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终于从那座乱花迷人眼、金银一盘中的风满楼走出,打道回府。 这一次的“接风洗尘”可实实在在的把伍长丁三石榨了个精光,该吃吃该喝喝一样没落,如若不是马小快在色字这把刀上有所节制,才没有痛下杀手,否则以丁三石那可怜巴巴的腰包早就大哥打二哥,哭爹喊娘了,当下心情郁郁的伍长吊在马小快屁股后头无精打采,他不敢去打扰明显心事重重的校尉大人,一个人暗自嘀嘀咕咕。 若有所思的马小快突然停步转头问道:“你刚才有没有看见一个人,很像一个人?” 丁三石只顾着盘算回家之后怎么交差和回味着看过的独特风景,一时没留神差点一头撞上回府就要吃板子的校尉大人,听到问话,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茫然道:“校尉大人,属下不懂你说的是什么,街道上人来人往,人头攒动,我哪有那闲工夫留意什么人像什么人!” 马小快只是想起刚刚不久前在风满楼雅间里的靠窗位置无意间的匆匆一瞥,一个身影便出现在他的视野之中,当时没怎么留意,只当是巧合,只是细细一回想,越来越觉得那人似曾相识,便说出了自己的猜测:“我不是说现在,而是在雅间里的时侯,就是你眼珠子差点掉出来,在那花魁走了之后,我无意中看到一个人的身影,很像……大将军!你没有看到?” 伍长先是赧颜,而后震惊道:“大将军?不能吧,属下确实没留意。” 我当时哪有功夫去看楼外的行人,桌上美酒佳肴,眼前红粉佳人,都顾不过来,一心只想着怎么吃回本,看个够,才不枉负这次的狠狠大出血,要不是骑虎难下,不得不来,我丁三石恐怕下辈子投胎也无福享受那天字号雅间的待遇,不得使劲放开手脚一回,不过那花魁是真的…没话说。 他突然嘿嘿一笑,试探性问道:“校尉,会不会是你眼花了?” 马小快没好气道:“我就是把猪看成你,都不会眼花,就知道问你根本无济于事,还不如去问哪条旺财来得牢靠!” 丁三石顿时有些受伤,“校尉,旺财不会说话。” 校尉大人呵呵一笑,“你也就比它多了这么一个优点!” 这听起来好像不是什么好话,但丁三石又不能矢口否认,否则岂不是做实了连旺财都不如,也不能顺杆子往上爬,和狗去比较算怎么回事,或输或赢都里外不是人,一时间干脆闷闷不搭话。 提起裤子不认账,放下筷子欺负人。 校尉大人,你就知道埋汰你忠心耿耿的好属下。 马小快很快心思一转,正色道:“丁伍长,我突然想到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你去办!事成之后我给你接风洗尘!” 丁三石乍听大喜过望,只是转念一想指不定马校尉又挖了什么大坑让他往里跳,出于谨慎起见,小心问道:“属下能胜任吗?杀人还是放火?” 校尉大人脸色一僵,只是很快又恢复如常,笑眯眯道:“哪能呢,况且就算你敢杀我还不一定敢埋,小事一桩,此事非你莫属定能圆满完成。” 不是打家劫舍、烧杀抢掠的勾当! 丁三石立刻把胸脯拍得震天响,“属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请校尉示下!” 马小快低声吩咐道:“你在小镇四周打探一下,是不是将军到了此处,又落脚何处?如有消息马上报知于我!” 马小快倒不是害怕那将要承受的皮肉之苦,而是他还有半条命悬在半空中——静心斋的惩处。就怕这迟迟等来的结果不是其它,而是一个夺命阎王,结局只有简简单单的一个字! 杀! 这如何能不让他遍体生寒。 战场之上马革裹尸,看惯生死,并不意味着他看淡生死。 所以他只能未雨绸缪,希冀着在最坏结果到来之前死中求活,赌一个万一,见正玄龙卫之主一面。 