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别哭了。”秋棠已经断断续续哭了两天了,这两天水米不进,让人看了心疼。顾老板守在一旁劝着。 “师爷,是我的错。”秋棠泪眼婆娑。这句话她已经不知道重复了多少遍了。秋棠认为徐妈妈的死都是自己造成的,如果自己没有一时冲动杀了小顺子,徐妈妈也不会为了藏匿尸体,把自己也搭上。 “孩子,不管是谁的错,人死不能复生,徐妈妈这么做,就是要保护你,让你活下来,你若是再把身子哭坏了,那才是真的辜负了徐妈妈的一番苦心了。”顾老板搂着秋棠不住的安慰。徐妈妈这个人不算坏,即便她有时对玲珑阁的姑娘们凶巴巴的,可她也只是为了金钱,还没有真心实意的去害过谁。 秋棠对顾老板的话也不知道听进去了多少,她满脑子都是往日里与徐妈妈相处的点点滴滴,哪怕曾经徐妈妈对她的惩罚,她都觉得异常温暖。 见秋棠渐渐止住了哭泣,顾老板拍了拍秋棠的肩头:“我去给你盛碗粥吧。饭还是要吃的。日子还要过下去呢。” 秋棠坐起身,看着顾老板离开的背影,秋棠的泪水再次滑下,幸好还有顾老板和玉尘在,自己还没有完全再次失去亲人。秋棠靠在床头,望着闪烁的烛光,顾老板说的对,要活着,徐妈妈为自己做的一切都是要自己活着。活着,一定要活着,自己还有很多重要的事没有做。 玉尘端来了热气腾腾的粥,放在秋棠手边:“时间不早了,师父年纪大了,粥给你端来了,趁热喝了,就休息吧。” “多谢师父。”秋棠说着,端起了粥碗。恢复了心智,秋棠这才感觉到自己肚子里空荡荡的,三两口便喝完了粥,秋棠将碗递给玉尘,“师父,给我讲讲皇宫吧。” “怎么样?找到了么?”章婉轻拍着身边的慕凌辰,轻声问道。 “找到了,死了。”青杏在一旁答道。 “确定?”听闻小顺子死了,章婉很是诧异。 “是,找到了尸体,就在他外宅里的枯井里。不知道是谁扔下去的。” “死了也好。”章婉像是松了口气。小顺子知道的事情太多了,现在死了,倒也免得自己再动手了,“查出是谁做的了么?” “没有。能把人拖进枯井,不像是一个青楼女子能做到的事情,许是他跋扈惯了,在外面惹了什么厉害的角色吧。”青杏蹲在一旁为章婉轻捶着双腿。 “活该。以为为我扮了几件事,自己就了不得了。”章婉轻哼一声,“这件事就让他过去吧,若是有人问起,就说小顺子得了急症,突然暴毙的。” “是。”青杏点头应下。 “清瑶,虽然你曲儿唱得不错,也懂一些诗书,可毕竟年纪还小,你就先跟在盈玉身边伺候着吧,也学学待人接物,眉眼高低。”梅姨将栾清瑶调教了几日后决定先将人安排在头牌盈玉身边伺候。 “多谢梅姨。”栾清瑶盈盈一拜。 慕凌翊又没有上朝。不是因为美人,也不是因为病了,而是他越来越感觉到朝堂之上他只不过是一个傀儡,不论什么事,根本轮不到自己做主,那些亲漆目族的老臣们就会把所有事情打理好,慕凌翊心里有些不舒服。起初他只想要坐上这个金銮宝殿,可现在他想要将实权我在自己手上。不管是自己那个依旧在垂死挣扎的父王还是虎视眈眈的漆目族,他都不想臣服,他想做独立的王。 “圣上,要不要请太医来看看?”瞧慕凌翊脸色不好看,历旭松有些担忧。 “你看朕像病了?”慕凌翊瞟了一眼历旭松。 “不不不,圣上龙体康健,只是杂家看圣上似乎有些疲乏……”历旭松急忙解释道。 “历旭松,你说朕现在算不算君临天下了?”慕凌翊并不理会历旭松的解释。 “圣上您是先皇亲封的太子,又由礼部择了吉日登基,所有步骤都合乎规矩,如今圣上您登基坐殿,批阅各地呈上来的奏章,管理江山社稷,您当然是君临天下。” “可朕觉得自己就像个木偶,一个不能自己做主的木偶。”慕凌翊眼中闪过一丝落寞。 “圣上……”历旭松从没见过如此落寞的慕凌翊,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宽慰。慕凌翊说的对,如今的朝政,军国大事有护国老臣辅佐,落到手里的奏章几乎都是微不足道的请安奏章。 “好了,不用宽慰朕,朕自己什么都知道。”慕凌翊顿了顿,“太后这几日忙什么呢?” “哦,听说太后身边的掌事太监得了急症,前几日暴毙了,除此之外,太后宫里倒是没有什么新鲜事了,太后就是整日照顾十二爷。” “她倒是坐的稳当。”慕凌翊冷哼一声。 “圣上要不要去看看?” “算了,今日乏了。改天再去吧。”慕凌翊对章婉没什么好感,之前所有的好感都被漆目族的阴谋给毁了,如今是能不见就不见。 “那圣上今日还去听曲儿么?” “去。”现在也只有听曲儿能让慕凌翊暂时忘掉这些不快。 “顾老板,我出去一趟。”傍晚时分,秋棠草草吃了口东西,找到了顾老板。秋棠如今借住在西旺府,出来进去还是要跟顾老板说一声。 “好,注意安全。”顾老板并没有追问秋棠要去哪里,只是叮嘱她注意安全。 “放心吧,我尽快回来。”秋棠点头应道。 看着秋棠离开的背影,玉尘走到顾老板身后:“师父,秋棠这是去哪儿啊?” “应该是回家吧。”顾老板声音很小,既像是回答玉尘的疑问,又像是自己的小声嘀咕。 “回家?”玉尘一脸疑惑。 “秋棠原本就是圣城的人。”顾老板又像是说给自己听的,停顿了片刻后,继续道,“你手脚轻,你悄悄跟去,别让她遇到危险。” “是。”玉尘应道,迅速追了出去。 借着昏黄的落日,秋棠躲过街上来来往往的人,七拐八拐再次来到了陈国师旧宅后墙。上次就是从这里翻进去的,秋棠准备故技重施。就在她要翻进去的时候,墙那边传来了轻微的声音,像是粗糙的布与地上的青石摩擦的声音。秋棠屏住呼吸,靠在墙上细细听了一会儿,直到听不见任何声音了,秋棠才翻身上墙。 宅子里面有人是秋棠经过前两次探查已经确认的,可她却不知道住的是谁,也不知道这个人为什么住在这里,但既然住在这里,又深入浅出,显然是不想让人发现他的行踪,那么,这个人一定是有秘密的。而秋棠这次来,就是要揭开这个秘密。 秋棠翻过墙,在墙角蹲下,藏身在一片枯萎的植物后,平息自己狂跳的心。待到呼吸平稳,秋棠才蹑手蹑脚顺着青石板路,向宅子的后院走去。一路寂静,没有鸟叫,也没有虫鸣。 绕过枯萎破败的后院,在余晖中踏上布满青苔和灰尘的青石台阶,秋棠心中升起莫名的悲凉。强忍内心的翻涌,推开了挂满蛛网的大门,再次来到了那个略显干净的角落。秋棠在墙边摸索片刻后,墙角挪开了一道缝,缝隙越来越大,这条让秋棠躲过灭门之灾侥幸活下来的暗道再次出现在面前,秋棠耳边似乎再次传来那年母亲的嘶喊“念柒,我的儿,你记住你叫陈念柒,要活下去要好好活下去!”滚烫的泪水抑制不住的夺眶而出。 “咻!”一声刺耳的破空声传来,一道寒光藏在太阳的余晖中冲着秋棠面门而来,泪眼朦胧中,秋棠似乎忘记了躲闪,一个有力的臂膀揽着秋棠的腰,助她躲过了寒光。“砰!”寒光毫不犹豫的狠狠扎入屋子的立柱上。 “师父!”秋棠回过头,看清了救她的人。 “嘘!”玉尘急忙捂住秋棠的嘴,悄声在秋棠耳边道,“什么都别说,等你解开谜团之后再说。” 秋棠看着玉尘熟悉而温暖的脸,点了点头,从袖口摸出飞镖,顺着寒光来的方向,丢了出去。暗道的黑暗中传来一声闷哼,秋棠与玉尘对视一眼,点点头,猫着腰,溜进了暗道。 适应了暗道里面的黑暗后,秋棠贴着墙壁往里面走去,就在秋棠疑惑自己是不是产生了错觉,里面根本没人的时候,一双粗糙的大手抓住了秋棠的胳膊,一个反拧,将秋棠压在地上。跟在秋棠身边的玉尘立马感受到了突然出现的状况,绕身而过,一挥衣袖,往后一拽,一个人被玉尘勒住了脖子,再无法动弹。 秋棠见压制自己的人被玉尘困住,急忙起身,摸出袖口的飞镖,凭借对对方气息的感觉,将飞镖的利刃架在了对方的脖颈处:“你是谁!” 对方听到秋棠的声音明显愣了一下,似乎有所迟疑,语气中充满了小心翼翼:“二小姐?” 秋棠听到这个称呼,也傻了。玉尘感受到了二人的情绪,拖着怀里的人向暗道口挪去。此时太阳已看不见踪影,四周也暗了下来,可并不是完全看不清。三个人出了暗道,聚在了屋子里。这是秋棠和玉尘才看清,这个人一头如枯草般的头发,蜡黄又布满灰尘的脸,满脸的褶皱,脖颈处还有一个触目惊心的疤痕,浑浊的双眼看着秋棠,干涸的嘴唇微微颤抖:“二小姐!真的是您!”说着,这个如乞丐一般的人跪在了秋棠脚下,邦邦的磕着头,“祖宗保佑!” 眼前发生的一切让秋棠和玉尘摸不着头脑,秋棠迅速思索着眼前这个称呼她为二小姐的人究竟是谁,玉尘则松开了手,以戒备姿态守护在秋棠身旁。 “你喊我什么?”秋棠深吸一口气问道。 “二小姐,二小姐您不认识我了么?”乞丐抬起头,泪眼婆娑。 秋棠摇了摇头,乞丐见状,也不多解释,扯过衣袖,和着脸上的泪水,拼命擦拭着自己的脸。一通擦拭后,乞丐的脸稍稍可以辨出一些样貌,秋棠蹲下身,仔细看着面前的乞丐:“陈忠!”一个名字脱口而出。 “二小姐!是我!二小姐!”见自己被秋棠认出来,陈忠喜极而泣。 “你认识?”玉尘低声问道。 “他就是当年我们家的内宅管家。将我从死人堆里救出去的人。”只这一句话,秋棠就几乎脱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