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虽然公心重了些,但他疼孩子的心也并不比舒宜尔哈少,若钮祜禄家这一届参选的姑娘果真都不合格,他也不会硬要定给弘昉,那可是亲儿子,他也舍不得给孩子娶个恶妇,这么想着,他又觉得舒宜尔哈到底是慈母,为了孩子,拼着惹他不高兴,该说的话也要说,而且是有话说到当面,而不是面上应承的好,背过身却小动作不断,虚伪的让人心烦。 想要收服朝臣,方法多得是,联姻不过是其中一种,而且是比较方便快捷又省事的一种,所以,在需要给上皇老臣们释放信号时,胤禛首选的就是联姻这种方式,而适龄皇子正好就有一位,选择弘昉,就成了顺理成章的事。 为了朝局稳定,胤禛愿意进行适当的退步,但这不代表他就乐意委屈自己的孩子,钮祜禄家的姑娘若真的有品性上的毛病,他也不会硬要定给儿子,联姻这条路走不通,大不了另选他途,不过是多费些心里罢了,对胤禛而言,这也算不得什么难事。 不过虽然在心里认同了舒宜尔哈,但对于她这种不听话的举止,胤禛还是有些不快的,难得对着舒宜尔哈没了好脸色,吃了饭也没留宿,板着脸就走了,舒宜尔哈有点没面子,但想想自己差不多都能算是抗旨了,人家只是给点脸色瞧,已然很对得起自己了,而且也算得偿所愿了,所以她也没什么不良情绪,仍是心情愉悦轻松,该干什么干什么。 而胤禛黑着脸从翊坤宫离开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东西十二宫,怕舒宜尔哈心情不好迁怒,苏常在窝在房间里不敢出来,宁嫔很快过来探望,陪着舒宜尔哈东拉西扯闲磕牙,那小心翼翼的样子,让舒宜尔哈直想笑,想到这深宫之中,还有一两个能真心为你担忧的人,心里也很有些感激,她反倒宽慰了宁嫔几句,才把人送了回去。 第二天早上去给皇后请安的时候,舒宜尔哈察觉气氛有些异样,似乎众人都把目光集中在她身上,皇后说了每天都差不多的开场白后,额外又多加了两句,要众人好生伺候皇上,不要仗着得宠耍小性子惹皇上生气,话里话外指的都是舒宜尔哈,舒宜尔哈心中暗恼,脸上却不动声色,只做听不懂的样子,也不搭话,皇后说了几句,见她没什么反应,也觉得没趣,转头问起熹妃弘历的学业,熹妃看似谦虚实则炫耀的答了,又有两个依附皇后的小答应凑趣称赞,舒宜尔哈等人跟着附和几句,场面看起来倒也热闹。 等到大家散了,舒宜尔哈就跟宁嫔边聊边散着步回宫,想到刚才皇后含沙射影的话,宁嫔有些担心舒宜尔哈不自在,一路上不免又说些有趣的事儿转移舒宜尔哈注意力,舒宜尔哈承她的情,笑道:“你不用作这个样子,我没事。”就是刚才有些生气皇后没事找事,这会儿也早就好了,横竖皇后就这么个性子,她早就习惯了。 宁嫔见她确实没有勉强之色,也就放了心,其实她心里也好奇舒宜尔哈是怎么惹到胤禛了,在她印象里,胤禛还从来没有跟舒宜尔哈生过气,这冷不丁遇上一回,她也是好奇心大发,不过宁嫔最大的好处就是识趣,哪怕心里再痒痒,也不会问出来让人不痛快。 众人走到承乾宫处,正遇上太医从里面出来,看到舒宜尔哈一行人,忙上前行礼问安,既然遇上了,也不好当没看见,不免要问两句,知道是年贵妃又病了,舒宜尔哈跟宁嫔对视一眼,两人抬腿进去探望,年贵妃在床上躺着,见了她们,脸上神色也是淡淡的,眉宇间带着一股轻愁,眼神还有些幽怨,就跟谁辜负了她一样,两人也不在意,先问了问病情,又叮嘱她好生保养,坐了约有一盏茶时间,就起身告辞,年贵妃也不留客,就吩咐人送她们出来。 