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桩买卖在季梧桐和薛平山看来赚的轻松。两人本想着回万朗城的路上应该是又要耽搁一两天,毕竟这路上越来越不太平。 离开双龙山,两人却在一路上遇到一队队御空的正统仙门人士。这些修仙者多是道家函谷山和纠仁书院的。 看样子万朗城中的正统仙门已经派出了大量人手,来解决界碑的动荡。 薛平山拖着季梧桐一路御空,不再有太多的后顾之忧,直奔向万朗城。 没有了妖兽袭扰,也就四个时辰,两人就站在了万朗城城门外。 此时已经是深夜时分,可城门口却依旧长龙摆起,进城的人们大多都拖家带口带着行礼,看样子都是外乡人。 相比于附近的小村子,万朗城带给人们的安全感要多不少倍,想来这都是附近村镇上的人。 季梧桐看着那已经宏伟坚实的城墙,几日前的他站在这里还局促不安,可今日却没了那股子拘谨。 “想来我穿着这身衣服,进城也无需排队吧?”季梧桐转头一笑,拉着薛平山就要去那不排队的入口试试。 “哟!小哥看着眼生,不知是无问楼的哪位仙人?” 在城门值守的仙士看了眼一身红袍的定根境季梧桐搭起话来,反倒是没有理会花信境的薛平山。 “不算是仙人,就是无问楼打杂的!” 季梧桐笑着回了一句,两人顺利的进到城中。 万朗城可算是不夜之城,即便是将近凌晨,西街和南街也是灯红酒绿,熙攘更胜。 “你不如休息一夜,明日再去!” 坐在常来居雅间内。一盆汆水牛肉外加两碗米饭已经放在薛平山和季梧桐面前,两人狼吞虎咽一番,听到季梧桐一会便要去无问楼,薛平山开口说着。 “欠了旁人钱睡也睡不踏实,我还要去无问楼问问我那一面之缘的师傅如何了。” 季梧桐给自己盛上一碗汤,咂咂嘴意犹未尽。 “你今日怎的看起来如此自在?” 薛平山记得前几日来这吃饭时,季梧桐还是满脸愁容,战战兢兢的模样。 “被你们这些大城里的人吓的!”季梧桐说着又叫了一碗米饭。 “那为何今日没被吓到?”薛平山哈哈一笑。 “吓着吓着,就长大了。”季梧桐继续埋头扒拉热腾腾的米饭。 想起樱娘在茶摊前,面对着形形色色的妖兽,那般的拿捏妥当,那般的神色自如,季梧桐自愧不如。 难不成自己要一辈子当一个让人打眼一看就是个唯唯诺诺,胆小穷苦的主? 填饱肚子,季梧桐和薛平山分手,往那条满是胭脂香粉的街上走去。 一缕缕轻纱魅诱身边过,一对对醉男痴女轻躲闪,季梧桐不再像是之前那般小心翼翼。 和许多年少之人一样。初来这纸醉灯谜之地,心中畏惧羞涩躲躲闪闪。再来这纸醉灯谜之地,反倒是看的有趣。 没有了爹娘的管教,没有旁人的说三道四。万朗城的季梧桐只是季梧桐,不再是怕做任何事都要遭受白眼的小混蛋,不再是顾忌爹娘脸面的小混蛋。 想明白一桩道理只是一瞬间的事,季梧桐要做的是出人头地的季梧桐,要修的弓术是顶天立地的弓术。 好男儿要行四方,便要大气,便要心中有谋算。这是那天茶摊前,樱娘一边卖茶,一边捂着嘴笑说季梧桐的话。 离开仁和镇时,季梧桐好似想明白了,但又被这熙攘热闹的万朗城唬成了小混蛋。 无问楼的一楼依旧热闹非凡,只不过少了些划拳大侃之声,而是一声声轻盈优美的歌调。 季梧桐坐在台下,台上正是那天帮自己解围的吴安娆。身着一缕烟青色纱裙,玉手轻抚一只琵琶。曲儿动人,朱颜更动人。 “来壶茶,再来份茶点。” 身着无问楼内门红袍的季梧桐仿佛和这里半点关系没有,只是一个来听吴安娆唱曲的客人。 “哟,这是在哪发了笔大财?有闲心在这里听曲。” 