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师城外。 山路上,一队运送石料的队伍正在艰难的行走着,由于山路崎岖,七八辆大车全都由人力拉着前行。 一群苦役满头大汗,虽然已经是寒冬腊月,可是脸上的汗水却从来都没有停过。 十几名携带兵器的官兵首尾相接,在一旁押送着,嘴里不停地催促着,手里还拿着鞭子,如果有人偷懒,鞭子就会狠狠地抽在那个人的身上。 而在这些满头大汗的苦役之中,远远地就能看到一个不停摇着头,嘴里喃喃自语,不停抱怨的人。 这个人就是胡非! 这已经是他来这儿的第三天了,可是除了第一天报到的时候管事的知道他是丞相之子外,护城军中没有人认识他。 所以,他过了三天非人的生活,每天起早贪黑,累得气都喘不上来了,脚底板都磨起了水泡,即便是在前世,他也没干过这么累的活。 跟他在一起的那些苦役,都是真正犯了大明律例的犯人,只有他是被朱元璋硬塞到这里的人,而原因只是不想他在年节之前再在京师城中惹出乱子。 现在的他,肠子几乎都悔青了,只恨当初不该在国子监心血来潮打了徐辉祖,否则也不至于来到这里遭罪。 每辆大车上都装着满满一车的石料,而且全都是巨石,他一个人都未必能抱得起一颗,车头有人负责拉,车尾有人负责推。 胡非就是车尾人群中的一个,可是此时他,根本就没有伸手,两手叉着腰,不停的抱怨着,腿都快走废了。 对于他这样一个养尊处优的世家子弟来说,光是走这一段山路就已经够费劲了,更别说推着那么重的大车在崎岖的山路上前行。 “你干什么呢?!” 正在这时,一名监工的把总看到了偷懒的胡非,脸色瞬间沉了下去,迈着大步直奔胡非冲了过来。 “伸个懒腰,伸个懒腰,这就用力推!” 胡非脖子一缩,急忙陪着笑脸解释道。 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把总,可却是众多苦役没有人敢得罪的瘟神,因为他手中那根鞭子真的会把你抽得皮开肉绽。 为了躲过这种皮肉之苦,胡非从第一天到来之后就一直埋头苦干,可是今天实在是没力气了。 只是偷懒了一小会儿,没想到还是被发现了。 “我盯着你很久了!你一直没推过!嘴里不停地在说什么?!” 那名把总瞪着胡非,厉声喝问道。 “我在自我催眠啊,为自己打气,加油!加油...” 胡非一边解释着,一边攥着拳头轻轻挥动着,谎称自己嘴里刚才说的是加油之类的话语。 “不仅偷懒,还满口胡言,我忍你很久了!” 把总皱着眉头,看着莫名其妙的胡非,咬了咬牙,突然扬起了手中的鞭子,作势就要向胡非抽去! “住手!” 胡非脸色大变,突然抬手厉喝一声,眼神中闪烁着一丝忌惮。 要是被那一鞭子抽在身上,以他的身板,不死也得残废。 或许是胡非的架势太足,听到胡非的话音,那名把总一时间愣住,惊讶的看着胡非。 “你知道我是谁吗?!知道我爹是谁吗?!” 胡非瞪着那名把总,一脸严肃的问道。 “我管你是谁?!” 把总看出了胡非眼神中的忌惮,冷哼了一声,说着再次扬起了手中的鞭子。 “我爹是胡惟庸!” 胡非扯着嗓子,再一次大声喊道。 听了他的话,在场的所有人全都愣了一下,包括那名把总。 胡惟庸的大名,整个大明谁不知道? 可是紧接着,那名把总就忍不住撇嘴一笑,而周围那些愣神之后的人们也开始继续前行,都觉得胡非是累疯了。 “你爹是胡相?你也配!?” 