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安国过来张远这里已经天黑了。 最初孔安国这些张远一开始请上门的人都是住在太学令府邸的。 可随着太学内的官吏日渐增多,太学令府邸便只剩下了办公这一职能。 除了张远还有吾丘寿王外,就没有其他的人能够在这里居住。 其余的官吏在杜县内也有其他的住处,这样恰好是张远希望看到的。 他一方面希望太学内的学子能够专注于学习,另一方面又希望太学内的人能够带动杜县的经济增长。 太学的官吏全都搬出去,那他们就相当于在杜县有了生活。 而他们又不可能去种地,那么就只能够依靠购买来满足日常基本所需。 官吏之间的人情往来也会因为大家居住场所的改变而导致方式上的改变。 原本都在太学内,那就你去我那吃饭亦或是我去你那吃饭,吃来吃去都是太学的配给。 现在情况就已经大不相同了,大家都习惯了在酒楼客栈中请客。 即便没了大部分的学子支撑,杜县的商业活动依旧能够运转下去。 而且张远也没有限制学子们外出活动,只是限制了杜县内不允许出现一些会严重损害到学子的产业出现。 坏处也有,就是张远渐渐地把孔安国这些人都快抛到脑后去了。 平常根本见不到面,忙起来记不起来这些人也是正常的。 “不知道太学令这么晚了,召我前来所谓何事。” 不论张远现在走到了哪一步,孔安国在他面前依旧是一副不卑不亢的模样。 圣人后代,虽然权力不比张远这些官吏,但是底蕴底气却能够时常萦绕在身边。 “早些年我请你来太学,曾向你许诺过一件事情。 当初说好的了两年之限,可遇上了汉匈战争这样的大事,我便无力顾及。 眼下得空,再加上吾丘寿王即将入长安,这太学丞的位置便会空置下来。 我左思右想,觉得还是你最适合这个位置,明日我便会写一封奏疏,向陛下与丞相陈明你乃是即任太学丞之位的最佳人选。 不过若是陛下与丞相那边没有通过,你也不必自怨自艾,我还会再找一个机会,向陛下举荐你。” 孔安国听得张远所说,心里面突然就暖了一下。 张远是个大忙人,可孔安国可不是。 心里面一直埋着一颗希望的种子,最开始等了两年,杳无音信。 他还能劝说自己继续等下去,每日仍然给心中的那颗种子浇水灌溉。 可日复一日,就连太学内的学子,他往日的学生现在都已经踏入仕途,并且官职还不低。 心里面的希望慢慢的就会变成失望,他早就不对张远抱有任何期望了。 到现在都没有离开太学,完全是因为没有找到一个好的去处,并不是因为还想等待着事情有什么样的转机。 就这么一个绝望了的人,突然看到了一束光亮,心情便是久旱逢甘霖一般。 有激动,也有感动,心中对张远的埋怨和恨意在这个时候也转化成了温暖。 “太学令还能记得我的事情,实在是受恩感激。 若陛下识得在下才能,愿意给我一个施展的机会,我必定在太学令麾下沉心做事。” 张远点点头。 他其实现在心里面还挂念着孔安国藏着的东西。 那可真的是宝贝,不过张远现在没有提出来,现在提出来,那么刚刚想要举荐孔安国的举动其中的意味就会变了。 “此事我一人在背后发力可能不够。 你乃孔圣后人,家族庞大枝繁叶茂,你知道怎么做的。” 略微点拨一下,张远是真的担心孔安国有些愚钝,最后孔家要是不发力,只剩下自己一个人在前面疏通关系,结果可能真的不会像大家想的那样。 张远没有明说,能不能领会就是孔安国自己的事情。 官场用的最多的就是讲话的艺术。 “在下明白。 明日在下就回去长安城见我的从兄。” 话到这个份上,就相当于挑明了。 张远也卸下最后的一丝担心。 “那好,天色也不早了。 