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看到舒宜尔哈露出这种小女儿之态,西林觉罗氏都觉得又好笑又心疼,嫁进皇家看似风光,但其中的艰难又有几个人能看到呢,而家里能给她的帮助实在有限,对于这一点,家里说不上亏欠,但额尔赫与西林觉罗氏每每想起来,都会有些心疼。 面对母亲,舒宜尔哈从来都是报喜不报忧,总说自己一切都好,但是,她最开始那几年经历的危险,她纵然不说,西林觉罗氏也能猜到,尤其是生弘暄和弘昉时都有人算计,若非防范严密,能不能平安度过真是个未知数,一想起这两件事儿,西林觉罗氏都后怕不已,对女儿的处境就更加了解,听着她********的保平安的话,再是心疼,也不能提了,总不能再让女儿反过来担心她,只能是把能做到的一切都做到最好,以便能给她最大的助力。 西林觉罗氏拍着舒宜尔哈的肩,跟小时候一样哄着她,嘴上免不了还要笑话几句,说她都快做婆婆的人了还离不了娘,舒宜尔哈嫣然一笑,故意嗲着声音说:“那是,不管我多大,都是额娘的小棉袄,您要是不疼我,我可是哭都没地方哭去……”然后换来西林觉罗氏一巴掌。 玩笑开过,舒宜尔哈才开始回答西林觉罗氏的问话,她说:“棉棉的婚事,只怕不是那么容易办的,您也知道,公主们大多是要抚蒙的,在没有适龄公主的时候,就要从宗女中挑,我们府中格格本来就少,大格格嫁的早,留在了京里,二格格也赶上了好时候,可是棉棉却未必有这个好运,只怕是留不下来了……” 说着,舒宜尔哈情绪也有些低落,毕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自己还养了几年,虽然感情不到掏心掏肺的份上,却也差不到哪儿去,如果可以,舒宜尔哈哪里舍得让她远嫁,但是,若是真的需要,她也根本阻拦不了,虽说她常劝宋氏要做好心理准备,其实那也是在劝自己。 西林觉罗氏本来没想到这一点,此时听舒宜尔哈一说,也是恍然大悟,她自己想了想,也觉得是没办法的事儿,为了维护满蒙关系,没看到连公主们都要远嫁嘛,若是真有需要,棉棉确实没那个资本例外,而跟棉棉相比,西林觉罗氏更看重的显然是舒宜尔哈,自然不会让她为了棉棉去跟胤禛对着干,因此马上改口道:“既然如此,那就都听太子爷的,若是三格格真的留不下来,你可别犯倔,大家都是这么来的,可别为了这个跟太子爷闹别扭……还有宋庶妃那边,别忘了好好跟她分析一下利弊,也省的她心里有疙瘩……” 在胤禛升职为太子之后,宋氏和耿氏这些庶福晋,也变成了太子庶妃,舒宜尔哈觉得这个称呼挺好笑的,不过看宋氏她们挺满意的样子,也不敢表现出来,让人误会了可不好,现在听到西林觉罗氏也这么称呼,她忙忍笑干咳一声,说:“额娘放心,我早跟宋妹妹提过的,她是个明白人,知道这是我也没办法的事,不会有什么想法的。” 西林觉罗氏点点头,知道舒宜尔哈并没有疏漏这一点,她也就不再多说,毕竟舒宜尔哈虽然是她女儿,但如今的身份却是皇家女眷,对于舒宜尔哈,她可以建议提点,却不能太过干涉。 母女俩在一起说话,时间过得总是太快,在招待西林觉罗氏用过午饭后,又让弘晓过来拜见外祖母,西林觉罗氏抱着弘晓好一阵亲热,弘晓不太习惯跟人这么接近,但是他看舒宜尔哈脸色,又不敢挣脱,小脸都快憋红了,舒宜尔哈才给他解围,西林觉罗氏这才意识到自己行为有些不妥,忙放开手,弘晓赶紧行礼告退,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舒宜尔哈笑道:“真难得能见到这小子这样……” 西林觉罗氏有些不安,忙说:“都是我太鲁莽,吓着了八阿哥……”再是亲外孙,毕竟身份有别,西林觉罗氏在家揉搓孙子孙女们惯了,对着弘晓一时没管住手,心情很有些忐忑。 