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黄琼这番话中,其他的意思林含烟也听出来了。也知道爱郎不让这个孩子挂在景王府名下,是全心为这个孩子打算。否则,将来孩子长大了,让孩子如何自处?一个是养大自己的亲人,一个是毁家弑父的仇人,让这个孩子到时候怎么办? 的确,柴头的一家老少被害,原则上说景王算不上是真正的仇人。那个时候,景王自己早已经失去了对府中那些人的控制。但那些管事能够嚣张跋扈,到如此的地步,却是与景王先前的纵容离不开的。那些人也是景王就藩时,跟着一同到郑州府的。 若是详细追究起来,景王至少一个纵容的罪名是逃不掉的。真正的幕后真凶,蜀王倒是关联很大。只是这些秘闻,又岂能随便让一个孩子知晓?为了避免这孩子将来有什么为难的,所以黄琼才做出这个决定。这个意思,林含烟听明白了,段锦也一样听明白了。 只是黄琼的话音刚落,那边的段锦却对着景王妃道:“这个孩子究竟归到谁的名下,我不想插手,也不该我去插手。不过,我有一个要求,那就是希望她能与我学武。在给这孩子沐浴的时候,我给她摸了一下骨,这孩子虽说眼下瘦弱一些,绝对是习武的好苗子。” “若是单纯让她习文,可就真糟蹋了她那的天赋了。十年前,我便想找一个传人,却没有想到一直都未能如愿。没有想到今儿,在这个乡村里面居然被我遇到了。这么根骨奇佳的孩子,我已经好多年都未见到了。” 见到段锦看向柴头的时候,眼睛里面冒出的精光。黄琼也只能摇头苦笑,但是却并未搭理她。而是对着林含烟道:“含烟,孩子应该有一个大名了,不能整日的柴头、柴头叫着。你之前是京中有名的才女,你看看起什么名字好一些?” 听到黄琼的提议,林含烟倒也没有推迟,而是沉吟了一下后道:“今后,便让她跟我的姓吧。这孩子现在虽说瘦了一些,可长的却是秀秀气气的。尤其是这双大眼睛,就像一滴雨露一样,真的很有神。我看今后大名就唤作林雨涵,小名就唤涵儿。” 林含烟起的这个名字,黄琼沉吟了一下后,却是摇了摇头道:“名,我没有什么意见,就叫做雨涵。但姓,还是跟着我姓吧。今后,她的大名就叫做黄雨涵,小名也不要叫做涵儿了。这孩子像是花朵一样娇嫩,还是叫花朵罢。” 黄琼的话音落下,在座的几女都不由得被他吓了一跳。那边正在给孩子做鞋的李秀,若不是她身边的何瑶手疾眼快拦了一下,手中的针便直接扎进了自己的手。而林含烟,更是目瞪口呆,甚至有些不知所以的看着黄琼。 之前黄琼在与孩子交谈的时候,自称是爹爹,在座的几女其实都没有当回事。开什么玩笑他才是多大,就想着给一个七岁的孩子当爹。清楚知道他与林含烟关系的几女,都以为他之前那句爹爹,不过是与林含烟的嬉笑之言。谁都没有想到,黄琼根本就没有开玩笑。 除了对天家规矩知道不多的何瑶,对这个姓氏归属无所谓之外。其余的几女,无不对黄琼的选择感觉到惊讶。别说林含烟与段锦二女,便是跟在林含烟身边已经数年,对有些东西已经不陌生的李秀,都感觉到异常的震惊,外加替黄琼和林含烟担心。 因为她们都知道,这个孩子一旦取了这个姓,就要意味着什么?如果说姓林,或多或少会有一些麻烦,可毕竟取的不是天家的姓氏,麻烦并没有那么大。皇帝那里,也不是找不到借口去说服。毕竟林含烟膝下并没有子女,收养一个孩子又是女孩,也是无可厚非。 可黄姓是什么?那是皇帝的姓氏,也就是所谓的当朝国姓。如果真的给这个孩子,冠上这个姓氏,那麻烦可就不是一般的大了。冠上天家的姓氏,又是被皇子收养,这对于血统最看重的天家来说,恐怕根本就不可能接受的。哪怕花朵,只是一个女孩子。 在本朝,因为前唐诸藩镇、权宦乱收义子。或是依为重将对抗朝廷,或是依为爪牙,控制朝政与军务的前车之鉴。所以开国初年便明文规定,严禁任何宗室收取养子与义子。即便是膝下无子女,想要从旁支过继孩子为后,也要上奏宗正寺,由皇帝指定人选。 更何况,黄琼让这个孩子跟随自己的姓氏,违背的不仅仅是祖制,还要涉及到其他诸多方面。首先,按照大齐定制,亲王的女儿不分嫡庶皆为郡主,郡王之女为县主。而在皇子在就藩之前,所生无论儿子,还是女儿都是从落草开始便有俸禄的。 亲王所出之女,虽说没有儿子给的待遇高,但该给的各项钱物一样不少。按照开国初年定制,亲王之女无论嫡庶,亲王就藩之前,每年给俸钱八百贯、禄米一百五十石。冬日的柴炭钱、夏天的烤火钱各七十贯,汤沐钱、胭脂钱各五十贯,绸、缎、锦、帛各十五匹。 