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三十九 心死
五百三十九 心死</p> 慕千成已举起了四根手指,“想必探长也注意到克劳森的身上,至少有四个疑点,我觉得这对于破案已经很足够了,或者说这犯人实在是不怎么高明,不然怎样也不该留下这么多破绽。 ”</p> 巴德贝尔也不知是否早知道他要说的是哪四点,只表示愿意听慕千成的解释。</p> “第一,锤子!犯人既然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击杀前管家,不被我们发现就轻易离开,那为什么不带走凶器,这是特意留在现场的?为的是向我们挑衅、恐吓我们?还是表示杀人已经结束?这都是有可能的,但至少他把锤子留下,只能往两个方向想,要么是他特意留下的,要么就是出于某种原因,他无法拿走锤子,而后一种情况往往是大多数人都会忽略掉的。”</p> 巴德贝尔点了点头,眼睛不自觉瞄向床边的桌面上,慕千成也早注意到,作为证物的锤子就放在那,显然这警探一直躲在房里暗中调查。</p> 或者很多人觉得这警探是否不守纪律,居然这样私下处理证物。实际上,那时候的德国社会混乱虽然已经平复,但由于纳粹的介入,社会组织都有泛军事化的苗头,很多日常的规章和运作都受到影响,尤其是这种人数稀少的山区,很多时候就是几名巡警自己处理掉不少案子,他们本身就有很大的自由裁量权。</p> 慕千成问道:“警长检验过上面的指纹,需要比对吗?”</p> “粗略检查了一下,没有指纹。所以我才认可你的说法,犯人把上面的指纹都擦了,却会把锤子遗留在现场,这不正常。”</p> 慕千成用手势表示自己要说第二点,“其次死者身上的伤口过于分散,这犯人是与死者有什么深仇,所以把克劳森打死了,还要站在原地再多敲几下?但我们好像只听到短促的几下声响,而且犯人这么做就不怕被我们看见?既然他那么小心谨慎,为什么不在杀人后立刻离开,还要多打无意义的几下,这值得商榷。同时死者的身上,有一处像是被锐气割开的口子,锤子是不可能弄出那种伤痕的,难道犯人还带着两种凶器不成?若真有两种凶器,那为什么单单留下锤子?”</p> 巴德贝尔又点了点头,眼中已露出很赞赏的神色,显然他对于自己选择把情况透露给慕千成,也是很满意的。</p> “第三,死者的外套都敞开了,那绝不是打斗时扯掉的,在这种风雪夜里,居然有人不紧裹着身子,倒是挺稀奇。就算退一步讲,管家常年在此,不怕寒冷,所以不扣扣子了。但他不是刚刚才倒下,衣服里却好像有些积雪,但身上却没有,这岂非很大的矛盾。”</p> 巴德贝尔又点了点头,其实他也早发现到这些问题,但还没有想到该怎么把它们串联在一起,或者说这些既分散又奇异的证据,真能联系到一块?</p> 它们真是犯罪的痕迹,还只是无关痛痒的巧合?</p> 看来现在只有慕千成可以解开巴德贝尔心中的疑惑,慕千成略微想了想,才道:“最后,也是最奇怪的一点。死者的周遭没有脚印,无论是犯人还是死者的,那么他们是怎么到达事发地点,既然我们已认可,死者是刚刚才被打倒的,那他们的脚印是不可能被雪盖住,而且女佣也证实,他给我们捧咖啡时,窗外并没有人倒着,是他第二次送餐时,才看到有人浑身是血地躺在雪中,那样的话,脚印到底去哪了?那可是该有死者和犯人的两种脚印。”</p> 巴德贝尔静静地看着慕千成,看了颇久才道:“你果然名不虚传,其实我们在杂志上探讨黄金列车时,也顺带谈过世界各地的寻宝和考古新发现,那时候就有人提到你的名字。想不到是见面更胜闻名。”</p> “哪里”,慕千成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一点小聪明。”</p> “可惜,我连这点小聪明也没有,只不过”,巴德贝尔用拐杖不自觉在地上敲了几下,这人看来是只要一用脑子,就会情不自禁做出这样的动作,“如果只是发现疑点,那倒真是小聪明,关键在于要怎样把这些事串到一块,去解开问题。”</p> 或者在常人耳中,巴德贝尔的话会是不够客气,毕竟刚刚才赞,话锋一转,却变成挑战似的。</p> 但显然慕千成却很认同他的话,那因为慕千成本不是太爱慕虚荣的,也因为他本就是个喜欢干实事的人。