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洲城外的兵营里竖起了一架水车。 我相信有些读者老爷已经打算问候我的智商,并且提醒我沙漠里根本没有流水,根本不可能用水车来驱动任何东西。 事实上这架两米高的水车在黑凝雪的手里有也仅有一种用途,那便是拷问。 听闻企图谋害莉迪亚的杀手被活捉后,黑凝雪就兴奋地不停搓手。还没开始问话,就先把那个杀手绑在水车上抽了几十鞭子。直到那家伙赤裸的后背已经横七竖八的布满了血痕,她才收了手。 “说吧,谁派你来的?”黑凝雪蔑视着杀手。 那杀手只顾着喘气和瞎哼哼,还来不及答话,就听见黑凝雪自说自话地训道:“怎么,不肯说吗?来人,拿盐水过来!” 她在莉迪亚军中跟了一年多,不少士兵都已经熟悉这个魔族来的“蛇蝎美人”,这边刚说要盐水,那边好几个士兵已经未卜先知地抱来了盐水、烙铁、辣油、钉板、夹指棍和长长短短的鞭子棒子。 十几件刑具在兵营里一字排开,围观的士兵早已里三圈外三圈占好了座位。几个年龄大点女军官更是占据了有利地形,敲着盾牌高喊着:“扒裤子!扒裤子!扒裤子!” 后排有人戳了戳她们:“你们几个能不能些许矜持点?” 她们正忙着议论那杀手的腹肌和胸肌,头也不回地应了一句:“别吵,下次姐姐帮你们逮几个女刺客回来。” 后排人吐槽道,“就不怕莉迪亚公主敲你们脑袋?” “切,那个欲求不满的女人要是看见了,说不定喊得比我们还响……”那个女军官话还没说完,就感觉耳朵被揪了起来。她眼睛连忙往后一瞥,吓得差点两腿一蹬,背过气去。 莉迪亚磨着虎牙单手揪着她的耳朵,把她提到面前来:“你刚才说什么来着?” “哇!饶命啊,莉迪亚公主!”女军官连忙赔笑道,“我错了,我该死,我这就回去领鞭子……” 莉迪亚在她脑门上弹了个响指,放开了她,“这次就算啦,说话小心点。要是让不笑听见这种话,就算坎巴拉神现世都救不了你。” 说话间,黑凝雪已经开始在那个杀手背上均匀地刷起了盐水。 杀手的口中发出了凄厉的惨叫声,奋力挣扎扭动着,连那具水车都开始吱嘎摇晃。但黑凝雪的手却依然平稳,她的手法仿佛画家正在画布上写生,饶有兴趣地挥洒笔墨于天地之间。 “啊啊,我说,我说!我是蓝岩城的人……啊啊啊!” 黑凝雪根本不理睬他说什么,转身又举起一根钢条,放在炭火上慢慢加热:“我刚才问你什么来着?” 那个杀手惊惧地看着黑凝雪,眼中写满了不知所措。 黑凝雪浅浅一笑,“我刚才问的是‘谁派你来的’,可没问过‘你是哪里人’。如果这么快就忘记了,看来你的记性不太好呢……我倒是有一种提升记忆力的办法,只要把这个塞进你的菊花……” 说着她拿起了烧红的钢条,慢慢靠近了杀手的身后,“相信我,这个方法绝对能让你很快就想起很多事情来……” “比比思领主,是比比思领主命令我们来的。我们一共有十七个人,分成了六队,我们的上峰是一个叫做‘迷迭香’的人。我只知道这些了!” 黑凝雪颇为扫兴地甩了甩手中的钢条,“真的只有这些?你确定没有隐瞒或者糊弄什么吗?” 围观的士兵们更是大失所望,纷纷议论道:“唉,怎么这么快就招了呢。”“再多坚持一会儿啊!”“还没扒裤子呢!不过瘾啊!” 那个杀手连忙挣扎道,“真的,我说的都是真的……真……” 他突然说不出话来,紧接着嘴里吐出了白色的泡沫。黑凝雪见势不妙连忙把他放下来,但这人已经瞳孔扩散,没了呼吸。 . 杀手的尸体很快被送到了执政厅,绿洲城年轻的执政官哈里带着年迈多病的谋臣阿克塞先生急匆匆地赶来。 “公主,您没事吧?”在自己管辖的城市里发生了刺杀公主的恶劣事件,哈里满脸抱歉地问道。 莉迪亚给了他一个和善的笑容,安抚道:“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嘛。” 哈里又问起负责治安的官员:“公主出行为什么没有安排护卫?” “这倒不怪他们。”莉迪亚本来就不喜欢带着护卫出门,“不笑让我一个人在城里多走走,说这样可以钓到大鱼。” 黑凝雪在旁边小声道:“钓鱼也得带个鱼竿,你这样赤手空拳的出门,就不怕被鱼拖进河沟里去?” 莉迪亚敲了敲肋下,发出了盔甲的金属敲击声,“我这么聪明的人,当然是早有防备的啦。” “如果真的早有防备,就该在攻击你之前拿下他们。”