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能打猎了!尤其是能去草深林密、沼泽密布的鸭子河畔打猎了! 天祚帝的心情无比地舒畅。 这一次,他带上了后宫里所有有名号、诞下子女的嫔妃,以及年幼的皇子公主。相伴的王公大臣上千人,在三万皮室军、宫分军的护卫下,浩浩荡荡出南京城,走遵化,先到中京。 休息几日,沿着土河北上,入上京道饶州,再转去上京临潢府。在这里装模作样地拜祭祖先,再召集各部酋长开会。 不知从何时,辽国皇帝已经不喜欢常居在上京。这里城池狭窄,物产贫瘠,实在不是享乐的好地方。 宁可待在南京城,尽享宋国源源不断、各式各样的丰裕货品。 上京只是例行祖宗规矩、拜祭先灵的地方。中京则变成了连结南京东京、侧翼支援的军事重镇。 看到满坑满谷的契丹、奚、女真、室韦、渤海、铁骊等各部酋长们,天祚帝心中一股自豪感油然而生。 自从东北大乱,自己不仅忍痛放弃了北上游猎,例行拜祭祖先、召集诸部酋长大会等事情,也荒废了好几年。 终于,今年又能重新召开一次,继续彰显我大辽威武。 诸部酋长里,坐着女真完颜部的完颜阿骨打和完颜阇母。看到这兄弟俩,天祚帝心里有些不舒服。 天启五年,纥石烈部首领阿疏,在辽国的支持下,收买女真某部,趁着完颜部首领们去祖山祭拜祖先路过该部,盛情款待,然后伺机在酒菜里下药,几乎杀尽了完颜一族。 只是可惜跑了完颜谩都诃、完颜撒改、完颜阿骨打和完颜阇母少数几人。 真是气愤,完颜家真他妈的能生,居然生了这么多,使劲杀都杀不尽。 然后完颜谩都诃杀了侄子完颜撒改,自称完颜部酋长。完颜阿骨打和完颜阇母归附在铁骊王麾下,一边恭顺地向大辽上降表,表示愿意归顺。 当时自己以为东北之乱,即将平定。万万没有想到,纥石烈部首领阿疏挟此之威,收拢了女真各部以及部分渤海部族之后,自觉兵强马壮,居然也打出了反旗! 朕就知道,东北这些蛮夷之族,都是些头上生反骨的混蛋,养不熟的白眼狼! 只是经过此乱,女真、室韦、铁骊等各部族的心都散了,不再像以前那么团结。 这对大辽来说是好事,正好一边剿抚并用,各个击破。三年下来,阿疏全家被斩杀,纥石烈部灭族。 完颜阿骨打兄弟俩投奔到辽军麾下,成为头号猎犬,出生入死地为辽国平定各处乱事,也借机把叔叔完颜谩都诃斩杀,并其部众。 东北诸部都一一归附在大辽的铁蹄之下,形势一片大好。 只是这完颜部,以前是最大的反贼,现在归顺了,但朕看着他们两个,面目狰狞,头生反骨。 要不要趁着这次大会和游猎,趁机把他们拿下,以除后患? 按照惯例,诸位酋长上前来,进献贡物,再说上一段表忠心的话,很是无趣。 天祚帝听着听着,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在下面康慨陈词的铁骊王,脸色都变了。停滞了一会,还是强作欢笑地继续说完。 就是嘛!只要我大辽兵强马壮,朕打哈欠算什么,就是当着你们的面撒尿拉屎,你们也得腆着脸受着。 嗯,今年的酋长似乎少了些。哦,比往年要少三分之一。 漠北那些野蛮的蒙兀、鞑靼诸部,除了惹事生非,扯旗造反之外,从来不会表示恭顺。这样的大会,很少回来。 但是往年塔塔儿、札答剌、弘吉剌和合底斤等靠近金山大兴安岭的等部,还是会派人来,表示恭顺之意。 可恨!塔塔儿部没了,札答剌、弘吉剌和合底斤等部也被拆分,整编成什么玄武旗,全他妈的都姓了赵。 怎么就能全部都姓了赵?真是可恼! 想到这里,天祚帝就气不打一处来。