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丰楼是临安城中最大的酒楼,分号遍布全大宋各大州府。关于他的东家,市井之间有很多传说。有人说和丰楼是汴梁城破之后,樊楼的东家带着原班人马来到临安之后开设的。因为觉得樊楼这个名字不可再用,索性改了名字为和丰。临安城里倒是有好几家自称是樊楼的酒楼,然而内行人一去便知道那些都是假冒的,无论是品味格调乃至菜式的口味服务的手段都差之甚远。反倒是和丰楼颇有几分樊楼的风范,各方面都用樊楼的影子,这可作为一个佐证。 不过也有人说,樊楼的幕后老板是江湖黑道中人出身,赚了一大笔银子之后隐姓埋名金盆洗手,开设酒楼洗白自己和钱财。有人有鼻子有眼的说,当年泉州海匪头子打劫了泉州大船行东家郑志龙的两只贸易船队,所劫持的货物价值高达百万两。郑志龙是泉州大贾,岂肯罢休。于是请朝廷出兵剿灭海匪,在泉州海外海岛上端了海匪的老窝。然而,海匪是剿灭了,那价值百万的货物却不知了去向。据说是被匪首包三爷早就转移到陆上,通过各大商贾商行变卖成银子了。 这个说法的佐证便是,在泉州海匪被剿灭之后,临安城和丰楼便开了起来,而且一开就是个最大的酒楼。幕后的老板却又神神秘秘的不现身,只有请的掌柜的张罗生意,从未有人见过和丰楼幕后的老板。 当然,两种说法都很牵强,大概率是市井小民们闲来无事时的胡乱猜测而已。但和丰楼是最大最豪华的酒楼却是事实。临安城中能去和丰楼吃饭喝酒的人并不多,因为消费实在是太高了。 方子安骑着他惹人瞩目的大红马在蒋政等人的陪同下此刻便来到了和丰楼酒楼之前。门前知客的伙计是有眼力见的,临安城中的头脸人物他都认识,方子安在临安城也是个大名人,他岂会不认识。 “哎呦,这不是方大人么?方大人大驾光临,本店蓬荜生辉。敢问可有预定了席位?”伙计笑盈盈的道。 方子安尚未答话,一旁的蒋政沉声道“啰嗦什么?早预定了。三楼西首最大的芝兰包厢。” 伙计这才看到蒋政,忙笑道“原来是蒋大人的请的客人,失礼失礼,是是是,早订了。里边请,上楼之后右拐,临河西首芝兰厅,已然全部准备好了。” 和丰楼的包厢起了各种好听的名字,什么芝兰、湘竹、冷梅、傲菊、青荷等等。倒也雅致的很。 方子安笑着对蒋政道“蒋大人看来是经常光顾啊。否则怎知那包厢是三楼最大的。” 蒋政愣了楞,笑道“倒是和朋友来过几回。不过却不是常来的,这种地方,下官那点微薄的俸禄岂敢常来?岂非老婆孩子都要喝西北风了。只是虽来的少,却也习惯在三楼芝兰包厢吃酒,因为那包间最大,风景也是最好的。临窗把酒,可观中河街景。” 方子安笑道“原来如此。” 几人下了马,有人上前来牵过马儿去喂水喂料,方子安和蒋政等人进了大门。前面是个天井大院,地面上一水的水磨白石铺就。回廊蜿蜒,假山精美,正是正宗的江南园林的规制。 “大人第一次来是么?”蒋政笑问道。 方子安道“是啊,我出身贫寒,少时吃饱肚子都困难,这种地方挥金如土,岂是我能来的地方?” 蒋政笑道“方大人如今却可以常来了。这就叫做苦尽甘来。在我大宋,只要肯努力肯上进,便有出头之日。大人便是明证。” 方子安哈哈笑道“你这话不错,我爱听。” 蒋政笑道“大人既然不常来,那可要来瞧瞧和丰楼院子里的宝贝。大人请看左首那块假山石头,觉得像什么?” 方子安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座假山坐落在那里,那形状一眼便看出来了,居然是一个硕大的元宝造型。 “不就是个石元宝么?”方子安哑然失笑。 “大人,那你可错了,这是挖出来便是这元宝的形状。太湖石以嶙峋怪异著称,可以像狮子老虎什么的,但是如元宝这般圆润形致的却是异类。光滑的太湖石本已经很稀奇了,更别说天生便是金元宝的样子了。没用一斧一凿,堪称绝品石头。大人不觉得稀奇么?”蒋政忙道。 方子安那里对这些东西感兴趣,蒋政这些人似乎无聊透顶了,对这些东西津津乐道。 “你这么一说,似乎确实有些奇怪。”方子安笑道。 蒋政道“这玩意可遇不可求。此间东家花了重金买来的,摆在这院子里。商贾之家求财,这块石头最是应景了。我大宋临安大商贾看了都眼红,这东西摆在家里便是利是。据说有人出五千两银子买这块奇石,此间东家都不答应呢。” 