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慧音的说法,并不正确。 临安城中,万灵阵停下转化灵气,并非完全是沈秋的缘由。 “你就是沈秋?” 龙气大殿中,手持油纸伞的搬山君,上下打量着眼前那个,一拳打碎了殿中阵眼的男人。 她语气古怪的说: “你,和外面那些武者不一样啊。” “怎么不一样了?” 沈秋站起身来,感受着周围快速消散的灵气,他笑眯眯的对身后坐视这一切的搬山君说: “都是一个脑袋,两个手臂,没什么不一样的。” “不,外表一样,内在可就不一定了。” 搬山君眯起眼睛,也不管外面打生打死,这殿门一关,就好似隔绝天地。 她悠悠然然的说: “你走的乃是锻体武道,最正宗的那种,如本君一般,没有急着突破武艺体魄的桎梏,而是先静下心来,用灵气锤炼躯体。 这才对嘛。” 搬山君咧嘴笑着说: “于武者而言,体魄的强大,才是纯粹的强大。这千年后的世间,太重技巧,却忽略了武者本源,不过,这也怪不得你等。 毕竟天下再无灵气,就算知晓锻体之法,也不得锤炼肉身到极致。想我锻体之人,千年前横行星域,何等威风? 如今千年之后,你等这些传承武道的武者,却羸弱至此。” 说着话,这仙姑抬起头,瞥了一眼天际。 尽管有宫殿屋檐,遮挡着她的目光,但她就如依然能透过屋檐,看到头顶天际的战场。 “四个将武艺推演到极致,将技巧衍化到极致的武者,却连一个借尸还魂,只动用了三成威能不到的老鬼都打不过,真是笑煞本君了。 唉,若是本君那具千锤百炼的肉身还在,一剑就能砍死他!” 大大咧咧的吹了个牛之后,搬山君活动着现在这具身体,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说: “别浪费时间了,来吧,把本君捉回去,这过家家的游戏,让本君厌烦的很,是时候结束了。” 沈秋点了点头,上前一步,扣住搬山君手腕。 他并没有请搬山君上阵,协助武者破敌,在之前借由五行门和搬山君的秘密联系,还有和两个被拘禁的仙君对话,他已知道。 蓬莱老鬼们之间,都发有心神大誓,不能对彼此动武,更不能直接伤害,一旦违背誓言,神魂都有颠覆之忧。 蓬莱老鬼哪怕过了千年,为何还如此团结?老祖那等人物,为什么对麾下如此信任,放任行事? 原因就在这里。 就算众神魂有心背叛,也不可能直接抽刀上阵。 大殿之中,之前两次艰难抽魂的感觉再现,有一个庞大凝实的神魂,正如冰冷的无形之物,顺延着双手接触,被一点一点的,从眼前这个白裙女子体内抽离,被纳入嗡鸣的剑玉之中。 不过这一次,比前两次顺利太多。 主要是搬山君很配合。 没有丝毫的抗拒。 “砰” 神魂离体,承载仙君的少女就如失魂的木偶一样,一头砸在了地上。 搬山君没有吞掉这少女的心魂,但她估计需要一点时间才能苏醒,想要完全拿回身体的控制权,估计也需要好久好久才能做到了。 “好不容易聚起的龙气将逸散,不要浪费。” 在神魂入剑玉的那一瞬,搬山君的声音,在沈秋神识中响起。 她叮嘱到: “以你体魄如今淬炼,刚好借龙气入体,打通灵髓,造出灵枢,将这用灵气锤炼到极致的血肉之躯,化作武道宝体,便有诸般神异。 什么断肢重生,五脏移位,筋骨齐鸣不在话下,练到大成,滴血重生都是等闲。” “就如老祖一样?” 沈秋盘坐于大殿之中,大口呼吸,将那逸散乱舞的龙气,以神武之法,吞入体内,混入忘川真气,再以黑沙灵气填充。 三股力道在周身游走,像极了最开始练武时,以真气冲破穴位的感觉。 但两者相似,却截然不同。 五色琉璃般的流光,在沈秋周身四肢上流淌,映的他如一尊玉石雕塑一样。 在幻梦之中,一处塑造的平台上,搬山君慵懒的躺在山石边,非常放松,一边指点沈秋用龙气融入血肉经络,一边说: “老祖那算什么?