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永平城外—女真军大营—中军大帐,灯火通明,亮如白昼一般。 贝勒—豪格和十几名正黄旗、镶黄旗的将领,焦急的站在大帐外面,不时向里面窥视几眼。 另有几名随军郎中,不停的进进出出,有的端着银盆、有的拿着纱布,上面全是殷红的血迹。 豪格急的不行,拦住了其中两人问道:“黄郎中、胡郎中,大汗怎么样了,鼻血止住了没有?” “回贝勒爷的话,还没有止住,大汗最近几天心情急躁,以至于心火亢盛、肝气郁结,这才导致鼻中血流不止,要想止血,必须舒缓心情,同时服用金银花、穿心莲、连翘、黄连……几种清热败火的药物才行!” “那还等什么,快去熬药啊!” “是,是,奴才们这就去熬药!” …… 中军大帐内,皇太极坐在羊皮软榻上,两个鼻孔中不断有鲜血淌出来……另有一名亲兵跪在旁边,用一只银盆接淌下来的鲜血,很快就接了一大滩。 原来从青年时期开始,皇太极就患上了一种怪病,只要一着急上火,鼻子就会莫名的流血,火上的越大,鼻血流的越多。 不幸的是,皇太极最近几天又上火了,火气极大,而导致上火的原因有两个: 一是大明皇帝重新启用了孙承宗,加封其为太傅、左柱国、领兵部尚书衔、总督蓟辽军事……并赐蟒袍、玉带、尚方宝剑,有先斩后凑之权! 与袁崇焕相比,孙承宗更加老练狡猾、更加善于用兵,有这样一个对手在,女真人想要入主中原,只怕是难上加难了! 二是有流言传来,说是趁自己率军入关之际,留守辽东老家的大贝勒—代善起了不臣之心,准备举兵谋反、夺取汗位,并和大明朝廷私下勾结上了,要前后夹击,将自己一举消灭! …… 大贝勒—代善真的准备谋反吗? 这个问题,皇太极反复思索了多次,最后得出答案:肯定不会的! 代善老成持重,性格随和,而且一向没什么野心,这样的人是不会谋反的。 至于那些流言,十有八九是明廷故意散布出来的,想要以此逼迫自己退兵。 哼,小小的反间计,蒙骗别人或许可以,想蒙骗英明睿智、远见卓识的自己,那无异于痴人说梦一般,哈哈! …… 虽然确定了,这是明廷用的反间计,自己决不能上当,可不知为什么,皇太极就是忍不住的想:代善真的不会谋反吗? 汉人有句话:画龙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 代善是先可汗的嫡子,曾经当过继承人,又掌握着正红、镶红两旗兵马,与二贝勒阿敏、三贝勒莽古尔泰,以及众多贝勒、将领们的关系都很不错,那真是既有造反的威望,又有造反的实力,再加上自己率军入关,后方极为空虚,正是造反的好时机。 三者兼备的情况下,谁又能拍着胸脯保证,代善一定不会造反呢? 退一步说,就算代善本人没有造反之心,可他身边的人呢,为了做从龙功臣,会不会唆使代善造反,或者挟持代善造反? 一旦代善真的造反了,并和明庭前后夹击,自己可就进退不得、死无葬身之地了! 想到可怕的结果,皇太极心火更旺,鼻血也流的更多了……吓的几名郎中又是扎针、又是喂药,整整折腾了半个多时辰,费了九牛二虎八个骆驼的力气,总算渐渐的将血止住了。 皇太极的鼻血止住之后,豪格立刻进来探视。 “父汗,您怎么样了?” “放心吧,流点鼻血而已,无伤大碍,你立刻去将范、宁、鲍三位先生请来!” “父汗的鼻血刚刚止住,身体还有些虚弱,不宜过度操劳,还是休息一下,明天再召见三位先生吧?” “为父的身体撑得住,你立刻请三位先生过来,为父有大事与他们商议!” “喳!” 拗不过皇太极,豪格只能出去请人。 片刻之后,范文程、宁完我、鲍承先三位汉人谋士走进了中军大帐! “臣等参见大汗,大汗万福金安!” “三位先生请起,落座,其他人都出去吧……豪格,你也出去吧!” “父汗?” “出去!” “喳!” 豪格虽然是长子,但是有勇无谋、十分贪杯,说起话来更是口无遮拦,因此商议重大事情之时,皇太极都不准豪格在场。 怕的就是豪格喝醉之后,嘴边没有把门的,将重要事情随口说出去,进而引来麻烦,而这样的事情,已经出现过不止一次了。 