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害怕让她浑身颤抖发冷，手伸了出去又缩回来，几次三番地重复着，却最终没有勇气拿起手机。　　手机响了停停了响，最后黑屏无声。　　他打电话打到她的手机没电了。　　他一定急死了。他一定在胡乱地猜测她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他的心是焦灼的惶恐的，正如此时此刻的她一般吧？　　她不忍心让他焦虑惶恐，可更没有勇气将那么一个残酷的消息亲口告诉他……　　就在她在痛苦里挣扎的时候，门开了，杨雅竹握着手机快步走了进来，迟疑地说：“曜辰打来的。我要接吗？”　　夏至惶恐地把头摇得像个拨浪鼓一般，“不要接不要接！”　　杨雅竹叹，“夏至，我不接，他会打给韩景，他们兄弟俩向来无话不说。我怕……”　　夏至听了，惊悸地跳了起来，一把夺过杨雅竹手里的手机狠狠摁下了接听键，强作镇定地‘喂’了一声。　　只是声音一出，却更令她害怕，因为她的声音沙哑到几近难听，聪明的人一听应该就会猜到有事吧？　　果然裴曜辰在那头焦灼地问：“夏至？是夏至吗？”　　夏至急忙抚胸调节气息。　　裴曜辰半天等不到回应，越发焦灼了，“到底是夏至还是杨雅竹？说话！”　　夏至深吸一口气，清了清嗓子，这才说道：“我是夏至。怎么了？这么大的脾气？谁惹你了？哼哼！你不告而别，将我一人扔在这里，连说好的婚礼都不准备要了，我还没跟你生气呢！”　　裴曜辰一听她说了这么多嗔怪的话，倒长松了口气，笑道：“我没发脾气。我哪敢？不过是刚才打你电话怎么都不接。打到杨雅竹这个电话吧，你喂一声却又半天不吭声，我担心你出了什么事，这才有点急了。　　你别生气。我不是冲你发脾气。只是关心你。不过，就我独自一人回国之事，我还得跟你郑重道声歉。我这也是没办法。这边拆迁工作出了人命，我得亲自出面解决，不然事情闹大了不好办。不过，我们婚礼的事情我跟教堂商量好了，推迟三天。你乖乖地在那等我回去啊！听话，好不好？”　　“嗯。我其实没跟你生气。刚才逗你玩呢！我知道你有多爱我，一定是碰到天大的事情不得已才离开。所以你不必担心我，只管好好地利用这几天的时间把你的正事处理好。我在这里，你也不用担心。雅竹和韩景都在呢，他们会照顾我的。”夏至说着说着眼泪又源源不断地从眼角滚落而下。　　杨雅竹忙不迭地递上纸巾。　　裴曜辰笑道：“我就知道我老婆温柔大气得很，一定不会跟我计较的。不过我是个好孩子，无论你怪不怪我，生不生我的气，我都愿意认罚。罚我一个月都只能在下好不好？”　　夏至听了，不由破涕为笑，红着脸啐了他一口，“呸！你想得美！”　　裴曜辰呵呵笑了，“好了。时间不早了，我得去了解一下情况，现在巴黎还是大清早呢，你别急着起来，好好睡个回笼觉吧！还有，这几天我不在，你就别跟着他们到处瞎逛了，你现在挺着个大肚子行动不便，虽说有他们照顾着，但我不呆在你身边，我不放心。所以，你委屈一下，好好地在酒店里呆几天好不好？”　　“好了。我知道了。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婆婆妈妈啰哩啰嗦的了？”夏至一边擦眼睛一边笑，不知道为什么，听裴曜辰讲得越久，她心里的害怕也越来越少，像镇定剂一般慢慢地让她慌乱而惶恐的心渐渐安定下来。　　“那好好睡吧！爱你。BYE！”裴曜辰用力地对着手机吻了一下，直到听到夏至的回吻声后这才心满意足地放下了电话。　　而夏至也如释重负地将手机还给了杨雅竹。　　杨雅竹仔细打量了她几眼，小心翼翼地问道：“怎么样？是不是心情好一点了？”　　夏至点头，用纸巾狠狠擦了一下鼻子，笑道：“心情好多了！他的声音就是良药！现在我什么信心都有了！人一旦有信心，又有什么可害怕的！我打算冒下险，继续怀孕！”　　“继续怀孕？你有没有搞错？还有，你刚才什么都不跟裴曜辰说，难道你打算继续隐瞒下去？夏至，你不能这样做！你简直就是在开玩笑！”　　“我是打不倒的小强。我爸妈在那么大热的天气把我扔在外面，我没给热死，还活得这么健康。还有我跑到纽约九死一生，好几次与死神擦肩而过，现在不也好好地活着吗？还找到了自己的幸福，这不正好说明我运气好吗？　　