这样的地步? 我一路不断换车,从这辆长途车,到另一趟火车。 自己也不知道要到哪里去,也不知道经过那些路途。 反正,最远的地方,是我购票时最佳的选择。 当我终于疲惫,浑身象掏空似的孤零零站在某处陌生城市的一角,已经过了很久很久。 清晨的阳光,从微微的羞涩的探头,到耀武扬威照耀世界。我呆滞地看着身边一切活跃起来,人们在我面前急匆匆而过,啃着手里的热狗和面包。 我低头,漫无目标地游荡。 迷茫而彷徨。 开始拼命的逃亡似乎用尽我的力量,我象耗尽电池的电动兔一样勉强挪动。 用比常人迟钝的动作买了一份报纸,我搜索上面的社会版。 没有与将的新闻。 再搜索财经版,也没有。 我随手扔掉报纸。 对,与将不过是香港的富商而已。即使他死了,又凭什么上法国这另一个城市的报纸? 我总把他想得比谁都厉害。 他也不过是一个人。 蹒跚踱到街角,我找了一间又脏又破的旅馆。 我从来没有到过这样的地方,肮脏龌龊,粗鲁的人在这里进进出出,将口水吐在凳子上。 “我的身份证掉了,可以住这里吗?” 我面无表情地问。 回答的伙计比我更面无表情,手在桌子上一按铃: “有钱就可以。” 我回头打量这个可怕的地方,估量这里是不是专门住着逃犯和盗贼。 我住了进去。 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我不敢出去。 洗手间那块裂成两半的镜子中的人,也不敢去看。 那是我吗? 我摸摸自己的下巴。 不过两三天。 不再是以前的光滑细腻,硬硬的胡子钻了出来。 带上额上的伤疤,好一张可怕的脸。 几天后,到底过不了隐居的生活。 躲躲闪闪出外买了一台电脑,作为窥探世界的窗口。 唉,难道这就是我以后所过的日子? 我阅读所有的报纸,在网络上浏览各地的消息。 有好消息,与将没有死。 那就是说我没有杀人。 看见这个的时候我松了一口气。 当与将精神熠熠的交际相片在网页上慢慢显示出来时,我大笑出来。 那被花瓶亲吻而留下的伤口,居然与我额上的如此相似。 长度,大小。极其讽刺的相似。 我脸上的肌肉因为大笑而有点发疼。这一段时间我都是板着脸,几乎没有用过脸部神经。 网页上还有对这位年轻实业家的专访。 上面满是与将假惺惺的谦逊和豪气冲天的激情。 我冷笑。 但最后的一段对话引起我的注意。 ………“很冒昧地问一句。荣先生,如今医学发达,为什么不将您额头的伤完全休整?” “伤痕,可以很好地提醒我。”………. 访问就在这里结束了。 我暗骂那个愚蠢的记者,为什么不多问一句“提醒什么?你想用它记住什么?”。 看完访问记录的我心情沉重,总觉得与将那句话不安好心,别有深意。 回不回与将知道我会关注关于他的专访,特意加一句让我心惊的结尾? 他真的厉害至此? 还是我已经对他的手段心惊胆战,到了杯弓蛇影的地步? 我愤恨地关掉这个网页。 伤痕,可以很好地提醒我…… 我摸摸额上凹凸的伤痕。 是的,也可以很好的提醒我。 没有任何关于与将受袭的消息报道,仿佛他的伤痕是凭空钻出来的。 不知道是不是与将耍了什么手段。 为什么要隐瞒? 难道是为了保全……..我? 我坚定地摇头。 如果牵扯出我,媒体肯定会追查我一个世家公子会做出这样没有理性的事情,也许会把我和与将以前的事情完全抖出来。 他不过是防患于未然。 我对自己说:只是为了保全他自己。 想到一事,赫然轻松。 原来我不是逃犯。 自己吓自己。想到连日来居然四处逃窜,躲到这等地方,真是无能。 继续查询网络,很有觉悟地等待着关于黄氏的破产消息。 可是,翻遍所有财经大网站,居然找不到关于黄氏的消息? 不对吧? 我再找一遍。 确实没有。 愕然之外,心中不能说不惊喜。 我从椅上跳了起来。这些天没有这么充满活力过。 整个肮脏的房间,只有桌上的那台新买的电脑和以前的我稍微有点契合。 立即打电话。 “妈?我是生生。” 妈在另一端惊讶: “生生,为何转眼就不见了踪影?这么多天到哪里去了?你这孩子,担心死妈了………” 妈唠唠叨叨,我听在耳中,大大松了一口气。 妈能如此唠叨,可见黄氏已经雨过天晴。 “妈,公司的事情解决了吗?” “唉,我哪里知道公司的事情。你爸说没事了。” 谢天谢地,定然遇上贵人相助。 这事和妈问不清楚。还是亲自和爸谈比较好。 正思考间,妈已经问了上万的问题: “………你现在在哪里?怎么不打招呼就走,现在的孩子啊,我上次才和王太太讲……..” “妈,我立即回来。再见!” 飞快地挂了电话。 我冲进洗手间兴奋地刮胡子,又换了一套衣服。 只把剩余的现金放在口袋里。 迫不及待地和这地方告别。 结清了帐,走出门口的我已经脱胎换骨。 人生啊,果然无常。 原来心情如此重要,眼中灰暗的小城比昨天看到的要美丽可爱许多。 连脚步都是轻松的。 挂着藏也藏不住的微笑钻到窗台,买了一张回家的车票。 可惜没有护照,不能坐飞机,空白多了这许多个小时的旅程。 心情极好地买了一份报纸,以消耗车上的时间。 报贩看我的神情奇怪,好象从没有见过买报纸这么笑容灿烂的人。 我刻意笑得更灿烂,希望可以把自己的好心情传染给他。 报纸一拿在手,发现自己的好心情骤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本人的一副照片,端端正正占据了头版。 是一个巨大的、不惜耗费巨资的寻人启示。 旁边附送一个特大的头条新闻--著名企业黄氏总裁之子无故失踪!!! 下面的副标题是:将重金酬谢提供线索之人 我斜眼看看身边的报贩,他也正一脸兴趣地看着我。 随便看看其他的报纸上,是否也有我的照片。 果然。 我发抖。 我本来应该激动又感激,原来自己如此重要,这对现在的我无疑是一针强心剂。 可是我发抖。 在重金酬谢的联系那一行,赫然是香港的电话。 不但如此,居然是荣家大屋的电话和与将的手机。 眼前头昏眼花,也许是近日饮食不调的缘故。 我扶着车站里的石柱,寒气从腰背间簌然冒起。 汽笛已经高鸣。 我不能回去! 与将在等我。 那我的父母呢? 他为什么要找我? 是的,那道伤痕,不是时刻在提醒着他吗? 提醒他要找到我,找到这个让他留下伤痕,让他流血的黄生。 我看着原本该载着我愉快离去的火车缓缓开出,恨得荣与将咬牙切齿。 为什么那一砸没有要了他的命? 只留下一个轻描淡写的伤痕。 太愕然的转变让我不能接受事实地战栗。 我将头埋在双手中,几乎想大哭出来。 原来,我一点也坚强,一点也不。 我想回家,我想回到爸妈的面前,痛快地把所有委屈倒出来,让妈唤仆人为我放一缸洗澡水,再穿着舒服的睡衣,在自己的床上安心地入睡。 这不是什么奢侈的愿望,我以前唾手可得的待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