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帆镇,一间平房的大门紧锁,窗帘也拉得严严实实。 屋子里火光微弱,摆在木地板上的七根蜡烛散发着幽光。它们被摆成七芒星的样子,中间用黑色的血液画线连接,正中摆着一些不知名的红色粉末,形成一个法阵。 一个金发披肩的瘦高男人蹲在法阵边,烛光映亮他挂满汗珠的脸。他手里拿着两张残破的泛黄纸张,呼吸微微急促。 “为什么不行……为什么不行……”男人低声念叨。他看着纸张上绘制的图案,仔细对照了许多遍,确认摆放的没有差错,又不知是哪里出了问题。 这个七芒星法阵,他甚至把每条边的长度和角度都精确测量过了,再按照记录的比例复制过来,按理说绝对没有问题,但法阵完全没有任何反应。 男人汗珠落在地面上,他没工夫去擦拭,仔细阅读着残章上以古老语言记载的晦涩文字。他等待这一天已经太久了,世界被污染后,他就找各种机会接近隐秘祭祀会,学习这种古老的语言。后来有一次他终于遇到了最佳时机,偷取了两页古书中的残章。而王女的归来则带给他需要的魔法材料,一切都准备就绪了。 男人咽了咽口水,皱起眉头。反复阅读之后,他开始怀疑也许是自己盗取的魔血纯度不够,这才无法激活法阵。但是镇里目前最高就只有纯度6的魔血,再高的纯度就连见都没见过。 对于所需血液的描述词,文字直接翻译过来是“纯粹”。男人仔细琢磨了半天,忽然瞪大眼睛。他发现自己似乎是理解错了,所谓纯粹的血液,莫非不是指的魔血,而是……纯净的人类血液? 一时间他感到两眼发黑,咬紧牙关。自己冒着巨大的风险嫁祸巴温,偷来的高纯度魔血,到头来居然根本发挥不了用处?他看着虚掩的衣柜里那两个铁罐,只觉得恐惧充盈全身。 如果被发现了……等待自己的会是多么恐怖的惩罚?男人不敢细想,呼吸愈发急促,他开始东张西望,四处寻找可以藏匿魔血的地方,但白帆镇的房屋十分简陋,根本没有合适的地方。 也许应该趁着夜深人静的时候溜进医院,把魔血倒回去?不行,既然已经是栽赃给了巴温,还回去反而更有可能暴露。他不断安慰自己:所有人都以为是巴温干的,没有人会怀疑你! 血液储藏室的脚印也是他故意留下的。穿着大号的靴子,故意乱踩,一切都是为了造成假象。那双靴子已经被丢进篝火烧成灰,然后当做垃圾处理掉了。 没人会怀疑你的。男人低声自语。 突然,窗外传来雷鸣般的钟声,三长一短。那是来自广场的猎人召集令,所有能赶到的猎人必须迅速到场,如果没有特别紧急的事情,是不会发出这个等级的召集。 男人猛然一惊,连忙吹灭了地上的蜡烛,尝试将黑色血痕擦掉。但血迹已经干涸,擦得越用力,留下的印子越深,男人更加恐慌! 他不知道究竟出了什么事,为什么突然发出召集,难道是自己的事情被发现了?他强压恐惧,忽然有了点子,拿了几根新的蜡烛,又取了一小罐魔血放到宽大的风衣里,然后匆匆赶出房间。 夜幕低垂,群星黯淡。 白帆镇中央的大理石广场上,五十几名猎人齐聚此地,都带上了各自的武器。这里包含了物资队,巡礼者,以及其他自由编制的小队,而几个小时前,猎人还有近两百人,现在却只剩得不多了。 城外与蜘蛛的恶战让他们伤亡惨重。重伤到昏迷或者丧失行动力的猎人将近八十人,正在医院休养,剩下轻伤还能走动的猎人基本都到了。 猎人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蜘蛛一战后许多人情绪低落,现在又紧急召集,更让人十分紧张,精神难济。 百夫长站在石台上,看着这些熟悉的面孔,新伤旧痕印刻在他们脸上,心里十分难受。但作为领导者,他不能表现出悲伤,依然目光冷峻。 “百夫长,出了什么事?”一个猎人问。 “有一些事情要宣布。”百夫长低声回答。 猎人们四下看看:“怎么没看到尤格希雅殿下?那个新来的洛恩好像也没来。” “他们在医院休养,刚才出了一些事情,也是我接下来要说的。”百夫长一拍手,“人都到齐了吗?大家互相看一看,还有谁没来!站好队。” 即便是这样困难的时候,猎人们还是强打精神,整齐地站成一个小方阵,展现出纪律性。百夫长深吸一口气,低声说道:“巴温死了。” 这句话如同一道轰雷,所有人都瞪大眼睛,有人小声议论起来,有人狠狠咬紧牙关。那个图克族的武士性子直率,十分豪爽,能力也强,许多人都与他关系不错。所以听闻他的死讯后,悲痛在胸中涌动。 百夫长将尤格希雅告诉自己的事情简单讲述,说到巴温转化为魔物时,已经有猎人浑身发抖,双眼通红。而说到王女和洛恩将其击败,所有人都沉默了。 每个人心里都怀着不同的想法,百夫长无从得知。过了几秒,他又说:“我们的根据地里,出了叛徒。” 这番话引起一阵骚动。百夫长说:“医院的血液储藏室被盗,纯度5和6的魔血完全没有了,而且盗取者还栽赃巴温!我虽然不明白那个叛徒究竟在想什么,打算做什么,但在这个根据地……除了背叛,一切都能被原谅。” 沉默片刻后,猎人们高呼道:“我们要为巴温讨回公道!” “所有人跟我逐个房屋搜索,不能放过任何角落,不能分散行动。我一定要揪出这个叛徒……”百夫长把拳头捏得爆响,“你们说!如果抓到叛徒,要怎么处置!” “斩首!斩首!斩首!”猎人们高喊。 “斩首!”百夫长发出悲怒的回应,从石台上跳下来,“出发!” 这个时候,没有人注意到,方阵后排那个年轻猎人已经目光空洞,浑身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