泫起身后并没有坐,而是拿起放在椅子里的资料,给他们一人一份,然后自己也拿了份开始逐条讲解。 江毋又看到了在代国时的泫,自信满满的与群臣舌战,整个人都散发着耀眼的光辉,让他移不开眼。 其他人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泫,最初的震惊过后,立刻低头找泫讲述的地方,全场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跟着她的节奏,连甯晟都暂时忘记了要除掉她的想法,思维跟着她的讲解运作,提出自己的见解。 泫又变魔术般的从椅子下拿出一块石板,找了个显眼的地方立起来,从袖子里摸出一个土块,在上面写写画画、擦了又写,写了又擦,用图形、表格的方式,将抽象的概念形象化,更具体、生动的阐述她的观点。 这个屋子里包括郝公公在内的十个人,统统抛弃杂念跟着泫的思维转,甯晟他们更是完善着泫的想法。 都是些重量级的人物,大家商量的结果便是不但完善了泫的想法,只要下面的人中别有歪嘴和尚把经念歪,是绝对能实施的,得到了甯晟的首肯,泫暂时算是没事了。 甯晟回过神时,书房里只剩他和郝公公了,郝公公还处在愣神状态,咳了好几声才让郝公公回神。 郝公公眨眨眼看看周围: “咦?他们什么时候走的?” 甯晟眼神沉了下去: “连你都没有发现吗?” 郝公公觉得书房里气温巨降,不安的看了看甯晟,看来自己无心的一句话,又引起了甯晟对泫的忌惮,忙打圆场道: “老奴年纪大了,时常感到困倦,刚才泫说的那些太无聊,老奴不由睡着了。” 甯晟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什么话也没有说。 甯昤回过神时,发现马车停了,揉揉太阳穴撩起挡帘: “到家了吗?怎么不叫我?” 外面赶车的丙寅和丁卯茫然的看着他,丙寅没有说话,继续悠哉悠哉的靠在车厢上。 丁卯不解的问: “王爷不是要到这里来吗?” 甯昤一愣,仔细看看周围,是拐向黑脸府的岔道,使劲回忆之前的事情,可是除了在书房里的情景外,再无别的印象,搓着额头: “到底是怎么回事?” 丁卯很担心的上前扶着他: “王爷!您没事吧,从皇宫出来便魂不守舍的,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甯昤再次仔细回忆,从上朝、下朝到书房,似乎没什么特别的,可想到泫那光彩夺目的身影时,不由呼吸急促,心跳变快,觉得脸在发烧,想见泫,立刻、马上就想见到她,抱着她不想再松手。 想到“松手”这个词,心又变的揪疼,他松手了,不知是否还能再握住泫。 抬眼看看去黑脸府的路,很想去问问泫,但自己现在这个状态,去了恐怕连话都说不好,想了想还是回府。 回府后,甯昤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突然呼吸急促、心跳加速、脸发烧,叫了医生来看也没看出什么问题,慢慢平复心情后,那种感觉是没了,但心里却有种是堵还是空,说不上的感觉,让他有些挠痒没挠到痒处,不管怎么挠都总差一点的烦躁。 既然甯晟首肯了,也不便追究泫擅自回来的事情,泫可以挺胸抬头的在朝堂上面对那些反对的人。 看着泫自信满满的与那些人舌战,甯晟眉头皱的越来越紧,那天在书房的事情给他又添了一层阴影,他们那么多在焜昱国响当当的人物,思维就这么被个小丫头牵着走了: 她到底用的什么手段?难道真如皛儿所言是妖术吗? 越想越钻牛角尖,越钻越深越是出不来。 赵国是越来越乱,大有当年“八王之乱”的阵势,甯晟提了几次出兵,都被泫反对并阻止,这让甯晟大为不满。 又一次在书房里商讨时,甯晟突然打断众人的话,然后给郝公公使了个眼色,郝公公动作有些缓慢的从桌子上拿起一个圣旨,站到众人面前半天没说话,甯晟不耐烦的咳了声,才犹犹豫豫的说道: “卓、卓爷,接旨、接旨。” 众人都不明所以的看看甯晟,又将目光集中到了泫身上。 擅自回京的事情,甯晟并没有说什么,泫认为这事不会就这么过去的,眯缝着眼看看甯晟,觉得这道圣旨绝不是什么好事。 但郝公公已经宣了,泫也只得走上前跪地: “臣接旨。” 