皇子就藩镇后给粮田三十顷,菜地十五顷,甚至还有汤沐地、胭脂地各三顷。除了这些钱粮地之外,无论就藩前后,每年还以皇后的名义,赏赐脂粉钱每人一百贯。当然,这些钱物都是并入各皇子俸禄,以及就藩时赐田之中一并拨付的。 而这还只是亲王所出之女的待遇,只是所出之子待遇的四成而已。而大齐朝亲王世子,不算其他乱七八糟的钱粮物,单单俸钱便每人每年五千贯、粮三千石,便是庶子每年也有三千贯,粮一千石。其他待遇,都是按照郡主的三倍来的。 所以自大齐开国以来,很是有一些无心争夺皇位的皇子、亲王,从出宫就府一开始,便拼命的做人、生孩子。以便在就藩之前,多捞一些俸禄。在就藩之后,多弄一些赐田。不说别人,单单就黄琼的六哥,他府邸前主人滕王。出宫第二年,便给皇帝抱了两个孙子。 这效率,可谓不是一般的高。那时候的滕王,不过才十四岁,可谓不是一般的早熟。只不过黄琼这位二哥,也许少年时耗力过多,过早的不济。虽说妻妾搞了一大帮,可出宫第二年是这两个孩子,到了就藩的时候,膝下还依旧是这两个儿子,连一个女儿都未在生出来。 反倒是比黄琼只大几个月的沈王,虽说看起来不声不响的。可在正妃还没有立的情况之下,居然已经有了六个儿子、四个女儿,可谓是硕果累累。这位老兄不靠别的,单单就靠这些孩子,每年的进项都要比别的皇子,多出了近两万贯。 就这还没有将什么冰炭钱、烤火钱、马干钱,甚至是仆役钱、汤沐钱,女儿的脂粉钱,满月皇帝赏的汤饼钱等,其他乱七八糟的钱都算进去。据永王说,这位沈王自出宫后,几乎每年都往宫中报喜、讨赏钱。 去年因为没有孩子出生,临时空缺了一年。结果去年中秋的时候,被他年年讨赏给习惯了的皇帝,一时给忘记了沈王府去年没有新生子出生。在赏月的时候,还额外赏了他五千贯钱,说是给他孩子的汤饼钱。等想起来不对劲后,钱已经赏出去了。 黄琼给这个孩子冠上天家的姓氏,这个爵位给不给?俸禄和郡主该有的各项赏赐给不给?而且这个口子若是开了,以后有别人也照搬怎么办?就算不上玉碟,不记录到宗籍之中,可名分给不给?可想而知,不单单中书省不能答应,皇帝也绝对不会答应的。 而相对于只考虑这些的段锦与李秀,林含烟的担忧还多了一层。这个孩子算在黄琼名下,而又是她收的养女,这不明摆着告诉别人,两个人现在私下的关系吗?别人不是傻子,又岂能真的一点都看不出来?现在别人,可都是等着没茬找茬呢。 看着林含烟一脸担忧,外加想要说什么的表情。黄琼坐到林含烟的身边,爱怜的摸了摸花朵的小脸。又连同林含烟怀中的花朵,一并抱到自己的腿上道:“你我二人,虽说无夫妻之名,但早已经有了夫妻之实。不能给你一个名分,已经让我的心很难过。” “我知道你一直都想做一个母亲,可惜我连一个孩子都不能给你,这让我心中更是有如刀割一样。你不肯公开你我的真实关系,我知道都是为了我在考虑。我若是强迫你生孩子,也违背了你的初心。但有些事情,我却不能不做,否则我一辈子都不会心安的。” “这个孩子即是你收养的孩子,今后也一样是我的女儿,是咱们两个共同的孩子。从今往后,她即是你的长女,也是我英王府的大郡主。皇上,还有宗正寺那里我去解决,你便安心的做好母亲便是了。咱们不要朝廷给的俸银,也不上玉碟,父皇那里应该不会说什么。” 黄琼话中的意思林含烟听懂了,黄琼的意思收养这个孩子,还是以他英王府的名义,但是挂在她的名下。这是这个男人,在无法给自己一个公开名分的情况之下,采取的一种变相的办法。她的养女,是英王府的长女,这无疑是变相的表明他们的关系。 而这种变相的承认,尽管也会因为有些有心人惦记,而会给他带来一些麻烦。但对于眼下的她还有这个孩子,无异于是一种保护。至少以现在的形势看,挂在他英王府名下的人,非议是肯定有一些的,但这个孩子是没有人敢动的。 同时,黄琼也在告诉她,自己这个决定并不是草率做出来的。而是经过深思熟虑,才做出的决定。所有的风险,一并都由他自己承担。这是他现在,唯一能为她做的事情。所以她不要想的太多,一切都由他来处置。 被黄琼这个做法,搞得不是一般感动的林含烟,将头靠在黄琼的胸口,再一次感受到了这个男人,给自己带来的在景王身上,从未体现过的安全感。而那边的何瑶,也是感动的一脸痴痴的望着黄琼。就连段锦,也若有所思的看着黄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