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绍听见妙妙这样对他讲,忙不迭地赶紧点头。 其实倘若瑶瑶此刻在这儿,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承认自己心仪瑶瑶的,因为他知道明明不会有结果,执着下去也是苦果。 可是现在瑶瑶不见了,他的一颗心宛若同时被人偷了去。 他的心彻底乱了,现在只想听到一切有关于瑶瑶的事情,什么都好,更别说是听到妙妙讲,瑶瑶也是在乎他的。 “好,我这便叫人布膳,然后我们一起吃饭。我肯定不会在胡思乱想,明天乖乖跟你上茅山请道士。”薛绍这样对妙妙说着,眼神坚定。 明明只是吃饭而已,在此刻的他看来,却像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情。 要知道,瑶瑶生死未卜,他是要心多大,才能吃下饭去? 不过既然妙妙这么说了,就必然有她的理由。此去茅山路途遥远,他要是一直不吃不喝也的的确确不是办法,所以就算是咬着牙往下咽,他也是要吃一些。 妙妙本来没打算留在这儿吃饭,可是仔细一想,她若是现在突然回到柳千琅给她准备的宅院去,怕是管家也未必能够给她准备得出饭来,倒不如就在这儿用了。 正好,她也可以盯着薛绍一点,别让他不吃不喝的净做傻事。 其实晚饭早已准备好,只是之前薛绍不肯吃,所以也没人敢忤逆他的意思,将这晚饭端上来。 现如今听见他让人布膳,不过一炷香的功夫,那重新热过的晚饭就端了上来。 四道菜肴,都是清淡可口,妙妙以前没少在薛府里吃饭,对这薛府的厨子还是颇具好感的。 吃饭的时候,她见薛绍一直心不在焉,眼神飘忽不定,便知道他一定是又在担心瑶瑶了。 为了缓和他的心情,妙妙便刻意去讲一些书院里的故事。 这天晚上,她滔滔不绝地说了很多很多…… 她给薛绍讲大嘴巴的梁大瑞,讲写字一点也不好看的杜白夫子,讲那个精通音律却又脾气古怪的老头夫子。 其实妙妙也不是一个话多的人,可是此时此刻屋里只有她跟薛绍两个人,如果她再不说一点什么,这气氛真是诡异的安静。 她这么做,不过是为了逗薛绍开心而已。 她明白薛绍是在惦念瑶瑶,可是没人会比妙妙更清楚了,薛绍的惦记对于找到瑶瑶来说,一点用处也没有。 相反的,若是因为这份惦念,拖垮了薛绍的身子,那这事儿便更是得不偿失了。 瑶瑶不是凡人,她是一只猫妖,能够抓走她的人,怎是这**凡胎之人能够理解的? 其实,妙妙已经在心中做了一个决定。 尽管她一点也不想要面对这个选择,可如果这次请了茅山道士后,却依然不曾找到瑶瑶的踪影,那她或许就会选择这最极端的办法。 她会再一次去茅山,求得三味真火,烧毁猫王殿下送给她的龙生九子图。 因为这样,她就会见到猫王殿下,瑶瑶自然便有救了。 可但凡要是还有别的选择,她就一定不会去冒这个险。 龙生九子图的法宝卷轴三界之内只此一个,那三味真火一旦烧过,它就再也不可能复原了。 一旦龙生九子图被毁,她就永远都别想着得道成仙,救出娘亲了。 她的确在意瑶瑶的性命,可她也在意娘亲的自由和自己的孤独。 这是她追寻了前半生的执念,她要如何忍心就这样放弃掉? 如果这辈子她都无法救出娘亲,那妙妙想,她一定会自责致死。 倘若她此生独自终老,无亲人陪伴左右,却又在心底充满自责,那她活着到底还有什么意思? 所以,她只能拼尽全力,去茅山一博。 她所有的希望都系在此次的茅山之行上,她怎么可能会不比薛绍更在意这件事呢? 可是人的力量是这世间最最薄弱的力量,这股力量没有灵力,没有法术,只不过是人的意念之间。 它什么也做不到,什么也改变不了,简直微弱的让其他种族觉得可笑。 所以,她又如何忍心看着薛绍这样执念下去呢? 她现在是没有灵力在身,若是她身上还留存着灵力,她一定会运用灵力抹掉薛绍对瑶瑶的全部感情。 作为一个旁观者最清楚,这份感情的存在,是不对的。 事实证明,妙妙并没有白费心思,她讲的故事的确是逗笑了薛绍,让他暂时忘掉了对瑶瑶的思念之苦。 “我怎么不知道你原来是一个这样讲故事的人?”薛绍对于妙妙今天晚上的举止有些意外,但不得不承认,她讲的故事还是很好听,很有趣的。 “自打离开柳州城,你也从来不曾与我深聊过,当然不会知道我到底是不是一个会讲故事的人了。告诉你吧,我会讲的故事可多了,可不单单只有书院里的那群人。我还知道好多神仙和妖精的故事,不过是今日天色已晚,没法子多聊了。”妙妙抿唇一笑,这样说道。 望着妙妙脸上的笑容,薛绍突然想起一件事来。 其实当初在柳州城,他刚刚借宿在于府的时候,他十分喜欢妙妙。 甚至他还想过,要是把妙妙带回京城,她达成了读书的心愿之后,他要将她娶过门来着。 因为妙妙是他平生所见最最有眼界的女子,她的气度,她的隐忍,她的学识,都十分不凡。 能够一辈子跟这样的女子生活在一起,想必会很有趣吧? 可是自从妙妙落水之后,不知为何,她就好像是变成了另外的一个人。 还是那副相貌,可那眼神,举止,性情均是大变。 听人说,她以前在于府的时候身世可怜,任由大娘和姐姐欺负,隐忍了十几年。 可是打从那日落水以后,她便开始学会了反击,甚至会动用心思陷害于人。 其实这一切倒是也不曾令薛绍对她改变看法,毕竟妙妙被人欺负了那么多年,爆发回击也都是可以理解的正常事,甚至薛绍在一旁看着还觉得大快人心。 但是自打妙妙带着瑶瑶随他一起逃离京城后,妙妙就变得越来越奇怪了。 她一直缠着南燕王不放,每次见到南燕王后,她就无法控制自己感情似的像个疯子。 薛绍在柳州城的时候没少跟妙妙接触,可她提起京城的时候,满眼都是对书卷学府的向往,只字不曾提起南燕王半句。 这一切来得太突然,太奇怪,不光是南燕王无法接受,就连薛绍自己也无从理解。 正是因为从那时候开始,他才将自己对妙妙的心思转移到了瑶瑶身上。 他也是从这个时候开始,才发现相比起妙妙,瑶瑶的心思更单纯,更简单,更直接。 她爱谁恨谁,一眼就能看得出来。 他生存的环境已经足够复杂,他当然更愿意去爱上一个心思良善的人。 妙妙的步步为营他看得疲惫,她突然像是变成了一个无所不能也无所畏惧的人,这样的她,令他不敢靠近,更是再不敢动什么男女之心。 就在这个寂静无人的傍晚,薛绍在心里暗自琢磨着,倘若当初妙妙的性情没有改变,她也没有嫁给柳千琅,那今日的一切会不会变得不同? 他不会遇上瑶瑶,而妙妙还是那个乖巧惹人怜惜的女子,那他今日所挂怀担心之人,会变成她吗? 可是无论他在脑子里想出多少种假设,他都很清楚,这一切永远也不可能变成现实。 “薛公子,既然我已经跟夫子告了假,短时间能不需回到书院,那我总不能终日一副男子打扮,以男装示人吧?所以我就想着去瑶瑶原先住着的屋子里,借身衣裙换上,你看可否?”其实妙妙才不是害怕以男装示人,她只是今天晚上还打算回到柳千琅送给她的那套宅院之中,要是被那管家发现她许久未归,又打扮成这副奇奇怪怪的样子,肯定又要多心。 她现在的生活里已经够乱的了,可不能让那管家再给柳千琅乱传话。 万一那柳千琅听说什么,一个感觉不对,就自己快马加鞭来京城问话了怎么办? 那她跟大家编造的谎言岂不是都要露馅了吗? 今天晚上她这么折腾着还想往城郊赶,就是为了能够让管家看她一眼,别以为她一去不回,趁着柳千琅不在京城,偷偷跑掉了。 “嗯,你跟她是姐妹,你自己去换就是,这种事情不需问我。”薛绍摆手,让她快去。 妙妙应了一声,便径自来到了瑶瑶的房间,点了蜡烛在桌上,左翻右找地开始四处寻觅合适的衣裙。 她不喜欢太繁琐的样式,可这一点偏偏与瑶瑶相反,她自打来到人间,购买的衣裙均是颜色越鲜亮越好,款式越复杂越好,巴不得一走到街上人人都看她呢。 就在她在衣柜里翻找东西的时候,余光注意到里面的床榻上有什么好像在隐隐放光。 她有些奇怪地走过去,突然发现在床榻里侧的枕头旁,放着瑶瑶一直佩戴着装有灵力的项链。 妙妙惊讶地将那条灵力项链拿在手里,百思不得其解。 这项链怎么会在这儿?瑶瑶不是一直将它戴在脖子上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