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起头来,让朕瞧瞧。”月婵如黄莺般的声音引起了慕蹇煜极大的好奇。月婵略略抬起下巴,低垂双眸,一阵微风袭过,月婵的睫毛微微颤抖,抖得慕蹇煜心里痒痒的。他已经太久没有见到如此水嫩的女子了。 “圣上若是喜欢,就留下做个伴吧。”知子莫若母,慕蹇煜在想什么,太后一清二楚。 “你叫什么名字?” “回圣上,太后因垂爱小女,给小女赐名月婵。” “婵,说的是女子姿态美好,你身形小巧,恰如此字。明眸皓齿,舞姿婀娜,似月中嫦娥,封绮美人,赐居承欢殿。” “谢圣上隆恩!” “刚刚那是谁?”怀抱着慕凌辰刚回到宴席上的章婉看见一个匆匆离开的背影。 “回禀娘娘,那是圣上刚封的绮美人。”一旁的小宫女悄声回道。 “圣上真的是越来越不爱惜自己的身子了。”章婉冷笑着嘀咕,“去把辰儿抱去给太后瞧瞧。”章婉说着,将慕凌辰递给了青杏。 “圣上心意难测,一时兴起也是有的,姐姐慎言。”一旁的胡梦兮听见了章婉的小声嘀咕,不禁低声劝道。 “一时兴起?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年纪了。”章婉心火愈来愈旺,多日的冷漠已经让章婉心意难平,如今又不声不响的封了个宫女,更是心中郁结难耐。 “夫人,喝药了。”秋棠拿着梦灵儿给的银子,又抓了几副药,每日按时煮给徐妈妈喝,现在秋棠每日除了去茶楼唱曲儿,便不再出门了,其余时间秋棠都坐在徐妈妈床边,一边绣着手中的丝帕,一边跟徐妈妈说话。徐妈妈依旧不太会说话,可眼神却日渐灵活起来,看向秋棠的目光也越来越温柔。就因为秋棠感受到了徐妈妈的变化,所以她每日花费越来越多的时间来陪徐妈妈,她相信终有一天徐妈妈会好起来的。 伺候徐妈妈喝完药,秋棠收拾好桌上的碗筷,拿出了丝帕和彩线,一针一线的绣了起来。徐妈妈的眼睛看着忙碌的秋棠,若有所思。 “秋棠。”突如其来的呼唤惊得秋棠一颤,尖细的绣花针在手指上扎了个血窟窿,殷红的鲜血瞬间浸染了手中的丝帕。秋棠向徐妈妈望去,一脸的诧异与激动。徐妈妈微微攥拳,像是用尽了浑身的力气,“秋棠。”这次,秋棠看见这两个字清清楚楚的从徐妈妈干涸的双唇发出。 “夫人!夫人您终于醒了!”秋棠激动的晃着徐妈妈的肩膀,期待着她再说出一句。可秋棠等了许久,徐妈妈都没有再说出半个字,只是睁着眼睛,望着自己。 秋棠叹了口气,伸手将徐妈妈的被角掖好,苦笑一声:“夫人好好休息吧。您会慢慢好起来的。” 也不知道徐妈妈听明白了没有,竟有两滴泪水从眼角滑落。 “圣上,您今晚去哪儿?”尤德兴将慕蹇煜刚喝完的参汤茶碗收下。 “哪儿都不去。”慕蹇煜皱了皱眉头。他不是不知道太后的心思,可他并不想受任何人摆布。慕凌翊筹办的寿宴看似无可挑剔,可无可挑剔就是最大的问题。慕蹇煜苦笑着摇摇头,王位,后宫的女人,不论是谁,那双眼睛都只盯着王位。 “是……”尤德兴本想说些什么,可看慕蹇煜黑下的脸色,到嘴边的话硬生生咽了下去。 “尤德兴,”慕蹇煜揉了揉眉头,“你说朕的几个儿子,谁堪重用?” “杂家不敢妄言。”慕蹇煜的提问吓得尤德兴急忙跪下。伴君如伴虎,谁知道这会儿慕蹇煜在想什么,居然对着一个太监问出这样的问题。 “尤德兴,你跟了朕多年,后宫的戏码你也都清楚,朕就想听听你这个旁观者的感觉。”慕蹇煜看到尤德兴诚惶诚恐的样子,竟有一丝好笑,于是,慕蹇煜又换了个比较温和的声音解释道。 “圣上,杂家不敢。”尤德兴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起来直说,朕恕你无罪。” “那……那杂家就多嘴了……”尤德兴站起身,用余光偷偷瞄着慕蹇煜,见慕蹇煜并无怒意,才斗胆开口。 “说。” “是,圣上膝下皇子虽多,可常守在圣上身边的却没几个,如今留在圣城的也就只剩十一皇子和十二皇子了。要说忠心,杂家觉得还是七皇子最忠心。” “七皇子?”慕蹇煜打断了尤德兴。老七是安婕妤的孩子,因为安婕妤生性孤僻,所以并不受宠,连带着这个孩子,慕蹇煜都没有放在心上。 “是,七皇子生性孤傲,不攀附权贵,也不殷勤谄媚,更不花心思讨好旁人,对圣上克尽忠孝,在杂家看来是心思最纯的皇子。” “那十一皇子呢?” “十一皇子深的圣上喜爱,头脑灵活,办事周全。也知道如何讨好太后,倒是个孝顺的皇子。”