把总冷哼了一声,手中的鞭子直接抽向了胡非的肩头! “我爹真的是胡惟庸!” 胡非大惊失色,一边大声喊着,一边向后避开。 “住手!” 正在这时,一声厉喝突然响起,紧接着一只大手出现,一把拽住了那名把总手中的鞭子! 把总咬了咬牙,转头看了过去,一脸愤怒,这已经是他听到的第二声住手,他倒要看看,这一次又是哪个不怕死的。 可是就在他刚一转头的瞬间,表情直接僵住,紧接着急忙松开了鞭子,恭敬地行了一礼。 “属下见过韩千总!” 把总一边行礼,一边恭敬的说道。 来人三十来岁,面色冷峻,眉宇之间自带威严。 “用料紧急,何故在此一直耽搁!?” 来人瞪着那名把总,冷冷的问道。 “回禀韩千总,只因...” “属下这就赶路,绝不会误了时辰!” 把总指了指胡非,刚想解释,可是看到来人阴沉的脸色之后,急忙拱手说了一声,立刻带着车队继续前行,不再理会胡非。 胡非愣在原地,感激的看着这名突然出手相助的贵人,心里的感激无以言表。 “下官韩千戍,见过胡公子。” 待车队走远之后,来人突然转身冲着胡非拱了拱手,恭敬的说道。 “你是?” 看到这一幕,胡非不由得愣了一下,迟疑着问道。 “下官是护城军中一名千总,三日前接到太子殿下密令,让下官对胡公子照顾一二,之所以现在才与胡公子相识,是不想太过声张。” 韩千戍拱了拱手,认真的说道。 “原来如此,多谢韩千总,刚才出现的真是及时啊!” 听了韩千戍的话,胡非恍然大悟,拱了拱手说道。 他一开始以为韩千戍可能是胡惟庸的人,没想到居然是太子的人。 想起那天离开养心殿之时太子说的那些让他好自为之的话,胡非啼笑皆非,原来太子嘴上虽然那么说,却还不忘暗中派人照顾自己。 “胡公子受惊了,今后这种事不会再发生,不过为了不引人猜忌,不能让人知道属下是太子殿下的人,所以接下来的这些日子,胡公子还是得干活,希望胡公子见谅。” 韩千戍看着胡非,认真的说道。 “明白明白,只要偷懒不挨打就行!” 胡非点着头,笑着说道。 他可不想一边受着苦,一边还被人用鞭子抽着,他又不是真的犯人。 不过想想刚才那名把总说他不配做胡惟庸儿子的话,他的心里就气不打一处来,要不是现在沦落至此,区区一个把总,连站在他面前说话的资格都没有。 “胡公子,他们已经走远了,赶紧跟上吧。” 韩千戍看了一眼已经走远的车队,低声催促道。 “好好。” 胡非答应了一声,急忙快步跟了上去。 ... 天色已晚。 军营之中,胡非跟一群苦役待在一个极其简陋的草棚之中,这里就是他们的宿舍。 四面漏风,冻得四肢都冰凉,根本就没办法入睡。 胡非躺在草席之上,牙齿一个劲儿的打着颤,脑海中全都回想的是玲珑苑中那张柔软宽敞的床,还有洪宾楼中的那些美食。 这里不仅活儿累,伙食更是难以下咽,对于胡非这种整日大鱼大肉的人来说,那些东西真的连猪食都不如。 可是没办法,既然来了这儿,就得忍着守着,只要扛过这一个月,他就可以重新回到京师,这辈子打死都不会再回来。 就在胡非一边幻想着软床与美食,即将艰难的进入梦乡的时候,一阵脚步声传来,一名官兵缓缓走进了草棚之中,来来回回的在躺在草席上的人群中搜寻着,最终来到了胡非的身边。 胡非一边咀嚼着空空如也的嘴,一边露出了一丝享受的神情,眼看着就要进入梦乡。 这时,那名官兵却轻轻碰了一下胡非的脚,叫醒了胡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