圣旨里之乎者也,让人读着读着会咬舌头的内容就不说了,其意思就是让泫赴秦州做都督,与赵国对战,镇守东南关。 都督分三种:都督诸军事为上,监诸军事次之,督诸军事为下。都督均有节,表示朝廷赋于都督的权力,使持节为上,持节次之,假节为下,使持节权利最大。 这个节是什么东西呢?节是旌节的简称,其形在找到的资料中描述是“以毛为之﹐上下相重﹐取象竹节”。就是说用毛做的,上下同重,像竹节一样,从找到的图片中来看,大概样子是有5个毛球穿成串,挂在一个有龙头饰的歪脖杆上,长度差不多有一人高。 “持节使”这个名字并不陌生,在许多电视剧里都能听到,比如苏武,最终拿着毛快掉光的节回国时,见者纷纷落泪,这是苏武的荣誉,为了国家,留居匈奴十九年持节不屈。 哎呀哎呀,狗熊又要激动了!中国历史中有太多这样让人钦佩的人了! 在《唐人街探案》第一部中,最后那个女孩说“个体生命不同,到这世界善恶总量不变,每个人从出生就各自扮演各自的角色,有人是恶,有人是善!”,对于历史也是如此。 历史中并非全是恶人,也并非全是好人,有恶人,就有好人,有恶的让人恨不得钻书里捶他一顿的人,也有好到让人落泪,或为之惋惜或为之一振的人。 咳咳,说到苏武,有些激动了。 持节者是钦差,权力极大。朝廷任命将领,是以节为信﹐指挥军队。 甯晟让泫去做的是使持节都督,给她最大的权利,这并不是好事。 泫虽然掌握了许多兵法,也有丰富的知识,可是,说到底,她只能做相当于现在的参谋,出谋划策还可以,但带兵打仗不是泫的强项,还做都督,这明显是强人所难。 甯晟居然要泫去守秦州,还做使持节,除了泫,别人都很吃惊,连霍久都惊的半天说不出话。 别人心里怎么想,泫不知道,但知道甯晟怎么想,把她放在这么重要的位置上,是想以后有败仗的时候,便拿她是问,然后不顾事实给她扣个什么罪名问斩。 泫心里很凉,果然帝王都是无情的,她做了那么多到现在也都白搭,对甯晟最后一点情感也彻底消散。 并没有马上接旨: “春秋战国时期,魏文侯相信乐羊,所以灭掉了中山;秦武王相信甘茂,所以拔掉了宜阳,”说完高举双手“臣接旨,今日便前往秦州!” 然后双手捧着圣旨,依礼退出了书房。 林婳在泫位于后宫的院子里找到了甯晟,看他手里拿着泫送给他的那个木头娃娃,坐在亭子里发呆,走上前轻声问道: “晟怎么会在这里?” 甯晟双眼恢复了焦点,看了看林婳说: “泫以前在宫里时,总是装疯卖傻的欺负叶蓁,不过也怪叶蓁总是针对她,泫没那么多心计,只能靠装疯卖傻自保,但每次都把叶蓁气的要死还拿她没办法。” 林婳看看他,坐到他身边安静的听着。 甯晟的目光仿佛看进了过去的时间里,脸上显出淡淡的笑意: “最大的爱好就是吃,每次见到好吃的,都是迫不及待的样子,喜欢看她吃东西,仿佛比自己吃还香,”说到这,脸上的笑意更深“还有那次装病骗叶蓁,母后突然来到这个院子里看她,其实母后是想确定她是否病了,你知道吗?”双眼发亮的看着林婳“泫跟兔子一样,两下就跳到了床上,我与昤、焽赶紧给她盖被子,我都四十多的人了,还跟做错事的孩子一样,提心吊胆的看着母后进来,想想都好笑,我就那么怕母后吗?” 说着大笑了几声,但很快又沉寂下来,不停的抚摸着那个笑的很开心的木头娃娃,声音哽咽的说: “我也失去了她,我们甯家是不是留不住泫?” 林婳不知道朝堂上的事情,还以为甯晟想通了,劝慰道: “怎么会失去呢?泫不是小心眼的人。” 甯晟摇摇头,看着天空: “我今天做了个错误的决定,让泫去镇守秦州,凭她的脑子,一定是想到了我的用意才会说乐羊和甘茂。” 林婳不知道乐羊和甘茂是谁,但说到让泫去镇守秦州,也想到了甯晟的用意,气的直跺脚,也顾不上什么,噌的站起来直言道: “晟!你怎么能这样?!泫是唯一一个不计名、不计利帮助你的,这点奕王、骥王做不到,就是旻也做不到,泫不让你沉迷享乐,也是为了你好,为了焜昱国好,你怎么能将她视为是威胁呢?”气的来回走了两步“那年去大凉国,泫给我画了焜昱国周边的地图,那是我第一次知道焜昱国处在什么样的境地里,而你即使知道焜昱国处在什么境地里,却依然高枕无忧,到底是哪来的信心?现在焜昱国的太平,都是泫拼出来的,你怎么还能这样对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