豪格出去了,大帐门口有众多亲兵把守,没有命令,任何人不得进入,接下来,可以商议大事了。 至于商议什么,范、宁、鲍三人早就猜到了,就是传言大贝勒代善造反的事情。 “三位先生,从大明京师那边,最近传过来一些流言蜚语,你们都听说了吗?” “回大汗的话,我们全都听说了!” “嗯,那依你们之见,这些流言是真是假?” “这个嘛……” 范文程、宁完我、鲍承先三人互相看看,全都闷了口,谁也不敢说话,因为这个问题没法回答。 说流言是假的,代善决不会造反,大汗您不必胡思乱想,更不必防备什么! 这种事不怕一万,只怕万一,万一代善真的造反了,皇太极这边毫无防备,岂不死无葬身之地? 说流言是真的,代善肯定会造反,大汗您得立刻回去,来个先下手为强! 结果代善没有造反怎么办……那样的话,不仅虚惊一场,还要白白放弃占领的四座重镇、以及大好战机,之前的努力岂不白费了? 而且事后追责起来,一顶胡言乱语、离间骨肉的大帽子扣下来,谁顶的住啊? 因此上,这个问题无论怎么回答,结果都是错的。 可皇太极提问了,身为谋臣,又不能闭口不言,这真是难为死人了! 狗急跳墙,人急智生,巨大的精神压力下,三大谋士之首的范文程逼出了一条办法,当既清清嗓子,低声说道:“回大汗的话,依下臣之见,那些流言不可不信、亦不可全信,作为应对之策,大汗不可不退、亦不可全退!” “不可不退,亦不可全退,此话怎讲?” “下臣的意思是,可以留下一支人马,坚守永平、滦州、迁安、遵化四镇,并向辽西走廊背后发起进攻。 大汗则率领其余人马,速速返回辽东老家,而后汇合正红、镶红、正蓝三旗人马,向辽西走廊正面发起进攻。 如此前后夹击,定能一举拿下辽西走廊,接着挥师向西,攻打大明京师,可获全胜!” “那依范先生之见,留谁坚守永平、滦州、迁安、遵化四镇为好呢?” “这个嘛,依下臣之见,二贝勒骁勇善战,威望极高,是留守的最佳人选了!” “好,范先生不愧是本汗的智囊,这一计甚好、甚妙,哈哈!” 听了范文程的计策,皇太极沉思片刻,满意的点了点头。 留一支人马坚守四镇,自己则率领大军回去,如此既不用担心代善造反的事了,又不用放弃辛苦攻下的城池,可谓一举两得。 更妙的,还是让二贝勒—阿敏负责留守这一招。 自己率大军退走之后,明军肯定会反攻的,那时候,如果阿敏守住了四镇,接着前后夹击,一举拿下了辽西走廊,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退一步说,如果阿敏守不住四镇,最后逃回辽东老家了,那也不是坏事! 自己正好以此为借口,治阿敏一个大罪,再名正言顺的将其处死,或者监禁起来,算是除掉一个心腹大患,稳固了自己的汗位! 换而言之,无论事态往那个方向发展,最后得利的都是自己! “好了,三位先生回去休息吧,明天早上,中军大帐内议事,商议一下退兵、留守的事情!” “喳!” ………… 崇祯四年三月初二,女真高层们举行了一场会议,会议的结果是:由二贝勒阿敏率领镶蓝旗三十三个牛录,再加上部分蒙古兵、汉人兵,共计两万人马,留守永平、滦州、迁安、遵化四镇。 皇太极则率领其余人马,拔营起寨,返回辽东去了。 而就在皇太极率军返回辽东的同一天,大名鼎鼎的四川—石柱宣抚使—总兵官—女将军—秦良玉率领两万白杆兵来到了京师城下。 原来皇太极第一次入关之时,大明朝廷就向女将军—秦良玉发去了出兵勤王的旨意,后者领旨之后,立刻集结队伍、出兵勤王。 可四川距离京师太远了,当皇太极率领大军第一次出关之时,两万白杆兵才刚刚走到河南境内,得知女真大军已退,于是返回四川。 不想皇太极杀了一个回马枪,京师再次受到了威胁,已经率军南返的秦良玉,立刻停了下来,而后挥师北进,并在崇祯四年三月初二这一天,来到了京师城下。 白杆兵,乃是西北地区有名的精锐之师,素以骁勇善战、悍不畏死而闻名天下! 随着这支精兵的到来,大明朝廷准备发起反攻,一举收复留守永平、滦州、迁安、遵化四镇。 激战,又要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