你且回屋休息,明日我会派人去长安城送奏疏的。” “是,太学令您休息,在下先行告退。” 算是补了之前的一个坑,张远也轻松了一些。 孔安国走之后,张远就拿出了纸笔开始为孔安国铺路。 待写好之后,封入一个竹筒之中,张远这才洗漱了一下休息去了。 这个时候纸张还很贵,张远这种造纸的大户而且是垄断的商家都不敢把信封这玩意儿弄出来。 生怕社会上这些文人抨击张远为富不仁浪费可耻,所以到现在仍旧用的是竹筒装信件。 其实这样做,倒也挺方便的。 翌日起了个大早,张远嘱托一位太学的官吏,就把这封奏疏给他让他送到丞相府。 这时候其实刘彻已经把丞相任命官吏的权力都拿下来了,但还没有到向全天下公布的地步。 张远就只能按照之前的规矩,先把奏疏送到丞相府。 反正丞相大人会原封不动的把奏疏送到刘彻的案桌上。 孔安国也起了个大早,在太学内弄了一匹马就直奔长安城而去。 他的心气比较高,自觉学识过人,一直等着刘彻征辟他为官。 而且看不上郎官什么的,之前跟张远谈条件也是一千石的大官,不然孔安国估计已经当了好多年的官。 刘彻执政期间,人才如过江之鲫,所有人都发足了力想要拼个一世富贵。 孔安国在这时候自比姜尚,完全是看错了时势。 不过还好抓到了这个机会,虽然张远不太看好他,但也能让他去官场看看到底水有多深。 等他看清楚了,估计就会明白,做学问才是他唯一的出路。 张远也不是孔安国的什么人,两个人只是存在着一些交情,这交情还没到张远去指导他人生道路的那一步。 蓼侯孔臧在背后出力之后,孔安国出任太学丞的事情马上就板上钉钉了。 第二天,建章宫的文书就送过来了。 有这样的效果张远并不意外。我爱看中文网 刘彻排斥经学家也就是新儒生进入到太学的官僚系统。 但他并不觉得有一个大儒出任太学的官职,会对太学造成什么实质性的影响。 现在全国兴儒,刘彻不能只盯着董仲舒还有公孙弘这两个人,适当的权衡一下其他儒生的力量,对他刘彻来讲才是最合适的选择。 孔安国上任之后立马就迎来了太学每一年最重要的大事。 春日招生考核。 每年到了这个时候,杜县也会迎来最繁荣的两个月。 今年有近八千学子涌入杜县,之所以比以往暴涨了将近一半,全然是因为颜异几人如今身居高职。 王卿在还未及冠礼就是一名御史,颜异更是出任太仓令这举足轻重的职位。 今年这八千学子有一大半都是冲着张远来的。 王卿可没什么背景,不像一些名门贵子只要父辈努努力家族使使劲,他们就能够捞来一个官职。 他完完全全靠的就是张远,他的身份就是张远的学生而不是什么御史,他的背景也就是张远,而张远充当这个背景板还没有到两年的时间。 王卿拜张远为老师仅仅一年的时间过去,他就得到了重用。 这升迁速度那就四个字,一飞冲天! 一飞冲天的背后也只有一个名字,张远! 可张远不是太学的老师,他收徒弟全看心情,这八千学子最后只能是失望。 张远已经认识到自己并没有教给王卿还有颜异什么,可能他们两个一直跟着张远学到了一些为人处世的方法。 可张远真正带给他们的就是背景跟资源。 灭白羊王还有楼烦王时,张远直接把二人带到了自己身边,而且最后还让二人给卫青带路。 这一切要不是因为他们两个是张远的徒弟,张远怎么可能这么照顾。 好在王卿跟颜异在张远这里并不是什么都没有得到。 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二人能够在张远这里得到些东西,便让张远不存在愧疚的心理。 浩浩荡荡的考学大军进入到杜县来。 枚皋还有孔安国一下子就忙活了起来。 