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南梦溪脸色一变,众人纷纷低头言语,都知道这六公主喜欢宋沅奚,而宋沅奚却时时护着姜晚琇,这其中的复杂不是一般人能体会到的。 倒是姜晚琇淡定地朝着南梦溪望去,眉宇间倒也不是挑衅,只是那般的坦荡让人不解。 “你怎么坐在上席?”南梦溪语气里倒没有不屑,仿佛只是询问。 “明月庄主亲自派人请姜大小姐坐到上席来的。”不知谁,突然回了一句。 这话说出南梦溪的脸色变得更为古怪,看向姜晚琇的目光中带着浓浓的审视,让她惊讶的是姜晚琇的态度,没有得意高傲,也没有避让胆怯,让她忍不住蹙眉沉思。 “臣女与六公主一月不见,六公主就不认识臣女了么?”姜晚琇的嘴边挂着一抹恰到好处的浅笑,风轻云淡间透着沉稳,前额散着些许碎发,倒是让她显得更悠闲了几分。 南梦溪像是突然惊醒了似的,朝着姜晚琇莞尔一笑,“哪里的话,自然是认得,只是略微有些惊奇罢了” 闻言,姜晚琇的语气依然保持着波澜不惊,笑意盈盈道:“惊奇我怎能有资格在上席吗?其实我也不知的,但是庄主特邀我也不敢推辞,六公主不要介意才好。” 漫不经心的笑容显出几分慵懒随意,姜晚琇突然执起桌上的水杯,站了起来,微微躬身,“若是臣女从前做了什么让六公主不喜的事,臣女在这里向六公主致歉。” 这下子,不仅南梦溪惊讶不已,坐在她周围能听到她说话的人纷纷露出震惊的表情,素来高高在上不把其他人放在眼里的姜家大小姐,突然上演了这么一出,让人实在摸不着头脑。 南梦溪回过神,也执起面前的水杯,朝她微微一笑,“姜大小姐说得严重了。” 话虽如此说着,她的眼里却敛尽了寒意,这个姜晚琇演这一出是什么意思?是让众人觉得我以前欺负她吗? “六公主,若是家姐有什么得罪的地方,晚雯在此代她道歉了。” 一道清丽柔和的嗓音突然间响起,众人望去,只见姜晚雯满脸焦急担忧地望着上席,她坐在下席最前面,只能依稀看到南梦溪变幻莫测的表情,和姜晚琇仿若不屑一顾的动作。 坐在上席的人,面色都变得极为古怪,视线流连在姜晚雯和姜晚琇之间,却始终没有人打破安静。 “是我这个做长姐的考虑不周了。”姜晚琇自嘲一笑,便对之前带她来上席入座后又立在一旁的侍从说道,“不知能否破例让我妹妹也坐到上席来?” 原本三席的座位都是事先安排后的,若是有人临时调动,可能会有些大局上的变动,因而姜晚琇才会转身询问明月山庄的侍从。 这一举动,赢得了不少人的好感,甚至是诧异。 换做其他府中的嫡女,才不会在乎庶女的感受呢。 “是,请姜大小姐稍等。”那侍从点头应下,便走到下席去请姜晚雯,没一会儿姜晚雯便跟着来到了上席,坐到了姜晚琇身边。 “谢谢六公主允许臣女坐到上席。”姜晚雯一坐下,便朝着南梦溪笑了笑,颇为感激。 南梦溪眼中划过不自在,众人也只是挑眉不语,姜晚琇更是像没事人似的低头喝茶,姜晚雯也不以为意,见南梦溪没有回答也不再多说,只是眉眼间的骄傲忍不住透露了出来。 坐在她身边的姜晚琇,自然不会错过她眼中的喜悦得意。 这是自然的,甚为庶女能入中席就很不错的,如今竟然坐到了上席,想来那些中席下席的人对她该是颇为嫉妒才是,她从来都喜欢成为众人注目的焦点,如今当然更不会例外了。 不痛不痒地闲聊起来,这些个高官家子弟都是人精,说话不留余地,一针见血,姜晚雯偶尔插了几句也被人淡淡地撩开,姜晚琇倒是从头到尾没说什么话,意兴阑珊地把玩着手腕上的镯子。 姜晚琇素来不喜欢和这些人打交道,总觉得大家都是戴着虚假的面具打着太极,十分无趣。 姜晚雯却不是这样想的,她迫不及待地进入这样的圈子,只要她能攀上这些个有权有势的高官家子弟。 甚至是攀上三皇子,那么她这个庶女想要摆脱身份成为嫡女也是指日可待的事,所以姜晚琇才会大方地给她这个机会。 只有爬得越高的人,才会跌得越惨。 一如从前的她,一如现在的姜晚雯。 席间,突然有了一些骚动,原来是墨子轩和宋辰来了,身后紧跟着是程悦儿。 那两男子见到姜晚琇在上席,也是微微一怔,宋辰冲着姜晚琇微微浅笑着,却见那女子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略显尴尬的收回了笑容。 