伍长瞬间面无人色,肝胆欲裂,立即把头摇得像拨浪鼓,哭丧着脸道:“校尉大人,你还让我去杀人放火吧,那样我的下场还好看些,让我丁三石去打探大将军的消息,这和提着脑袋去阎王爷门前耍大刀有什么两样,我再有十条命也不够杀,退一百万步来说,大将军不去都尉府,明显就是不想有人知道他的行踪,我就是再缺心眼,在不能蠢到这个份上。你看到的那人不是大将军还自罢了,万一是,那我丁三石一家上下十余口将死无全尸!校尉大人,你行行好,放过属下一回!” 马小快愕然,唏嘘道:“伍长大人,本校尉对你很失望。” 他抬头望向小镇东边,收回视线后,咬牙切齿道:“真是该死!” 伍长不敢答话,欲哭无泪。 两人也不再多作停留,动身回府,只是没走出去多远,跟在身后的丁三石只听到今日一反常态的校尉大人又哀叹了一声:“流年不利,祸不单行,命苦啊!” 丁三石不知这是说校尉他自己还是另有所指! 只能装聋作哑。 与此同时。 再通往边陲小镇平阳的一条官道上。 有百余骑策马疾驰,所过之处黄沙滚滚,惊起两旁已倦鸟归林的鸦雀无数,这支骑兵无一不是披甲执锐,全副武装,且甲胄都是清一色的暗红,就如同用鲜血铸就,杀气凌然,无形之中就让人望而生畏。 可为首三骑却略有不同,只因三人都是身着一身黑衣好似与百骑融为一色,才不易分辨,左侧一人还使用一条黑巾遮住面孔,可能是暂时用来阻挡风沙进入口鼻之中,又或是用来遮掩自身过于让人遐想连篇艳丽姿容,因为只要是个明眼人,就能从她一身简练、紧身且窄袖的衣物下想象勾勒出妖娆婀娜的大致身材轮廓,她是一名女子,同时她那修长的双腿格外引人注目,以及乌黑的秀发和清冷的秋水长眸,只不过好像所有人都故意选择对这道靓丽的风景线视而不见,其中一名骑兵只是不经意间的匆匆一瞥都慌忙收回视线,不敢再看第二眼,好看的玫瑰有尖刺,艳丽的鲜花有剧毒,醉人的美酒烫穿肚肠,她有一个好听的名字,素衣,是因为她平时所着衣色单一,要么是简洁的白,要么是血色的红,要么是极致的黑,她的身上永远不会同时出现第二种颜色,杀人亦是一样! 与她并驾齐驱的另外两名男子显然是为了迁就她的喜好,衣着统一,居中一人腰悬两剑,一长一短,长剑是用于执行任务时斩首,短剑用于任务失败时自裁,他带有魅影面具,名为无脸,最后一人却不是骑在马背之上,而是如猿猴一般蹲坐,目光游曳四周,鹰钩鼻,手中一副佛手飞爪,名为神目。 素衣,无脸,神目。 这都只是一个代号。 无人知道他们的真实姓名究竟为何,因为他们都是别人身后的影子而已。 临近小镇大约还有十里路程左右之时,只见那名腰悬双剑的男子做了一个手势,无需说话,这支百人骑兵令行禁止,放缓前进的速度,马上就有一名骑卒驱马来到三人近前,听候命令! 只是暂时拥有这队骑兵指挥权的无脸人说道:“出发之前,将军曾有严令,不可惊扰平阳百姓,现在天色尚早,可先去驿站暂作休整,等天黑以后我们再入小镇,你们先行一步,我随后就来!” 披甲骑兵一言未发,拱手抱拳之后便拨转马头。 腰悬双剑的男子对骑兵的无礼之举好似习以为常,不以为意,笑了笑,等到百骑远去都消失在视线中,他望向那曾无数次想象过这名与他共同效命于静心斋的女杀手,在她那冷若冰霜的艳丽姿容下到底隐藏着怎样的另一幅面孔,好奇心驱使之下,他随口问道:“衣衣,在我印象中,你好像从未笑过?” 本以来永远都得不到答案的无脸人听到了一个始料未及的答案。 “我长得一般,笑起来不好看,杀人还行!” 她似乎想起了某个人,心情不错,理了理被晚风拂乱的发丝,柔声笑道。 “一个给予我第二次生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