</p> “就是这样,关键在于从这些线索中看出克劳森到底是怎么死的,是谁把他送上绝路?而对于这些,我已经有好些看法,所以特意来找警长谈谈”,慕千成显得很自信。</p> “洗耳恭听”,再一次是巴德贝尔的回答(这里补充一点,有朋友或者会感到奇怪,既然伊维尔没来,慕千成怎能与巴德贝尔交谈。实际上,这位巴伐利亚的警探会蹩脚的英语,虽然不流利,但交流却没问题。这种情况在欧洲还算是很常见的,毕竟他们的国家与东方国度比起来,面积上来说不算太大,在中国会几个省份方言的人,不也多着)</p> 慕千成指了指天花板,“他们从天上来。”</p> 巴德贝尔对此倒像是早有心理准备,“你说死者,是被人叫到城堡的某处,在那里击杀后,再推了下去?”</p> “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为何死者周遭会没有脚印。因为积雪已很厚,能够起到一定缓冲的作用,而且死者估计不是从很高的地方坠下,所以与地面碰撞的痕迹,还不算明显,就是没有太典型从高处坠亡的迹象”,慕千成解释道。</p> 巴德贝尔从上衣袋里取出了一个小本子,显然是要记录下慕千成说过的话。之前慕千成就发现他用这个本子,在尸体现场就记录着不少东西,譬如发现尸体的时间之类。。</p> 巴德贝尔把本子合上才道:“但那样的话,犯人很明确就不是骑士厅里的人了,至少那时候他们没有把人推落的可能。”</p> “或者还是有的”,慕千成道:“世上不是有自由落体,而且死者也不见得就是被直接击杀的。”</p> 巴德贝尔的短眉毛如同跳动的跳蚤一样动了几下,“这话怎么说。”</p> 慕千成一边用手作比划一边道:“是否有这种可能,犯人预先弄晕了死者,然后把他放在城堡的某处屋顶上,注意是屋顶,而不是从窗户推下去的。然后等时间差不多,死者自然会掉落,掉落过程中,死者的身体反复磕在城堡上,所以才会有多处撞伤,我想他身上那道长割痕,说不定是被哪个尖顶划过也说不定,这样不就能解释身上的伤口这些疑点。”</p> 巴德贝尔想了想,“那犯人要怎么控制死者落下?”</p> “这倒不难,这城堡的设置,是能够同时招待大批宾客的,那各式厨具肯定少不了,我想制冷制冰的设备肯定是有的。犯人只要制造一块勉强能支撑死者重量的薄冰板,先是把冰板放在某处房顶,然后再把死者放在冰板上。这种天气,冰板虽然不会融化,但由于暴雪的缘故,冰板上的积雪却会越来越多,最终承受不了那种重量而断裂解体,死者就被摔下来了。而且冰混在雪地上,我们也很难发现。这样就能够解释我们听到坠落声响,以及尸体周遭没有脚印了。说起来,你走近尸体时,脚下不是轻微有些沙沙的声响。”</p> 巴德贝尔还是那样点点头,“那锤子,锤子是什么时候放在那的。既然犯人没有到过陈尸地点,又不是直接把死者推落的,那他是预先在那附近放置锤子了?但那样的话,锤子早该被雪盖住?”</p> 慕千成颇狡黠地一笑,”这是犯人的又一个计量,雪没有把锤子盖住,那都是假象,要我们觉得是谁用锤子殴打了克劳森后,情急之下扔在原地就跑了,那我们就不会怀疑当时在骑士厅里的人。实际上,那枚锤子是与死者一同坠下的。犯人把他放在了死者的衣服里,他特意把死者的外套打开,就为了让锤子可以在死者下坠时掉出来,不然若锤子还留在死者身上,那我们就不会相信那是凶器了。犯人之所以这么安排,而不是选择把锤子直接放在冰板上,是害怕放置锤子的地方,由于承受着铁锤的重量率先断裂,掉下锤子,但死者还没有掉下来,那锤子就会先被雪盖住,所以他要选择让锤子和尸体同时掉下。这就是死者衣服里会有积雪的原因,因为他敞开外套,在冰板上趟了很久。当然那时候他是还没有死的。“</p> 巴德贝尔沉吟了很久,“都说完了,你的推理确实很精彩,也与案情环环相扣,但问题在于你没有证据,也无法指认谁才是犯人。”</p> “是啊”,慕千成很坦白承认没有证据,“所以我才过来找你,就是为了要找出证据的”,慕千成看了看警探戴着白手套的手,“你不是正要出去找证据,何不让我同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