尤德兴谨慎的挑选着措辞,如今慕凌翊风头正旺,他不敢乱说,生怕一个词用的不对,引起慕蹇煜的不悦。 “连你都看出来他会讨好太后了,”慕蹇煜冷哼一声。 “杂家该死,杂家多嘴了。”尤德兴见慕蹇煜瞬间变了脸色,慌忙跪倒在地,连连磕头。 “你没说错。起来。”慕蹇煜看了看脚边的尤德兴,“二皇子战死沙场,五皇子又身染重疾,九皇子结党营私,十一皇子又颇为油滑,十二皇子尚在襁褓,七皇子……”慕蹇煜顿了顿,“明日诏令七皇子回圣城述职!” “遵旨。” “爷,您来了。”站在凤栖阁门口的梦灵儿老远就看见了小顺子的身影。 “梦妈妈好久不见。”小顺子拱手道,“今天哪位姐姐空闲啊?” “不巧,您喜欢的那几位都早早被别的客人定下了。”梦灵儿一脸惋惜。 “那就麻烦梦妈妈再帮我选位姐姐陪我吧。”小顺子一脸淫笑绕过梦妈妈大步走进了凤栖阁。花枝招展的姑娘们一个个笑靥如花的挽着各自的恩客在堂子里走来走去,扑鼻的脂粉气勾得小顺子心里瘙痒难耐。 “爷,您看看这位姑娘可好?”梦灵儿终究还是带了位姑娘到小顺子面前。 “好,梦妈妈这里的姑娘个顶个儿的好。”小顺子涎笑着拉过了姑娘的手,“敢问姑娘芳名?” “小女名唤巧苏妤。”姑娘怯生生的答道。 “好名字,好名字!”小顺子起身,揽过巧苏妤的腰,伸着鼻子使劲儿闻着巧苏妤脖颈处散发着的香气,一脸陶醉,“那梦妈妈,我就带着姑娘走了,多谢多谢!”说完,不等梦妈妈回应,便强拉硬拽的将巧苏妤带出了凤栖阁。 “唉……”梦妈妈看着巧苏妤的背影叹了口气,“造孽啊……” “梦妈妈,这是刚才顺爷留下的银子。”青云在一旁递过了一个银子包。 梦灵儿接过银子包在手里掂了掂:“有钱也不能这样糟蹋人啊!”话虽如此,可此时,梦灵儿脸上已有了一丝笑意。 “夫人,咱们擦洗擦洗就歇息了。”秋棠将一盆温热的水端在了徐妈妈床边,里面泡着一条毛巾。秋棠说着,将毛巾拧了拧,轻柔仔细的擦拭着徐妈妈的脸颊,边擦边跟徐妈妈絮絮叨叨的说着话。擦完脸颊,秋棠掀起被子,拿出了徐妈妈的手,温热的毛巾擦过略显苍老的手指,徐妈妈的手指竟微微动了动,秋棠的眼泪瞬间就下来了。徐妈妈在渐渐好转,这对秋棠来说,是对自己最大的安慰。 “夫人,天晚了,歇息吧。”等秋棠帮徐妈妈擦洗完整个身子,徐妈妈也再没有动过。秋棠帮徐妈妈掖好被角,吹熄了蜡烛,带上门离开了。 徐妈妈睁着眼睛,看着黑漆漆的地面上银白色的月光,心中涌出无限感慨,她万万没想到当年她随意买下的姑娘竟能这样伺候不能动弹的自己,她也没想到,她当亲生闺女对待的珍珠居然丢下她不知所踪。她更没想到的是秋棠一个小姑娘竟引得陵城遭受屠城之祸。 秋棠回到西厢房,将这几日半夜绣好的丝帕整理了一下,因为现在只有自己照顾徐妈妈,所以她不能每天跑绣坊街卖绣品,只能攒个三五天,去一次。她想多换点钱,徐妈妈的身子日渐好转,再过几日,除了汤药之外,秋棠准备再熬一些有营养的汤喂徐妈妈喝下,这样或许能让徐妈妈更快康复。 “祁王殿下,圣令到!”一大早,传旨的小太监就来到了景安城。景安城是祁王封地里最繁华的一座城,祁王常年居住于此,其治下的封地年年风调雨顺,百姓安居乐业。 “儿臣接旨。”祁王率王府中众人跪在了庭院里。 “圣王令,七皇子慕凌宏即日启程回圣城述职。”简短的圣令让慕凌宏等人摸不着头脑。 “儿臣遵旨。”虽不清楚自己父王究竟想干什么,但慕凌宏还是叩头接旨。 送走传旨的太监,慕凌宏回到书房,招来了王府中的智囊施桑林:“桑林,你说圣上这是要干什么?” “圣上一向圣意难测,臣不敢妄言。”施桑林拱手道。他跟随慕凌宏多年,从慕凌宏被封祁王,分封地之前,他就一直以皇子伴读书童的身份辅佐在侧。 “这里就你我二人,说吧。”慕凌宏打消了施桑林的顾虑。确实,他们极少讨论当朝圣上。 “圣上或许只是思念殿下。”施桑林想了想。 “朝中各派势力都在争夺太子之位,虽说父王封了十一弟为太子,可父王生性多疑又不稳定,所以这个太子最后能不能坐上王位还是个未知。父王现在让我回圣城述职,我不得不多揣度揣度啊。” “殿下,恕臣冒昧。”施桑林拱手,“殿下一向不参与朝堂之争,又不贪财、不好色、不争权夺势,不结党营私,这些都是殿下保命的关键,殿下千万别忘了。” “你说的我知道。做了这么多年的王爷,有些事情我是越看越清楚了。你放心,我有分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