可恶的赵十三,在朕最危急的时候,落井下石,居然非得要做朕的姑父! 羞辱啊!等朕把东北收拾好,再派出良将精兵,收复漠北,然后调集所有的精兵,振师南下,先到河东河北狠狠打一回草谷,再攻入河南,狠狠抢一回。然后让你赵十三,把最漂亮的妃子、公主全部献给朕。 想到这里,天祚帝心里一阵得意和兴奋。 赵十三,我定要报此大仇! “陛下,该赐酒了。”耶律余睹在旁边提醒道。 自天启五年后,他在诸位宗室遗老们的极力推举下,出任东京留守。此子也挺争气的,翻云覆雨、纵横捭阖,两三年间就把东北平定下来。 现在他是魏国王、北枢密院使、上京留守,也是这次集会和游猎的组织者。 “赐酒!赏!”天祚帝醒悟过来,大声道。 酒水都是宋国的“神仙醉”,一人一盏。赏物也都是从宋国进来的器件。有制作精美的铜器、有丝绸和染色的棉布。 看着都挺漂亮的,就是不怎么值钱。 这些年宋国的货品,从各个渠道潮水一般涌进辽国各地,酋长们的眼界都提高了,不再是以前那些没见过世面的土豹子。 看到酋长们脸色几乎掩藏不住的嫌弃和轻蔑之意,天祚帝心里一阵恼火! 天子家也没有余粮! 这些年你们在东北见天地闹,朝廷调兵遣将,钱粮流水一般地往外花,国库里都空得能饿死耗子了。 现在南京城还有一半的园林,停在那里没钱修,那里有余钱打赏你们? 国事坎坷,共克时艰吧! 上京的例行会议开完,天祚帝启程向鸭子河进发。 按照与宋国的协议,辽国东京道和上京道,以金山大兴安岭以及南边余脉—兔儿山、永安山和大水泊为界。 鸭子河在金山以东数百里,安全得很。 后宫、王公贵族、军卫,再加上来上京开会的诸部酋长及其随从们,队伍又变长了。蜿蜒数十里,一路北上,很快就到了鸭子河与混同江交汇的地方——长春州。 天祚帝急不可耐地传令摆开阵势,开始游猎。 在萧嗣先的命令下,宫分军划着小舟,穿着大板鞋,深入沼泽湖泊间,把一群群的野鸭鸿雁,往猎场赶。 皮室军纵横在山林里,把里面的狍子、麋鹿等猎物也往猎场赶。 萧嗣先再三强调,猎场里老虎、黑熊、野猪这种有威胁的勐兽,全部扑杀,万万不能让它们惊了御驾,坏了陛下的兴致。另外再准备一批勐兽,准备助兴游猎时再用。 看着军士们忙忙碌碌的,完颜阿骨打和阇母在远处忍不住感叹。 “皮室军,威震东北的契丹精锐。现在在做着这等粗鄙下贱之事,真是悲哀。” “哥哥,契丹人气数已尽!我们现在又收拢了一群勇士,女真很多部族也看清楚契丹人的底细,愿意听从调遣。哥哥,我们不如...”完颜阇母用女真语低声劝着哥哥。 “阇母,不着急。我能隐约感觉地到,这次游猎,会有大事发生。” “哥哥,你察觉到什么?” “你难道没有发现,皮室、宫分等辽国皇帝的亲军,被散布在猎场各处,而且时常被调遣各处,做着各种杂事,移动不定。反倒上京道的兵马,以护驾名义,分驻各处要地,一直没动。阇母,这些兵马,都是耶律余睹和耶律章奴这两年一手带出来的。” “哥哥,耶律余睹要造反?不可能吧。他的东京道兵马,才两万。皮室和宫分军,有三万之多。而且伴驾的除了有我们这些藩属酋长,还有上千名宗室贵族。他们肯听耶律余睹的?” 完颜阇母摇着头说道。 完颜阿骨打没有继续往下说,只是澹澹地答了一句:“那我们静观其变吧。” 完颜阇母默然了一会,提出了建议:“哥哥,不如我们派心腹悄悄潜回部族,立即聚拢人手,等待天时?” 完颜阿骨打默然了一会,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