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哈欠,一句话,成功把整个金銮殿内的气氛降到了冰点。有唐钰方才的求情在先,若是唐瑾肯服个软,道个歉,这件事也就过去了,看在唐钰的面子上,谭老也不会过于难为唐瑾。 事实上,就连谭老也是这么想的,在唐瑾提出要当朝辩驳的时候他就想到唐瑾可能是怕自己责罚与他,故而找了个辩驳的借口,让唐钰从中调和。甚至,不止谭老,在座的大臣以及京城中的各大世家、商贾也都是这么认为的,甚至连唐钰本人都是这么觉得的,这也是为什么他上来就毫不犹豫的放低了自己的姿态的原因,再怎么说唐瑾也是他的侄子,自家人的事情自己内部处理就好,借外人之手,那可不行。至于说唐瑾真的要跟谭老当朝辩驳……怎么可能?一个半大的孩子,如何敢跟帝师大儒在学术上辩驳?不知天高地厚也得有个度吧? 然而这一刻,所有人发现自己错了,唐瑾这家伙竟然是真的!他从一开始打算的就是真的要和谭老当朝辩驳!这……这是该说他胆识过人,还是不知天高地厚? 不止百官震惊,就连谭老这个当事人都震惊了,但震惊过后,心中却是涌现出一股喜悦。先且不论唐瑾究竟是胆识过人还是不知天高地厚,哪怕他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但能到这种程度也是一种胆识的体现。 这一刻,谭老对唐瑾多了几分赏识,甚至想着日后如何扶持他一下,让他这胆识能为大唐所用,毕竟对于大唐来说,不怕你没能力,就怕你没胆子,只要有胆子那便放手去做,以大唐的国力还真没有兜不住的底。可以说,无论今天结果如何,谭老都决定日后定要好好培养这个年轻人,相比于大唐的发展,他自己的事那还算是个事吗? “呵呵,皇上,你可看见了?不是老夫不给您面子,实在是世子殿下步步紧逼,老夫若是不应,反倒要落人口舌。”谭老失笑着摇了摇头。 唐钰见此,也苦笑着摇了摇头,看了看唐瑾,又冲着谭老行了一礼,接着便回到了龙椅之上。说实在的,他也想看看自己这个号称“天才”的侄儿究竟打算如何辩倒帝师大儒。 皇上都是一副坐壁观上的样子,诸位大臣自然也不会跳出来乱生事端,一个个扭头看向殿中的两人,静静的等待着两人的辩驳。 “在正式辩驳之前,老夫倒是有一事想要问一下世子殿下。老夫听闻昨日有些许情绪激动的学生到你府上闹事,不仅被你打了一顿,更是被刺了字要发配充军。老夫以为,他们不过是一群不谙世事的孩子,一时激愤,情有可原,你即以罚过,不如卖老夫个面子,将他们放 了如何?”谭老捋着胡须, 唐瑾闻言眉毛一挑,“谭老此言差矣。我昨日早已在门口挂上了告示,告示上写的都是完完全全从《大唐律》上摘抄下来的律法,一个字的改动都没有。他们知法犯法,若是随便就放了我大唐律法的威严何在?还是说谭老以为自己的面子,大的过大唐的律法?” “这……可他们中大部分人是无辜的,不过是被气氛所感染罢了……” 谭老的话还没说完,唐瑾便打断道:“雪崩的时候,没有一片雪是无辜的。有心也好,无心也罢,做了便是做了,难不成我主动杀人是杀人,失手杀人便不是了?我这人不看过程,只看结果。再说了,他们今天能被气氛感染冲击我的世子府,说不定明天便能被人感染举旗造反,这样的反骨仔,有必要留着嘛?” 唐瑾的话,简单、直接说的人无可辩驳,尤其是当他把问题上升到造反的高度之后,若是谭老再坚持让唐瑾放人,说不定就会被唐瑾扣上个造反的帽子,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好吧,那这件事咱们日后再谈,现在还是说说眼前吧。不知道世子殿下想要与老朽辩驳些什么?”谭老眼看说不过,果断且生硬的转移了话题。 