茶水茶点一一被摆上桌,将这些送来的人却是张善友,算盘轻轻往桌上一放,饶有兴趣的看着正在认真听曲的季梧桐。 “张掌事,我来还钱。”季梧桐拱手一笑,从挎包中掏出三颗商羊妖丹。 “成色不错。咱们两清!”张善友抖了抖算盘,瞬间三颗妖丹收入锦囊之中。 “嗯....这茶一入口,就知道是清泉水泡的,甘甜!”季梧桐自顾自的倒上一杯茶水,一口喝干。 张善友嘴角微微一笑并未开口。和刚才薛平山的感觉一样,季梧桐像是变了一个人,眼神不再躲闪,举止不再唯诺。 “张掌事还欠我一笔账。” 吴安娆一曲唱罢,见张善友不说话,季梧桐算盘在心里,张善友的算盘在桌上。 “说来听听?还有我张善友欠别人的账?” 张善友两眼一亮,初见季梧桐时,只觉得红鸢看走了眼。 “我听人说,万朗城的无问楼,内门之中加上张掌事仅有二十二人,且全部都是仙差级。” 从拿到妖丹的那一刻起,季梧桐这算盘已经打了很久,他清楚的记得第一次见张善友,他身后两位身穿红袍的人是仙士级。 “我爹从小就教我,为人要实诚,倘若我到了千野山实话实说,不知道我师傅会不会生气。” 季梧桐这话说的让张善友脸上神色微微一变,却没有丝毫怒意。 “那你开个价。” 张善友随意的拨拉着指尖的算盘,做买卖的人不仅喜欢和实诚人打交道,还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倘若让红鸢知道自己在万朗城随意招收内部子弟,可不好交代。 “我要五楼一间房。”季梧桐伸手指了指上面。 “好说!” 算珠清脆一响,张善友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下来。 “还有一事想问。” 季梧桐话音还没落,张善友的手又放在了自己算盘上。 “问事得花钱。” 张善友绝对不是一个自己要吃亏的主,就算是季梧桐忽然开窍了,也不能让这穷小子敲我金算盘的竹杠。 季梧桐笑笑也不说话,这是他早就想到的事,掏出一小撮云片放在桌上。 “你这是哪来的?” 张善友只看了一眼,就认出了这东西。 “可真巧了。张掌事,问我事也得花钱。这是您的规矩,也是无问楼的规矩吧?” 季梧桐抱拳一笑,心中已经笃定了张善友绝不敢拿自己怎么样。 去了一趟山野间脑袋里清楚了不少。笃定的原因是内门的红袍、手中的箭矢、还有红鸢和姜老头的交情。 这些听上去有些耍无赖流氓的话语,当时还在学堂时,姜老头就对自己讲过不少,当时觉得不齿,如今没想到如此好用。 “我就想问问千野山是否安好,还有我师傅如何。” 季梧桐还没等张善友说话,就将自己想知道的事情讲了出来。 “一切安好,只需一些时日。” 张善友又从新打量了一番这穷小子,难怪一辈子没收过徒弟的红鸢会看上他,无问楼的人都得会做生意,这小子是个可塑之才。 “商羊体内的。” 得到了答案的季梧桐,自然会将云片来处说给张善友,做人要实诚那是句真话。 “还是谢谢张掌事当日在街上出面替我解围。在才算两清!”季梧桐说着又将挎包中所剩下的云片全部放在了桌子上。 张善友点头一笑,手底下的算盘忙碌了好一阵。这笔买卖算是赚了,这云片珍贵,就算是再请张善友出面个三次也够了。 月明星稀,季梧桐站在无问楼大门口,剩下的那颗妖丹在无问楼兑换成了不少银子。伸了个懒腰后脱口而出两字:舒坦。 可真舒坦,这个被压抑了多年的小混蛋季梧桐,今日就像是逃出了那混沌的牢笼一般。难得自在,也难得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