舒宜尔哈对这位纤细敏感的年贵妃也是无语,人家是多年如一日的忧郁美人,看起来楚楚可怜弱不胜衣,可惜舒宜尔哈是同性,生不起呵护的心思,看得多了,反倒觉得腻歪。 一路无话,跟宁嫔各回各家,刚坐下没多久,舒穆禄氏就过来了,舒宜尔哈一见她,心情更好了些,知道这是来陪自己用早膳的,忙让她落座,又让人摆饭,舒穆禄氏还要起身给舒宜尔哈布菜,被舒宜尔哈板着脸说了两句,才坐下来安安生生的吃饭。 一时饭毕,底下人上了热腾腾的水果茶,婆媳俩对坐闲话,舒穆禄氏的嬷嬷上前一步笑道:“奴才要给娘娘道喜了,我们家福晋有喜了……” 舒宜尔哈大喜,忙一叠声问道:“真的吗?几个月了?什么时候知道的?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你这孩子也是,怎么不早些说,刚才的饭菜可还合胃口?” 舒穆禄氏早红了脸,不过她是大方的性子,虽然羞怯,仍是喜悦占了上风,一一回答了舒宜尔哈的问题:“昨天太医请平安脉时发现的,说是还不到一个月,并没有哪里不适的,饭菜也合胃口,额娘不必担心。” 舒宜尔哈高兴的直想转圈圈,说句实话,当初她怀头一胎时,都未必有现在这么高兴,拉着舒穆禄氏的手就不放了,嘴里念叨着各项孕期注意事项,巴不得一下子就把自己所有经验都灌输给舒穆禄氏才好,舒穆禄氏就听着她絮絮叨叨,没有一点儿不耐烦的,倒是舒宜尔哈兴奋了一会儿,意识到舒穆禄氏刚怀孕,正是要多多休息的时候,忙止住唠叨,要她赶紧回去,又再三叮嘱,让她多休息,这段时间没事就不要来回跑了,请安可比不上安胎来得重要,等过了三个月,胎坐稳了再出来活动也不迟。 舒穆禄氏一一应是,舒宜尔哈着人好生把她送回去,心里喜悦的泡泡一直往上冒,这些天心情一直不大好,把苏答应送出去的事,还有弘昉的婚事,都不大顺利,不能尽如人意,今天总算有了件大喜事,只为这一件事,就足以抵消前面的几件烦心事。 舒宜尔哈心里高兴,巴不得将这喜讯宣扬的人尽皆知,只是想到舒穆禄氏才刚有孕不满一个月,太过张扬了不好,因而将满心兴奋按住,又想给舒穆禄氏送些东西,思来想去去的,送食物吧,好像有些太随便,送药材吧,兆头好像不太好,送些珠宝首饰衣料布匹吧,是不是太俗了?左思右想,总是觉得差了点儿,不能充分表达自己的心意。 冷静下来想了半晌,考虑到舒穆禄氏今年才十七岁,怀的又是头一胎,想必没什么经验,舒宜尔哈拿出当年怀弘暄兄弟时的孕妇手册,将上面的内容重新整理一遍,装订了一本孕期注意事项和饮食禁忌,连着几样赏赐一起送到了北五所,希望能对舒穆禄氏有所帮助。 话说胤禛自从那天向舒宜尔哈甩脸子后,连着好几天都没进过翊坤宫的门,渐渐就有胤禛厌弃了舒宜尔哈的传闻,且有蔓延之势。宫规森严,规定了不许传小话不许闲磕牙,但宫人们背地里议论主子这一行为屡禁不止,一则消息,真心想隐瞒,只要舍得拿命去填,倒也能瞒得住,其余时间,宫里很少有秘密存在,宫里的石头都长着眼睛和耳朵,各处有什么风吹草动,总是很快就会传开,而那些热衷于嚼舌根的宫人,就跟韭菜似的割了一茬还有一茬。 