半吊子罢了。” 虽然只是初次接触,但沈秋基本摸清了这位仙姑的性格。 大大咧咧的,很自来熟,而且每句话都好像是在吹牛一样,口气大得很,这种性格很夯直,尤其此时互为盟友,并不让人讨厌就是了。 “老祖毕竟是个修士,这锻体武道,他是个不折不扣的门外汉。” 幻梦中时间流速慢了十倍,让沈秋有足够的时间,在这紧急关头再行运功,他一边用龙气渗入体内五脏六腑,一边听搬山仙姑揭露老祖秘闻。 “就本君所知,在求得引灵秘法后,那蓬莱道君,就开始用灵气淬炼躯体,来为承载老祖神魂做准备。 但他那一套洗髓锻体法,还是本君苏醒后传授的。 呵呵,按着那个法子去练,事倍功半。 你看老祖现在威风的很,被你等武者杀了两次,还能复苏躯体,那就是武道宝体初成的神异,不过也就是看上去威风。” 搬山君得意的笑了笑,说: “若是老祖真有本事,一人杀尽你等所有,哪还需要本君在此护持龙气,转化灵力? 那种反死为生,不过是借灵气强行催发宝体神异罢了,眼下灵阵停止,灵气消退,老祖自己也要掂量下。 若是再被重创,那躯体再恢复就很难了。 不过以你等武者的手段,想要毁掉道君的身体,怕是不容易的。武道宝体既成,用寻常刀砍斧削,是伤不得根本的。 想要彻底碎去宝体,就得先行‘碎灵’。 以特殊技法,碎去那体内灵枢,毁去灵髓,坏掉宝体神异,使之坠入凡尘,才能将它彻底打杀。” 说到这里,仙姑停了停。 说: “本君现在就教你‘碎灵’之法,以你这人,博览天下武学的见识,想来并不难学的,但要注意,这种法子乃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碎去他人灵枢时,自己的躯体也要受重担。 非是搏命,绝不可随意使用。” “仙君对我等武者,很有信心啊。” 沈秋用心听完那秘法运作,便又问道: “你看老祖如此威风,压着四个天榜打,又为何一定认为,我等能赢呢?” “不是本君对你们有信心,而是你们必须得赢!” 搬山君语气低沉的说: “你难道没发现,自开战到现在,老祖的术法威力,越发强了吗?最开始,那四个武者还能拼杀老祖,但现在呢? 他们连自保都难。 老祖在苏醒。 借着和那些武者的战斗,在将自己沉睡的神魂,一点一点的苏醒,他不是武者,要躯体只是承载神魂,一身通天本领,也尽在神魂之中。 再这么拖下去,一旦老祖彻底苏醒,世间之事,可就万事皆休了。 还没好吗?” 搬山君话音一停,问了句。 沈秋这边,躯体盘坐于大殿之内,周身涌动龙气,不断融入体内,这种与灵气不同,但有种种神妙的能量,能帮圆悟禅师塑造降龙金身,自然对炼体极有帮助。 他并未回答搬山君的质问,将精力都放在体内,那五色真气练就的凝实无比的先天之炁,还有自剑玉中归拢的黑沙灵气融于一处。 在龙气加身后,两股气息的融合更快。 它们被推着走遍全身每一个穴位,每一条经络,但凡所到之处,已被灵气淬炼的无比坚韧的经络穴位,就像是被镀上了一层五色流光。 沈秋在齐鲁事前,已开始以灵气淬炼躯体,到现在,时间过去了快五个月。 将这时间拉长十倍,就是他用于淬炼躯体的真正时间,他手头有足够的灵气可用,毫不吝啬,自然进展飞快。 就如搬山君所说,他已触摸到那层武艺的瓶颈,但却没有立刻突破,反而静下心来,将武者的力量之源,这躯躯体反复锤炼。 强压着不突破,直到现在,在搬山君这位千年前的锻体武君的用心指导下,一切都水到渠成。 内视躯体。 经络穴位,就似被五色潮水冲刷而过。 所到之处,经络筋骨被炼做更强横的突破,每一个穴位,每一道经络都在散发着五色琉璃的光,血管中的血液更具力道的流淌。 就像是沧海涌动,发出阵阵苍澜。 那血气中蕴含的力道,成倍成倍的增加,凡俗武者被这等沉若丹汞的血气冲击,顷刻间就是爆体而亡的下场。 