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暄一笑,说:“汗玛法只是身体微恙,加上皇曾祖母过世心中难过,一时感慨而已,三伯就迫不及待冲出来了,汗玛法嘴上不说,心里只怕要记上一笔,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发作,三伯这两年越来越沉不住气了,一味争权夺利,怕是忘了大伯和二伯的前车之鉴了。” 这话说得通透,儿子心中有成算,舒宜尔哈心中欣慰,脸上就带了笑,说:“欲使人灭亡必先使其疯狂,这道理人人都懂,可身处其中,却并非人人都能保持清醒,权利使人迷醉,尤其是至高无上的权利,眼看着离那个目标只差一步,急功近利些,这也是人之常情。” “说到离那个目标只差一步的,我阿玛又何尝不是?我可从没见他急功近利过,阿玛这两年只有比以前更谨慎的,听说他以前也做了好几件利国利民的事,这两年却如闲云野鹤一般,倒像是要把耕读渔樵体验个遍似的,除了汗玛法交代的差事,何曾出过半点头?阿玛这般低调,汗玛法却一样重用,可见这种事,也不是单靠表现就行得通的。”弘暄不以为然道。 舒宜尔哈笑道:“你阿玛是难得的清醒之人,当然知道要依照形势调整自己的作为,以前有太子,他做事都是隐在太子之后,即便有些功德名声,也并不显眼,这两年形势变了,他就顺势开始韬光养晦,但该做的事却一点儿不见马虎,虽然不求表现,却要让人看到他的能力。一个不争权不夺利的皇子,又有能力又有德行,对君父孝顺敬仰,对兄弟友爱照顾,只办实事,不乱钻营,君父给的,怀着感激之心接受,君父不给的,从不妄自觊觎,这样的人,皇上怎么会不喜欢?!” 夫唯不争故莫能与之争,所谓不争是争,可争皇位这件事,不争的多了,还真能指望什么都不做等着馅饼掉头上?哪有这种好事!不争,也是建立在雄厚的资本之上的,你总要先把本钱攒足了,才能资格说这句话,否则,那就只是自欺欺人的笑话罢了。 就像五皇子、七皇子和十二皇子这三位,从始至终都没有表现出对皇位的野心过,但他们是真的从没有这种想法吗?这倒未必。只是这三人都有着无法弥补的缺陷,五皇子胤祺,自幼由太后养大,满蒙的蜜月期早就过去了,如今的满清,对蒙古的政策是以拉拢为主,防备为辅,当然不可能允许继位的皇帝立场倾向于蒙古,所以,被蒙古来的太后养大,成了胤祺最大的障碍,可以说,从他被送到太后身边的那一刻,他的继承权就被剥夺了;七皇子胤祐,生母成嫔满洲镶黄旗人,进宫即为嫔,出身荣宠都不差,只可惜胤祐生有足疾,不良于行,这种先天缺陷,除非他的兄弟都死光了,不然谁也不会选个瘸子当皇帝;十二皇子胤祹,由苏麻喇姑抚养长大,苏麻喇姑在皇帝心中地位再高,也改变不了她是个奴婢的身份,被奴婢养大的皇子,除非有极其突出的表现,不然那也是希望渺茫的。 这三位皇子的短板太明显,他们想要上位,难度比别的兄弟大十倍百倍,也许他们也曾心动过,只是残酷的现实使他们放弃了,当然,从另一个角度来讲,放弃未必是坏事,毕竟这种事,成功者只能有一个,而在竞争过程中失败的,那下场可就不好说了,像他们这种从来没有卷进漩涡的,日子反而会更安稳些,对于没有太大野心的人来说,这未尝不是一条好路。 其实还有一个人的处境跟这三位差不多,不过那人就有志向多了,也愿意为他的志向拼一把,可惜失败了,如今弄得灰头土脸,这个人就是八皇子胤禩。 胤禩的生母良妃,出身辛者库罪籍,这个身份极其卑微,所以即使她被皇帝宠幸并生育皇子,她也只是个贵人,贵人没有资格抚养皇子,所以胤禩是养在惠妃膝下的,而良妃在三十九年被封为嫔,也跟她本人没什么关系,而是因为胤禩表现出色,皇帝为了儿子才给她晋位的,而且,给她的封号也十分耐人寻味。 良之一字,从未用在高位妃嫔的封号上,这个字听起来不错,却失之尊贵,温敬寡言曰良,孝悌成性曰良,小心敬畏曰良,这个字,代表的是皇帝对良妃母子的期许还是警告?舒宜尔哈猜不透皇帝的用意,但不管是哪种,反正都不是什么好意思,遍数皇帝所有有名号的嫔妃们,良妃的封号都算是垫底的。 皇帝可以重用胤禩,也可以给与他很多恩典,却从来没有考虑过让他当皇位继承人,在太子被废之前,皇帝眼里是没有第二人选的,在太子被废之后,胤禩又用他出色的表现给自己赢来了皇帝的忌惮和厌恶,从此渐渐沉寂。 胤禩的出身,可谓是皇子中最低的,从先天上他就比他的兄弟们差一截,若是他也能像胤祺等人一样,或安于现状,或认清形势,他都不该太有追求,可惜的是,他有野心有能力,偏偏缺了与之相匹配的眼光,最终也只能是个失败者。 舒宜尔哈会跟弘暄分析他那些叔伯们失败的原因,也会告诉他他父王的优势和优点,就是希望他能吸取前人的经验教训,转换成自己的能力,以便日后使用,弘暄也很能领会舒宜尔哈的用意,每每跟舒宜尔哈谈起时,自己没想到的就记下,有自己的心得体会就说出来,让舒宜尔哈也帮着分析,每次都能有所得,弘暄对自己额娘的眼光胸襟都十分佩服,所以很愿意跟舒宜尔哈聊聊朝堂上的事,听听她的分析解读,他一边学习一边印证,成长的飞快,也正是由于舒宜尔哈的潜移默化,让弘暄对女人的能力十分认可,也让他从来不会轻视女人,这一点,跟他的祖辈父辈们截然不同。(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