见到墨子轩朝自己走来,姜晚琇挑眉,前两日听宋沅奚说墨子轩受了伤,摔伤了屁股,倒是没想到他的伤势好得这么快,不过三日功夫就能下床了? 定睛一看,姜晚琇便低头轻笑起来,这家伙哪里是伤好了,不过是故作姿态而已,瞧他走路的样子便知道,伤势怕是还没有好吧? 这倒是有趣,伤势这么严重,竟然还出现在众人面前。 在她沉思间,墨子轩已经走到了上席,停在她的面前,淡淡地开口:“近日可好” “尚好。”姜晚琇浅笑回答。 墨子轩像是早就料到了她的回答似的,宠溺地笑了笑,两人间简单而默契的对方,透出些许暧昧,上席的人纷纷望着姜晚琇,见她淡漠沉稳,越是觉得她在故作镇定。 宋沅奚因事不能来此,便打着让墨子轩来凑热闹的名头让他这个有伤的人来保护姜晚琇,着实让墨子轩有些无言。 约莫一刻工夫,“古义书院”院长出现在主位席,捋了捋胡须道:“我们古义书院的品诗会,便是让所有子弟齐聚一堂,畅所欲言,赏析各种文人雅士的墨宝,品诗论词,希望今日的品诗会能让大家满意。” 品诗会,实际上是从京都皇宫内流传出来的,后来不少官家小姐都喜欢用这样的方式显露才华,获得心仪之人的青睐。 再后来品诗会便被用作许多书院集结作品的宴会,若是能在品诗会中作出些让人惊艳传颂的诗词,那到时候作诗之人前途就不可限量了。 “看来大家今日都十分含蓄,那就献丑了。” 一个三品大员府的靖小姐,争强好胜,自从去年在京都文会被好多人批评无才之后,便潜心钻研诗词歌赋,如今也算小有成就,今日这般怕是来雪耻的了。 不待众人回神,她便已经开口吟诗“谁道闲情抛掷久?每到春来,惆怅还依旧。日日花前常病酒,敢辞镜里朱颜瘦。” 若说前两句不过是随兴发挥,那么最后这一句则足够让人惊艳了。 “靖小姐果然好诗。” 姜晚琇是最先拍手鼓掌的,她素来欣赏心怀大志之人,即使是女子也无所谓,因而她从不认为女子无才便是德这样的话。 因了靖小姐的开头,那些个才子佳人也纷纷蠢蠢欲动了起来,不擅诗词的也都上前抚琴作画,场面十分热闹。 席间,宋辰扫了姜晚琇许多次,她却像是未曾注意到他的目光一般,从未偏头看他,这样的忽视更有几分刻意在其中,让宋辰觉得颇为受挫。 今日会来品诗会是想见她一面,上一次两人在花船上畅谈甚欢的情景,让他过后不止一遍的回味,可是今日她的忽略却让他心里莫名失望。 “一直都听闻三皇子才华横溢,梦当今圣上都赞不绝口,今日三皇子来了这里,也该让我们开开眼界吧? “今日是才子佳人之间的较量,我看着就好,不能扰了他们的兴致。” 南容然身着冰蓝色长袍,绣着雅致竹叶花纹的金色滚边,神色静宁安详,嘴角弯成微笑的弧度。 只是他的话,却让姜晚雯略有尴尬,她面上一白,咬唇不语,颇为楚楚可怜,让人心生不忍。 “三皇子果真是谦虚爱民呢,处处都在为我们着想。”姜晚雯羞怯地抬眼看了他一眼,复又匆匆地低下头去,眉眼传情间,透着微妙。 在座的人自然不会错过如此有趣的一幕。 “看来姜二小姐对三皇子分外仰慕呢。”坐在姜晚琇身侧的女子咯咯轻笑,眉眼间透着几分嘲讽。 “这……”姜晚雯梦忙摆手,状似惊慌地摇头,“段小姐可别这样说。” 这段小姐是墨子轩的堂妹,家中老幺,颇为受宠,因而说话素来直爽,也不顾旁人的看法。 “我们家云儿就爱开玩笑,姜二小姐不要和她一般见识。” 墨子轩适时地打起了圆场,只是倒也没有责怪云儿的意思,小丫头在旁吐吐舌头,翻翻白眼,对姜晚雯的做作十分厌恶。 一来一往间,话题被扯开,宋辰和身侧的南容然闲聊开,两人聊得十分尽兴。 “长姐怎么都不说话?”姜晚雯含笑询问。 “没什么可说的。”她执起茶杯,喝了一口,微微闭眼,回味口齿留香的感觉。 明月山庄招待他们的茶,皆是上等大红袍,醇香浓郁,低调的奢华,一如这山庄给人的感觉。 闻言,姜晚雯垂眸,像似不经意的温婉说道“长姐怕不是觉得自卑了?不敢言语?” 下一秒,几不可闻的讥笑蔓延在姜晚琇眼中,她还真是高看了姜晚雯,这般沉不住气的人啊,前世怎么会败在她的手里的,姜晚琇忍不住在心里叹息。 “我倒不会像妹妹一样舔笑着搭话,妹妹想做什么就做便是。”这一次,她偏头看着姜晚雯,目光深沉,有一种将她看透的感觉,似笑非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