舒宜尔哈忙笑道:“您是他亲外祖母,哪里吓得着他,他不过是害羞了,您别在意……” 西林觉罗氏讪讪一笑,忙转移了话题,说到景额去年新添了一个儿子,现在也快满半岁了,养的白白胖胖很是可爱,他额娘兆佳氏要照顾他两个兄长,白天时就放在西林觉罗氏房里,西林觉罗氏对这个小孙子宠爱之极,提起他脸上就笑容满面,又从他说到别的孙子孙女身上,感叹道:“咱们家现在也算是人丁兴旺,我养了你们兄妹四个,莫德里虽不是我生的,也是从小看到大的孩子,如今你兄弟们都娶了亲生了子,我这任务也算完成了,如今家里的事都是你大嫂管着,我什么心都不用操,只管含饴弄孙颐养天年,你阿玛那边,本来说要上折子告老,皇上没批,不过你阿玛说了,等过几个月,他再上折子,只怕皇上就准了,到时候我们两个也能到京郊别院住上几个月,没什么事就不回京了,也省的给你们添麻烦……” 舒宜尔哈脑子一转,就领会额尔赫的深意了,官场潜规则,一般儿子的官职不好越过父亲的,而额尔赫才能尚可,但却没什么野心,一直在翰林院混着养老,到现在也不过是从二品,因为有他在,景顾勒等人都在三品上下待着,若是他退了,景顾勒他们也都能再进一步。另有一点,胤禛眼看着形势越来越好,而皇帝的身体状况虽然不为人所知,但他一年比一年老也是事实,谁都看得出来,皇帝大概没几年了,到时候胤禛上位,将又是一轮你争我夺,在胤禛竞争过程中,富察家是他坚实的后盾,可是等到下一辈竞争时,他们肯定会支持弘暄,为了不让胤禛忌讳弘暄的实力,他们需要适时做一些退让,而这个退让,将从额尔赫开始。 舒宜尔哈领会到了额尔赫的苦心,虽说并非全都是因为她,但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为她着想,她不能不感动,还是那句话,这世上能不问缘由不问利益为她好的,也就只有那寥寥数人而已,他们对她如是,她对他们亦如是。 感动的话不用多说,舒宜尔哈心里明白即可,她也早早下定了决心,不能让家里人受她连累,这话同样也不用跟家里人去说,她相信他们心里同样清楚,至于说额尔赫想要告老,舒宜尔哈是真心支持,她知道这个阿玛本来就对那些争权夺利勾心斗角不感兴趣,若非为了他们兄妹几个,只怕早就找理由辞官不做了,能忍到现在,只怕还是这几年在翰林院没那么多事,若是给他换个人情繁杂牵连广泛的部门,他早撂挑子了,能安稳的退下来,也是件好事。 西林觉罗氏说着家里的变化,舒宜尔哈一边认真听着,一边发表一些自己的看法,她跟西林觉罗氏一样,都对形势有着清晰的认知,并非只看到内宅的肤浅妇人,朝政上的事,她们都有自己的见解,而且,两人有许多情报需要交换,这时候说的很是热火朝天。 等到临近傍晚,西林觉罗氏才匆匆告辞,舒宜尔哈把她送到二门口,才带着人往回走,青梅扶着舒宜尔哈,笑着说:“富察太太一来,主子就高兴了,连话都比平常多,回去可要多喝几杯茶润润喉,省的口渴了,又说奴婢们伺候不周……” 舒宜尔哈被侍女打趣了,却也不恼,笑骂道:“我看你是皮痒了,连我都敢笑话,回去看我怎么罚你!”一句话刚落,就看见对面走过来一行人,忙住了口。 迎面走过来的是郭氏,她一手牵着弘旻,四格格在身后跟着,母子三人都是一张冰块脸,看到他们,连周围的空气都好像凉了不少,在舒宜尔哈还没看到郭氏的时候,郭氏就已经看到她了,脸上的表情连一点儿都没变,双方越来越接近,停在一个合适的位置,郭氏给舒宜尔哈行了个万福礼,四格格和弘旻也是行礼的行礼,打千的打千,舒宜尔哈忙让他们免礼,出于客气,又笑问了句:“难得看到郭妹妹出门,这是要带着四格格和九阿哥去花园么?” 