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墨下楼的时候其实已经后悔,许翼有多固执,他不是没有领教过。为什么非要他直面心底最隐秘处的伤口呢,自己是不是太心急了呢?但事已至此,他无能为力。许翼从来就不肯让人窥到他的半点脆弱,即便是他这个相识好多年的老友都不可以。所以,越是知道这个家伙在难过在舔舐着伤口,他就越不能去靠近。许翼是只浑身带刺的刺猬,他需要别人给他留出足够的空间与距离,这样他才能在自认为安全的领域宣泄自己的悲伤。否则的话,他只会逃得更远。因而,林墨后悔自责踌躇犹豫半天,才选择在午饭时间来临之时再次吊儿郎当地出现在许翼的办公室。 “你怎么又来了?”许翼的语调已恢复惯有的散漫。 见状,林墨心里松了口气,看来这家伙的情绪已经调整过来,他的语调随之轻松起来:“难得我有空过来,咖啡没喝到连饭也没蹭到就回去,也太亏本了吧?” “不就是要我请客吃饭,那还不走?”许翼顺手拎起他修身的灰色风衣。 “走咯。”林墨的手搭上了许翼的肩。 许翼推门欲出,却不偏不倚与颜萧萧打了个正面。颜萧萧有点尴尬地笑笑,感激解释:“我正要敲门呢。” 许翼点头不疑有他,颜萧萧暗暗松了口气,刚才她眼尖地看见那个男人再次出现,还以为幻觉呢,没想到他还真是厚脸皮又来了呢!颜萧萧饱含着复杂情绪的目光迅速扫过林墨,林墨顿觉背后发凉,好诡异的眼神。但,她的视线随即死死锁定在林墨环在许翼肩上的那只胳膊上,有什么问题吗?林墨满头雾水,许翼却是如临大敌,他来不及思考,已经先斩后奏,迅速打掉自己肩上那只碍眼的爪子,有点心虚地问道:“找我有事?” 许翼定是不想为了女朋友的事伤了兄弟间的感情,所以才如此勉强自己,颜萧萧很是同情他,从而愈发鄙视林墨,语气不自觉地不善起来:“许总的这位朋友恐怕要失望了,许总没有那么多闲工夫陪朋友吃饭,他需要跟我这个员工去吃饭,还要交代工作上的事情呢。许总,是不是?” 她特意咬重了“朋友”两字,林墨没听出来,许翼却是秒懂,他有点为难地扫了眼林墨,考虑着要不要暂时地出卖下朋友。但他还来不及启齿,就听到林墨不耐烦地接口:“这位美女,貌似你只是许翼的员工,没有资格替他做决定吧?别把他对下属的仁慈当作可以利用的权力。” 什么,颜萧萧不知如何反驳,倒是林墨见状,眼里愈发多了几分不屑。现在的女人怎么就这么不懂事儿呢,蹬着鼻子就想上脸。对她和颜悦色点就以为你对她有意思,就想着对你的生活指手画脚,公主病综合征吧?林墨继续挖苦:“给你举个例子吧,许翼刚执掌公司,有个自有恃有几分姿色的年轻女孩逢人就说许翼对她有意思。害得全公司上下都以为许翼想要潜规则她,事实上许翼连她长什么样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更可笑的是,她有天居然在众目睽睽之下拦住许翼,梨花带泪地质问他,如果他不喜欢她为什么当时要对她留情?知道怎么个留情法吗,许翼不过是在她分发文件的时候随口说了声谢谢,妈的,说谢谢就是对你有意思,那是不是对你没意思就非要说去死呢?说什么他当时对她好温柔好特别,分明是睁着眼睛说瞎话,许翼是那种人吗?他要会温柔,我还会飞呢!不过是声音磁性了点,这也有错吗?”林墨顿顿,不怀好意地说道:“你想知道她最后的下场吗?” 好吧,颜萧萧承认她也爱八卦。 “她被公司开除卷铺盖走人,这可不是结局。这位大小姐摇身变为现代版的祥林嫂,当然许翼就是她口中千夫所指的负心汉薄情郎。自此她无心工作,就这样无休无止,哪有公司敢要她?就连她家人,最后都劝她去看心理医生。依我看,直接把她送到精神病院最合适,典型的妄想症患者,你说是不是?”林墨有点得意地看着颜萧萧。 也是,颜萧萧下意识地点头。看到林墨得意扬起的唇角才如梦初醒,她怎么可以赞同他这种小人的话?她把求救的目光投向许翼,许翼有点无语,他曾几度想要开口,偏偏他们两个像是达成某项协议,都示意他住口,所以他只好像个傻子似的任林墨滔滔不绝下去。林墨的冷嘲热讽指桑骂槐他都听不下去了,可恨的是那个笨女人听得津津有味,眼神都发亮。现在终于知道不妙,许翼有点好笑,他故作玩笑地说道:“林墨,你不当律师简直太可惜了。以前知道你能说会道,但没想到你现在已经强悍到如此地步,有兴趣来我公司做顾问或是推销吗?我想凭着你的三寸不烂之舌,定能成为我的得力干将。” 得力干将,林墨发现某只男人杀人于无形的本领再次得到升级。在这个祸害面前,自己的行为无疑于班门弄斧。他仿佛看见许翼为自己勾勒的长舌妇的光辉形象,脆弱的内心再度受到重创。后知后觉地瞥到颜萧萧,林墨的怒火再度升腾。有恃无恐,还会借刀杀人,现在的女人都成精了吗?林墨转念想想,还是从颜萧萧下手:“这位小姐,虽说谦让是绅士的风度,但是凡事总要有个先来后到吧?” 先来后到,向来温婉的颜萧萧也忍不住发飙:“谁都可以用先来后到这个词压我,唯独你没资格。” 他没资格,林墨有点懵,难道他先前有得罪过她? 许翼总算知道世界上为什么有哭笑不得四个字,这分明就是他目前心情的真实写照,他果断地说道:“林墨,公司真的有事,改天再聚。” 什么,林墨愤恨地瞪着颜萧萧,颜萧萧挑衅地望着他。 “林墨,改天见。”许翼提醒这位老友,该滚蛋了。 哼,林墨跺跺脚心不甘情不愿地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