这一次虽然情况的确有些危急，但人定胜天，只要我有勇气，还有你和韩景的友情，曜辰的爱情和守护，我相信我一定可以战胜病魔的！而且我这只是心脏有些问题，又不是什么会传染的癌症，不可怕！”夏至信心满满地说。　　杨雅竹愣了一下，随即说道：“可是医生说了，你身体状况不容许怀孕。你很容易窒息缺痒，随时随地可能处于危险之中。万一身边没人，你自己也来不及呼救，那就很可能出大事！像昨天晚上，如果你不是和我们共处一室，你有没有想过你很有可能已经……”　　夏至呆了呆，缓缓说道：“医生真这么说？”　　“是！韩景一开始不敢说得太具体，怕让你更害怕而随时可能有危险。可是现在你这样决定，实在太可怕了，我不得不把所有的实话都告诉你！夏至，你这是拿性命在开玩笑，你懂吗？”杨雅竹痛心疾首地说。　　夏至沉默了，良久才说道：“我想亲自和医生谈谈。”　　“好。我现在就帮你叫医生过来！”杨雅竹转头就走。　　韩景却提着装满食物的袋子走了进来，随在他身后的还有一个身着白大褂戴着金丝边眼镜双鬓染白看起来极其权威的中年男性。　　杨雅竹急忙迎上前去，接过他手中的袋子，低声说：“她想硬扛。”　　韩景点点头，拍了拍她的肩膀，将怀特推到夏至面前，平静地介绍，“夏至，这位就是这里的院长，同时也是你的主治医生怀特先生。他特意过来看看你，有些话他想亲自跟你谈谈。”　　夏至立即伸出手来，“怀特医生，我正好也想去找您好好谈谈呢！快请坐吧！”　　怀特坐了下来，一脸慈祥地问：“你感觉舒服了吗？是不是仍然时不时地感觉到胸闷胸痛？”　　夏至闭上眼睛深呼吸，然后睁眼点头，“的确。总觉得喘不过气来。每一次呼吸都会感觉到胸口处微微的疼痛，为什么会这样？我以前偶尔会有胸闷的感觉，但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频繁，而且也不会感觉到疼痛。这种状况有办法减轻吗？”　　“你以前就有过心肌炎，所以胸闷气短自然会存在。只不过因为症状轻，所以你可能很难觉察得到。可是现在你怀孕了，随着胎儿的生长，你体内的各个脏器也随之受到强烈的挤压，时间一长，不适感便会慢慢加重。当母体超过承受能力，那就极有可能不仅母体受损胎儿也很容易窒息。这种状况是没有办法可以避免的。所以无论如何，我都建议你好好考虑一下我一开始提出来的建议。不要捱到最后，弄得母子都有危险。”　　怀特医生耐心地解释。　　“你意思是就算我承受得了，孩子也有可能在母体里随时随地窒息而死？”夏至不安地问。　　“嗯。就是这个意思。”　　“那他现在已经八个多月了，如果现在动手术把他拿出来呢，他应该还有活着的机会吧？”夏至一脸希翼地瞪大双眼。　　怀特严肃地点头，“的确。他的确有活下来的机会。可如果在手术过程中，你再次发生心衰，那么他可能因会子宫淤血及缺氧而导致死产。”　　夏至听到这里，不由面色苍白，苦笑着说：“你意思是说，就算我现在就剖腹产，他也可能因我随时可能的心衰而死亡？”　　“的确如此。”怀特点头。　　夏至苦笑，“那么我还有什么选择？无论我怎么做，我和孩子都有可能活不了不是吗？”　　“所以让你作出选择保大还是保小。”　　“有区别吗？”　　“当然。保大有保大的方案，保小有保小的方案。”　　夏至眼睛徒地一亮，“意思是我们之间还有一个人可以是安全的。”　　“的确如此。所以你得好好考虑一下，最好能够和你先生好好商量。毕竟这件事情非比寻常。当然我建议你们选择放弃孩子，因为医学技术是日新月异的，随着时间的推移，科学越发达，你们以后说不定就能健康安全地怀孕生子了。不管怎么说，年轻就意味着机会！”　　夏至点头，“嗯。我知道了。怀特医生，谢谢您给我进行了这么详细的说明。我很感激。我会好好考虑的。等有了答案，我会告诉您。”　　“嗯。最好尽快。胎儿越大，风险也越大。接下来的每一天对你来说都是一场危险挑战。”　　“是。我知道。谢谢您。”夏至苦涩地笑，冲韩景说，“韩景，帮我送送怀特医生吧！”　　韩景应了，和怀特一起一边低声说着话一边走了出去。　　杨雅竹在夏至身边坐了下来，伸手握住了夏至冰凉的手，低声说：“现在你打算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