郭氏冷冷的“嗯”了一声,并没有别的话,若是不知情的话,还会以为她跟舒宜尔哈多大仇呢,态度这般冰冷,简直都有些无礼了,但是,舒宜尔哈对郭氏却还算了解,知道人家就是这冷美人的性子,别说是对她了,人家对胤禛也是这样,对自己儿女还是这样,前两年还稍微有点儿暖和气儿,在她小女儿夭折后,那点暖和气儿好像也消失了,整个人冷冰冰的,对谁都是这个样子,倒不是存心针对舒宜尔哈。 因此舒宜尔哈根本就不计较,她没那么小心眼儿,知道郭氏一天说不了几句话,也不指望她会跟自己说什么,两人打个招呼,正好走到岔路上,舒宜尔哈跟他们打个招呼就告别了,果然郭氏没说什么,只是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继续拉着儿子领着女儿走远了。 舒宜尔哈不禁心中暗叹,郭氏对她的一子一女是真的很好,但是,就她这态度,她的儿女们怎么受得了?四格格小时候还没这么冷得,这两年越长越大,性情好像也越发淡漠了,而弘旻看着没什么,也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说实话,舒宜尔哈有点儿同情郭氏的子女,摊上这样一个母亲,真不是什么美好体验。 因为有了这样的感慨,在跟宋氏和耿氏闲聊时,她不免就说了几句,没想到这两人也都有跟她差不多的想法,耿氏先就说道:“我早就想说了,郭庶妃是怎么带孩子的,我也见到过几回,你若是说她不疼孩子,那真真是冤枉她,我还看到过她亲自给九阿哥换尿布,也遇见过她拿着小拨浪鼓逗九阿哥玩儿,可是等到九阿哥大一些,她就再没做过这些比较温情的举动了,对着自己的子女,跟对着咱们没什么两样,冷冰冰的好像没有一丝情感,有时候我看她那么冷漠,都想上去问问她,她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宋氏也说:“谁说不是呢,你们也知道,棉棉跟四格格关系还不错,偶尔会带四格格过来玩,有一回两个人踢毽子踢热了,出了一头的汗,我拿着手帕给棉棉擦汗,一转头却看到四格格用羡慕的眼光看着棉棉,发现我在看她,脸上的表情马上就收住了,只是眼里的羡慕却收不住,我看着都觉得有点可怜,想给她也擦擦汗吧,看着她那跟她额娘八分相似的冷脸,硬是不敢伸手,这孩子心里头只怕积了不少委屈吧……” 三人说起来都有些同情四格格和弘旻,小孩子哪里有不渴望母爱的,在舒宜尔哈的半吊子育儿经验里,她认为母亲就应该多跟孩子接触,拥抱他们鼓励他们,给他们充足的爱,她对自己的几个孩子都是这样的,可郭氏不同,也许她同样对孩子有着满分的爱,但她表现出来的,却连十分之一都不到,小孩子感受不到母爱,肯定会缺乏安全感的。 舒宜尔哈对郭氏养孩子的态度十分不满,但那是人家的孩子,人家想怎么养就怎么养,舒宜尔哈没资格横加干涉,所以,她只能闭口不言,若是换个身份,可能还会劝上几句,但以现在的情况,她是一句多余的话都不会说的,何况说了也不见得有人领情。 不过可能是因为郭氏也夭折过一个女儿的关系,宋氏对她有点儿同病相怜的感觉,看到她对儿子女儿的态度,心中不忿感更重些,很是抱怨了几句,不过在耿氏半开玩笑的让她去跟郭氏说说时,宋氏却说:“若是我说的她肯听,我倒不介意多一回嘴,可惜那个人的性子,哪里是肯听劝的,说了也是白说,我才不去白费口舌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