唐瑾也没戳穿他,而是环视一圈道:“当然是继续昨天没说完的。圣人之言,究竟是不可动摇的万古之言还是仅能作为后世参考的经验之谈;圣人之策,究竟是万年不变这根基,还是应该实事求是,适时割舍。” “嘶!” 唐瑾的话一出口,在场的大臣尽皆吸了一口凉气,纷纷扭头看向一旁的沈括,唐瑾这话明显是在针对他们家老祖宗啊,这他能忍?不是说两人是盟友吗? 然而,下一刻所有人想象中沈括暴跳如雷的场面并未发生,沈括反而露出一副若有所思地表情,竟然真的在考虑这个话题的对错。在做的百官当场就蒙了,兄弟,他在说你祖宗,在动摇你们家立足的根基,你咋没反应?包养的? 事实上,沈括那里是没有反应?他是不敢有反应!昨天晚上,唐瑾特地去了国公府,为的就是稳住他的情绪,免得到时候沈括站出来骂娘。而他的方法也很简单,拿着沈默留下的书稿,以及一些字典,给沈括解释了一下他们家影壁上文字的含义,然后……沈括就老实了。 废话!能不老实吗?辱骂先帝啊!这要是说出去,估计皇上能把沈默刨出来鞭尸!至于沈家的下场,还用多说吗?能保住命就不错了!与之相比,唐瑾不过是动摇一下他们的立足之本,这点损失简直不要太小。于是乎就出现了现在这诡 异的一幕。 虽然同样惊讶沈括为什么没站出来骂娘,但唐瑾话都说完了,自己怎么也得有点表示,谭老当即道:“老夫觉得,这个问题根本不需要辩驳,事实上,在座的各位都能回答这个问题。作为我大唐的官员,教化之方和朝廷政策,还有谁能比他们更有发言权?” 谭老说完便扭头看向了百官,百官微微一愣,尽皆反应过来,其中年龄最大的两位老者对视一眼,哈哈一笑站了出来,其中一位略显干瘦的老者道:“谭大人此言甚是,世子殿下未在官场,对于国家民生不甚了解,故而才会说出刚才那番话。老夫与朝廷任职多年,曾担任过国子监祭酒以及户部尚书,想必还是有资格回答这个问题的。在老夫看来,圣人之言乃是天下至理,我等唯有苦心学习,放才能窥其一二,所谓的参考……呵,未免倨傲;至于治国之策,这一点更是毋庸置疑,我大唐自沈大人之后,国策从未变化,到今日国富民强,四海升平,这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 老者一番话说完,和谭老对视了一眼,两人会心一笑。然而面对老者据理力争,唐瑾却不以为意地摇了摇头,“这位大人,你这话跟我说的有什么关系吗?我说的是现在,你给我扯过去?我从没有否认过过去沈大人所言、所行有任何问题,我说的是现在。” 没等两人说话,唐瑾便接着道:“就像您刚才说的,我大唐现在国富民强、四海升平,相比于沈大人那时的弱小有着天翻地覆的差距。沈大人的当初的言行和政策对应是当时弱小的国家,提倡重农抑商,减少对外贸易,以保证国内市场的稳定。但现在这种情况下,沈大人的政策可还适用?” “如何不适用?”一旁的显然户部尚书问道。 “当然不适用!农业固然是基础,但想要真正增强国家的经济还是得从商业出发。钱这东西存起来没有任何价值,只有流通起来才有价值。举个例子,我去住店,给了店主十两银子,店主拿到银子结清了欠的菜钱,菜农拿银子结清了欠的肉钱,屠夫又拿银子到店主这里结清了欠的房钱,这时候我不想住了,退了房间要回了银子。银子总数没变,但所有人都还完了债务。这就是货币流通的价值,也是商业的价值,想要国家更为富足、强大,重商势在必行,请问这种情况下沈大人的政策可还对?” 看着眼前因为自己这一番话陷入了沉思,或者说还在捋着自己举的例子的众人,唐瑾不屑的笑了,心道:“小样,经济学的基础都不会,还敢跟我在这辩驳?谁给你的勇气?梁静茹吗?”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