虽说被人背地里说几句不疼不痒的,就是皇后等人当面刺她几句,舒宜尔哈其实也不往心里去的,只是这种负面消息传得飞快,没几天,连弘暄兄弟都听说了,都找机会挤时间过来看她宽慰她,弘暄年龄最大,手段也最多,除了安慰舒宜尔哈外,还找由头处置了几个议论的起劲的人,又在胤禛跟前替舒宜尔哈抱不平顺带告个状,又趁着出宫办差的机会,买些精致饰品或特色美食来讨舒宜尔哈欢心; 弘昉没有一张巧嘴也就算了,本事也比弘暄差一截,连打小报告都不太拿手,他就只会默默陪着舒宜尔哈,再就是跟弘暄学的买礼物,虽然手段单一方法俗气,但对女人来说,不管这个女人多大年纪,买买买都是相当有用的法子,舒宜尔哈也是被哄的很开心; 至于说弘晓,年龄小就不说了,想象力更是匮乏,在他的脑海里,根本还没安装讨好女人的系统,只会以自己的喜好来衡量别人,他最爱读书习字听故事,就一心以为舒宜尔哈也喜欢,听兄长们吩咐要多陪陪额娘哄额娘开心,他唯一能想到的法子就是给舒宜尔哈讲故事,虽然以弘晓目前的水准,他能讲好的故事完全不是舒宜尔哈的菜,但他这份体贴母亲的心,还是让舒宜尔哈很是受用。 不单这三个儿子,连在备嫁棉棉听到风声,也每天早晚过来,陪舒宜尔哈吃个饭喝个茶,别管能不能帮上忙,总归要让舒宜尔哈体会到她的关心,也是让众人看看,即便皇上不似从前那般宠爱富察贵妃,她也是有儿有女的高品级嫔妃,想要落井下石的人,最好先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 几个孩子这一番作为下来,宫里议论的声音还真被压下去不少,后来可能是弘暄的诉苦起了作用,也可能是胤禛自己消了气,某天傍晚,他又迈着方步溜溜达达就到翊坤宫蹭饭吃来了,而这回舒宜尔哈没什么跟他争的,自然是温言软语招呼着,把这位大爷伺候的舒舒服服的,晚上顺势留个宿,第二天富察贵妃失宠的传言边不攻自破了。 为此胤禛还很是自恋的找舒宜尔哈表功,说这都是他的功劳,若不是他宠着,舒宜尔哈就是受了委屈也没处诉苦去,说这话时,那一脸“爷就是求表扬但爷不说”的小表情,真的很破坏他的冰山气场,舒宜尔哈少不得说些甜言蜜语哄着,把人哄高兴了,这场小风波算是彻底过去了。 等到舒穆禄氏有孕的消息传开后,皇后根据早就打好的盘算,再一次出招了,她趁着胤禛心情好,跟胤禛闲聊时说起,舒宜尔哈又要照顾有孕的大儿媳,又要给养女准备嫁妆,马上选秀临近,还有二儿媳人选要选定,还要照管西六宫诸事,件件都是要她劳心费力才行的,这种情况下,苏答应仍在翊坤宫,恐怕舒宜尔哈没精力照管苏答应,所以,她建议将苏答应换个地方养胎,一来可以更好的照顾苏答应腹中的胎儿,另一方面,也能给舒宜尔哈减轻些负担,算是一举两得的好事。 皇后想要干什么,只要胤禛想要了解,就没有能瞒得过他的,这次也不例外,皇后说完,他略作猜想就知道她的目的了,不过为了防止是自己疑心病,他还是试探性的问了句,皇后觉得将苏答应挪到哪个宫里比较合适? 皇后跟胤禛这么多年夫妻,对于揣摩胤禛心思这方面,也有着不低的造诣,这会儿自然听出胤禛不大高兴来了,不过皇后是中宫之主,又跟胤禛多年情分,只要她不犯大错,就是有些自己的小心思,胤禛也不会说什么,所以即便知道胤禛不快,仍是把早想好的托词说了出来,无非就是舒宜尔哈原本就是贵妃,她既然不能照顾苏答应了,那能接手的也就年贵妃和熹妃舒妃两个,而年贵妃体弱,舒妃身边的孩子还小,恐怕也腾不开手,而熹妃以前就跟苏答应不对付,让她照看苏答应就不大合适,而她自己身为皇后,照看嫔妃本就是她的责任,苏答应原本就是她身边出去的,两人相处起来也不会别扭,而且自二公主出嫁之后,她身边也着实冷清,她本人也希望能养个孩子热闹些,列举了数条理由,希望能把苏答应挪到她宫里住着,以后就可以顺势当苏答应孩子的养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