方子安惊讶之余,心中想道这些可真是有钱人的世界了,不懂他们的心思。后世对那些土豪的作风感到诧异,没想到在大宋,有钱人还是这般德行。五千两银子买块石头,那不是疯了么?这又非金非玉,说到底便是一块石头罢了。 “咱们临安商贾来到和丰楼吃酒时,都要去那石头处拜一拜。这叫讨个吉利。和丰楼的生意好,这块石头怕也是多吸引了一些客人。方大人,要不咱们也去拜一拜?”蒋政笑道。 方子安哈哈大笑道“蒋大人,你说的是商贾求财,所以去拜。咱们又非商贾,拜哪门子?难道拜了之后,你的俸禄便长一些不成?” 蒋政嘿嘿一笑道“大人,这可说不准。另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万一灵呢?万一哪天天降一笔横财呢?谁能说的准?方大人不妨一试。” 方子安心中一动,笑道“也好,就当是好玩,咱们去拜拜。” 蒋政大喜,和身后两名官员挤了挤眼,面露得意之色。拜石头是假,试探方大人的底线,看方大人对钱财的态度是真。现在看来,这位方大人也是爱钱的。一说能发横财,便立刻去拜石头了。只要他爱钱,一切都好办。 拜了元宝石,几人举步进了大厅,有人引着从楼梯上楼。那楼梯的用料极为考究,红宇宇的也不知是什么木料,散发着淡淡的香味。扶手栏杆都是木刻雕花,花鸟鱼虫栩栩如生。墙壁上悬挂着精美的宫灯和字画,当真是富贵逼人,极尽奢华。 到了三楼上,沿着回廊往西,一间垂着珠帘的屋子门口挑着一盏八角宫灯。宫灯之下悬着一个精美的小木牌,上面雕着芝兰二字。那便是这间包厢的名字。 方子安暗暗赞叹,这和丰楼名声响亮,被称为是临安最好的酒楼,果然是花了些心思的。在外边看不出来有多么气派豪华,但是里边的装饰用料,点点滴滴都是花了心思的。就连一只小小的门牌,芝兰二字都是镂空雕刻的字迹,周围辅以兰芝花草的雕刻模样。门前廊下,更是挂着几盆绿油油的兰草。 “大人请进,就在这里了。”蒋政笑道。 方子安点头,举步迈入屋子里,一进屋子,他便讶异的站住了。包厢内有人,高矮胖瘦老老少少的居然有七八个人之多。看他们的衣着,都是丝绸绫罗,绝非普通百姓。生的也是白胖壮硕,养尊处优的样子。 所有人都站在屋子里,方子安一走进来,这些人都拱着手齐齐向方子安行礼。 “我等……见过方大人。” “方大人果然一表人才,英俊潇洒,和传说中的一样。” “是啊,年纪轻轻便有今日成就,方大人真乃人中龙凤……” 这群人方子安一个也不认识,他们见面便是一顿夸,方子安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蒋大人,他们是……?”方子安诧异道。 蒋政忙躬身笑道“大人赎罪,下官自作主张,邀请了咱们临安几大船行的东家作陪。这些都是咱们临安的船行东家,也算是自己人。事前没有征得大人同意,还请大人莫要怪罪。” 方子安皱了皱眉头,旋即哈哈大笑道“原来是这样,这些都是我临安市舶司所辖的船行东家?那确实是自己人了。也好,一起聚一聚,也是不错的。正好,我本来就打算去一一拜访他们的,这可好了,也不用去一一拜访了。” 蒋政心中一松,心想这位方大人上路子,看来有些事不用担心了,他好说话,又爱钱,事情便好办。 众人一起相让,方子安推辞一番后在上首主位坐下。蒋政招呼伙计上酒菜。酒菜都是早已定好的,伙计招呼一声,很快热腾腾的菜便上了桌子。 桌案上的菜琳琅满目,以方子安的见识,居然很多菜式他都没见过,更别说吃过了。大桌子上摆了几十盘菜。伙计更是捧出了和丰楼自酿的花雕酒出来。这是和丰楼的又一个吸引人的招牌。和丰楼的花雕酒醇厚绵长,极为难得。外边想买也买不到,只有在和丰楼才能喝的到。 “这……也太丰盛了吧。这些酒菜……得花不少银子吧。”方子安咂嘴道。 蒋政笑道“放心,这些都是各位东家的心意。虽然这一桌酒菜近两百两银子,对我们来说是巨款,但对各位东家而言,那可是九牛一毛不值一提。今日这顿酒,各位东家请。” “对对对,自然是我们请。请大人放心享用。”众东家纷纷笑道。见方子安一副没见过世面的小家子气,有的人心中甚至生出了轻视之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