但现在,这具躯体已锤炼足够了,它已足够承担如此重压。 还有那骨骼。 本是森白的骨骼上,映出道道如玉流光,骨骼也变得更加坚韧,能承载更多的力量。 眼中神光内敛,就如明珠映出火焰,随着体内的变化越发密集,眼中神光也越发璀璨,双目成日月一般,洞悉世间万物隐秘。 感官也在被无限的推远放大,城中道道杂音入耳,还有天际水幕之上,被老祖以诸般法术,狂轰乱炸,苦苦支撑的四位武者。 他感觉到了。 紫薇道长挥剑时的沉重,纯阳子以真气反转术法,击破苍穹,金身被重击将破的圆悟老僧,以虬龙佛杖,诸般佛法,镇压天际海潮,不使它砸向地面。 还有阿青。 这姑娘是最猛的。 她完全无视了老祖的咒法风暴,就以手中青竹,若星梭翻滚,穿越怒涛一般,身形一闪一灭,便能如风中落叶般,杀进老祖周身数丈。 青竹点起,便有寒芒飞散,足以开山裂石,却也难以破开那老鬼越发厚重的玉云霞衣。 老祖白眉挑动,似已胜券在握。 “没了灵气,他为何还能施法?” 沈秋问了句。 “老祖乃是仙尊之位,不比东灵,红尘小小仙君,还需借外部灵气施法。以仙尊之能,就靠自己神魂识海孕育的灵气,就足以翻山倒海。 但也不能持久,毕竟千年沉睡,老祖也尚未与人真正动过手。” 搬山君回答到: “还有你需注意,成就仙尊,就已断离生死,并非夸张谄媚,而是事实。 老祖已在自我存在中断去生死之念,与天同寿,若非遭遇无量天劫,也不会落到现在这个地步。 本君之所以要给那小铁留下信息,与你等同战一处,皆是因你手中这灵物,可以抽魂拘禁,这也是本君苦熬千年,才看到的唯一希望。 但饶是如此,想要灭杀老祖这等神魂,在此界中,决计做不到的。 最少你我,做不到。” “嗯。” 沈秋点了点头。 心念收回,下一瞬,周身龙气尽数纳入体内,如钟鼓齐鸣的声音,自他体内每一处响起,盘坐之躯上浮数寸。 剑玉黑沙流入手中,又如真气般被吸纳入躯体之内。 体内忘川功法,五色气劲尽化流光,炼至最纯粹的先天之炁,也在这黑沙灵气引动中,往更高层次的能量转化。 武道宝体已成,先天之躯晋入无垢无漏,且得授神异,灵气入体,不再漏去,往复循环于躯体之内,四肢百骸。 穴位经络中奔走的,已不再是真气或者先天之炁,而是灵气! 轻飘飘的。 灵气入体一瞬,便让沈秋感觉如大热天坠入冷水,舒畅之余,还有种飘飘欲仙的感觉,整个世界的感官从未如此清晰,就恍若真正融入此方世界。 除去心窍,丹田之外,体内第三神宫也被拓开,便在脑髓玄门之处。 原本凡俗之躯的两极循环,又被纳入第三极点,在贴你武道星海里,更复杂,更绚丽的循环已成,就如小宇宙星海之中,又被蒙上了一层若星云般的光纱。 “已得武君宝体,虽因通天之路断绝,未能成就真君之身,但此时此刻,你已比这凡俗武者,都要更接近那天门断绝之处。” 搬山君说: “碎灵之法其秘在此,且听本君与你说,先这样,再这样,最后这样,你可懂了?” “懂。” 沈秋迈步向前,第一步踏出,整个龙气大殿便剧烈震动。 待第二步落下,这处宫殿也自内向外崩溃开来,在那砖石四溅,尘土随着气流旋转中,他踏足而出。 抬起头来,看着头顶水幕天域。 风起云涌,若沧海龙吟。 他说: “仙姑,你为何对老祖如此憎恨?甚至不惜与吾辈合作,也要毁他千年谋划?是那老祖,欺负你了吗?” “本君啊,与东灵红尘可不同,从不曾信仰于他,入他蓬莱,也是带着目的来的。” 搬山君冷幽幽的说: “平心而论,老祖对我等极好,信任有加,乃是不可多得的好首领。可惜,本君幸运些,或者说,不幸些,意外得知了一些事情。 从那之后,我便打定主意,与他不死不休。 这事说起来就太复杂了,打完之后,本君再细细告诉你。 现在... 可以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