黑凝雪叹口气,“看来以后得跟着你才行。” “为什么?”莉迪亚高度不满,“我是个骑士,我能保护好自己。被你这样的变态跟着,感觉好像个囚犯一样。” 黑凝雪侧了侧脸,摆出了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我才是那个可怜的囚犯,被不笑大人禁锢,被迫守护我的情敌……唉,我果然还是那个薄命的红颜啊……” 经过一年多的磨合,莉迪亚已经逐渐看清了黑凝雪的人格:无论是冰狼堡里阴狠的王妃、魔族中傻白甜的美人、地牢里纵情忘我的拷问专家还是不笑面前那个柔弱的抖M,每一面都是她的局部性格。 她就像个八面玲珑的演员,快速穿梭在各种不同的角色中。而当下,她似乎某个苦情戏女主附体,正在一旁哀伤地顾影自怜。 莉迪亚决定让这悲情女主角一旁凉快去,转头又问:“这人看起来是中毒死的,会不会是抓捕和审讯他的人暗杀的?” “或许他们暗中在鞭子上淬了毒,也有可能是在盐水里下了药?”黑凝雪仿佛换了张脸凑了过来,好奇地打听起来。 不过莉迪亚早已看穿了一切:“没人会怀疑你的,想扮演‘蒙冤受罚,再被不笑原谅’的剧情,请下次赶早。” 这一年多来,莉迪亚已经看过无数次她莫名其妙就自称冒犯了不笑,自己顶着个茶壶去一旁罚跪的场景。到后来莉迪亚不得不威胁她如果再玩这种自虐play,就把她绑起来送回魔界岛去。 迫于莉迪亚的威胁,黑凝雪难得老实了许久,并开发出了一个被她称作“暗恋男主人而被女主人胁迫的顺从侍女”的全新角色,不过这已经是后话了。 就在这两位小姐拌嘴的时候,阿克塞和几个医官检查了这具杀手的尸体。最后得出了结论:“应该是‘绿钩藤’之类的慢性毒药。” 对药物一窍不通的莉迪亚恍如在听神父讲经,瞠目结舌地问道:“那是什么?” “咳咳……那是一种剧毒。”阿克塞先生拄着手杖解释道,“这种慢性毒药本是皇族的绝密配方,专门用来控制部下的。” 头脑简单的莉迪亚眨了眨眼睛,“毒药还能用来控制人?” 黑凝雪倒是马上反应了过来:“意思是说如果这个人没有在指定的时候完成什么任务,就得不到解药?” 阿克塞点点头,“随着附近流民的涌入,绿洲城的人口日益复杂。在所难免的,恐怕还是混入了蓝岩城的奸细。” 黑凝雪思忖道,“那人死前说有十七个人,分成六个小队,还有个上线叫做‘迷迭香’。看来,至少还有五轮刺杀,十五个杀手要来拜访公主殿下。” “只有十一个了。” 冰冷的声音恍若刀锋划过,漆黑的斗篷从黑影里慢慢走出,冷漠的脸上还沾染着几缕血痕。 所幸在场的每个人都熟悉了这位红馆之主的行事作风,倒是没有太大的惊讶,只是莉迪亚问道,“你……没事吧?” 不笑摇摇手,带着他们来到绿洲城的沙盘前,冷漠地说道:“跑了个暗哨。” 事实上刺杀莉迪亚的行动本来是三个人,其中两人负责动手,一人负责观察警戒。在失败后,那观察的暗哨就逃往了藏身的地方与其他杀手会合。 莉迪亚没有察觉到暗哨的存在,暗哨也没发觉不笑的跟踪。直到那几个杀手的脑袋被拧下来时,他们还没看清弄死他们的人长什么模样。 “当下敌暗我明,实在是让人防不胜防。”阿克塞拄着手杖叹息一声,“前些日子在草帽巷也发现过刺客的踪迹。蓝岩城看样子是要与我们正式为敌了。” 莉迪亚耸耸肩,“那我就在城里多走走,等再抓几个刺客,也许就能把他们一锅端掉了。” “并不会。”不笑抬头看着墙上的地图,“只要蓝岩城还在,就会有更多刺客入境。” 不笑的话语一出,整个房间似乎笼罩着侵入骨髓的寒意。后知后觉的莉迪亚忽然明白了他的意图:“你的意思是,要攻破蓝岩城?” 若是不笑和莉迪亚出兵攻打蓝岩城,那些杀手一定是坐立不安的。要知道他们都吃了毒药,如果蓝岩城破,比比思被杀,那他们这辈子都拿不到解毒药剂了。 所以他们不得不从暗处里走出来,去蓝岩城外的莉迪亚营地伏击。 只不过那些杀手混进流民中也许容易些,但想要混入军营那可就难多了。 而其中更深层次的含义,莉迪亚足足想了五天才明白过来:自己不愿意带护卫,所以不笑就换了个模式:让她带上一支军队总能保护好她的安全了吧。 “这个该死的扑克脸。”想通这把戏的瞬间,莉迪亚觉得脸上发烫,忍不住小声嗔笑道,“死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