张远这个太学令自然是一切照旧,根本就不管什么入学考核。 能够把担子都甩给别人,那为什么还要自己去挑这个担子。 张远只是抽了一天的时间,看这七千多人的名单,看看里面有什么眼熟的大能。 但可能儒家出身的大能实在太少了,亦或是在史书留名名声也不够大,张远的记忆力还没有到能把刘彻时期的大儒名字都记在心里的地步。 因此这个名单看了也跟没看一样,压根就没看到一个熟悉的名字。 张远虽然有些失望,但也明白这是必然的。 历史上真正有名气而且还是依靠这种晋升方式的能人,估计真没有几个。 能记起来的那些厉害人物,即便他们现在年岁很小也没什么名声,张远也知道他们现在人都在哪。 霍去病现在就跟在刘彻身边,金日磾还在河西放羊,桑弘羊现在也在建章宫内。 至于其余形形色色的人物,或多或少都已经步入到官场了。 在刘彻执政后期发力的那些人,现在基本上都还是些小屁孩儿。 例如霍光李陵这几个。 一月份的第一天,是太学考核的时候。 张远已经打定主意,在刘彻没有更改历法之前,一月就不是岁首。 那张远就一直把太学的入学考核定为正月的第一天。 那么杜县每一年最热闹的时候便会从这一天开始。 一点点私心全然是为了营造出一种热闹的气氛出来。 钟鸣九声,还跟往年一样。 太学的前殿广场足以容纳数万人。 大汉什么都大,特别是宫殿式建筑。 只要不是耕地,那么想要多少就能有多少。 张远要是能下定决心开垦荒地,并且还不用朝廷负担,丰收的时候会缴纳税收,刘彻巴不得能把全天下还没有开垦的荒地都给张远。 地广人稀的好处便是这了。 因此现在太学前殿广场上即便有八千学子,也不显得拥挤。 杜县的四分之一,足以同时容纳十万名学子在太学内求学。 一旦人数能够超过这个的时候,大汉的文风才算是到达了顶峰,张远想要努力做成的事情也算是实现了。 你想想太学都十万学子了,其余地方的官学加在一起有个十万并不过分。 这就相当于每三年就有二十万学子进修,三十年便是两百万。 虽然有些可笑,三十年很可能就是现在大汉的人均寿命,不过这个求学的比例已经让张远很满意。 长此以往,持续个百来年,大汉可能真的就没有白丁。 普通人也能够认得官府行文上的内容,也能知道律令上的条责。 现在太学内加上这还在考核的八千学子也就只有两届学子,还没到一万五千人。 距离张远的目标还有很远的路要走。 考核也就一天的时间,吾丘寿王卸任之后,他以往给一些新文人也就是喜欢作赋写诗但是对儒学这些东西不感兴趣的人开的后门算是彻底关闭了。 张远只要不管事,孔安国偏向于那一方,就四个字显而易见。 孔圣后人这个名头让孔安国只能够偏向儒生那一方。 没有丝毫的选择,他投胎开始便已经做好了这个选择。 对于这种情况的变化,张远心里面清楚,但是没有故意偏倚。 他既然想要当甩手掌柜就必须给孔安国最大的便利,就跟以往对待吾丘寿王一个样子。 一天的考核结束之后,杜县迎来了一年一度的解压时刻也是放纵的时间。 各个酒楼客栈爆满,宵禁也跟不存在一样。 这是官府与太学之间的默契。 太学的老师还有官吏在连夜批改试卷,而外面却是花红酒绿一片奢靡。 总之不管是什么原因,杜县这个夜晚估计是全大汉最明亮的城池。 三天之后,孔安国最后总结出来的结果就送到张远这里。 吾丘寿王往日可能会跟张远拌拌嘴逗逗乐什么的,现在轮到了孔安国是真的一板一眼一点幽默细胞都没。 整的张远索然无味,更加对太学的这些事务不想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