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二十三。 ‘秋池山’某一处荒无人烟的山顶上有几间孤零零的房屋,房屋没有鸱吻和彩绘,盖的简单、干净,屋子前方是一块空地,空地上放着一张石床,石床左边不远处是一张石桌,石桌的周围放着一圈四五个石凳。 空地前百步是一处湖泊,湖泊很大,一眼望去看不到对岸,湖水很清,清而澈,澈而净,净而静,如一汪秋水(呃......好吧,就是秋水)。湖面平静如寂,水波不兴,仔细看去那清澈的湖面上铺着一层薄如蝉翼的透明的冰。 湖边有一块凸出来的石头,那石头有多一半都是凌空的,随时都可能掉到湖里,可石头上偏偏站着一个人,一个长着一张方脸的黑衣人。 “这就是秋池?”黑衣人突然问道,似是自言自语。 “是啊,这就是那个让一代美人肖君瑶流连忘返的秋池,也是财神结庐而居借以疗伤的地方。”一个中年汉子自一边走来,赞叹道。 这汉子浓眉大眼,看起来敦厚老实,颇为顺眼,(作者越看越眼熟,突然想起来,这人)正是‘扬刀盟’盟主邵鸣谦。 “听说秋池常年不结冰,越是冬天湖水越是宁静越是清澈。”黑衣人道。 邵鸣谦道:“秋池虽在山顶地形特殊,照阳避风,白天颇为和煦,夜间湖水因有白天的余温倒也不至于太冷,以前天气暖的时候据说从不结冰,等我来的时候偶尔已会结冰,这几年更是年年结冰。” 黑衣人道:“哦?看来我该早几年来才对。” 邵鸣谦道:“不结冰有不结冰的澄澈,结冰有结冰的风景,倒也难分轩轾,只可惜,离‘财神’故去已有三四年了,秋池里始终没能再生出鱼来,即使人为撒进去的鱼苗没几天也都死了,湖里原本有些水草也尽数死去。” 黑衣人转过身子,道:“‘雷神’寒雷的霸道非任何生物所能抵挡,我迄今不敢相信财神在这种煎熬之下能撑两年。以‘龙神’对‘雷神’的评价,这湖水没三五十年化不开,现今景象已是意外了,想来‘秋池’结冰也与此不无关系,‘秋池山’上其他湖泊或许不会如此早便上冻。” 邵鸣谦笑了笑,未做辩解,岔开话题道:“这回加上上一回两次蒙墨二侠援手,‘扬刀盟’感激不尽。”原来那个黑衣人竟是墨幽帆。 墨幽帆道:“我来此本就是为了帮忙而来,可惜之前武经国便怀疑你我之间联手,上次不得已对付‘暴荒雷’更让他们坐实了这种猜想。” 邵鸣谦道:“这本非贵帮的之意,墨二侠能两次将书良送至‘扬刀盟’对我已是天大的恩德,至于你我之间的算计武经国也不是蠢人,瞒不过也是正常。” 墨幽帆道:“客套话省下,邵盟主打算怎么处置兵甲二人?” 邵鸣谦道:“既然有言在先,便该履行诺言,过河拆桥的做法我还是不太习惯。” 墨幽帆道:“也好,这次要不是兵綦印熟知左霍二人的手法你们也不会赢的这么轻松。” 邵鸣谦道:“是啊,只可惜‘扬刀盟’已被渗透的厉害,帮中有抓不完的内奸,稍有不慎帮中机密便会走漏。” 墨幽帆道:“人的所作所为自有‘天鬼’记之,藏得了一时藏不了一世,何况古往今来,哪国没有内奸,哪家没有叛徒,若非内奸之功‘北川’又如何会沦陷?只要重要的事上不要走漏风声,提防任何人传递消息纵有内奸作为有限。” 邵鸣谦道:“墨二侠说的是。” 墨幽帆走下那块石头,道:“这几年天下形势变幻莫测,六七年光景换了三任皇帝,算一算当今皇上已是第四位接任的了,朝中从上到下几乎换了个遍,江湖上‘六龙帮’的崛起,‘大隅天城’的没落,‘钧天九鼎’、‘九幽府’等闭门不出,‘黑水七盟’从鼎盛到覆灭,还有你们‘扬刀盟’的凭空出世,对这些邵盟主有什么看法?” 邵鸣谦道:“频繁换帅不论是军中还是政界都是大忌,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新的天子总要用新的心腹开创一番新的气象,这本是好事,可若是更换过于频繁所有势力都会忙着争斗,忙着自保,真正利国利民的事恐怕没几个人愿意做,更没人来得及去做,且无人会做了。武林中你方唱罢我登场,失去真正执牛耳者乱成一盘散沙也是朝廷的损失,如今就看当今皇上如何收拾残局了,若是‘龙神’肯入朝相助以‘六龙帮’的人才济济,财大气粗扭转朝廷颓势自会容易得多。” 墨幽帆道:“邵盟主说笑了。‘龙神’这两年性子变了太多,愿不愿意我尚拿不准,皇上敢不敢冒这个风险我们更拿不准,何况就算‘龙神’和皇上都愿意,这一举动将触犯太多人的利益,若无大功勋于社稷百官岂肯放‘龙神’这样的危险人物入朝?帮里的兄弟恐怕更没几个愿意入朝为官,既受官场那套约束还要天天如履薄冰巴结上司,俸禄又不多。就拿我自己来说,我在‘六龙帮’的俸禄大约与朝廷一品官差不多,加上每年‘龙神’都要拿出半数盈余来分给弟兄们和各堂主,我每年大约又能拿到几千两,总算下来比一品官的俸禄要高出数倍,可朝廷一共才几个一品大员,岂能轮得到我?我若是入朝为官除了贪污断不可能有如许高的俸禄,就算我无所谓,帮里弟兄几万恐怕当个县令、主薄之类的小官也轮不到他们,人人上有老下有小在真金白银面前又岂会都无所谓。” 邵鸣谦道:“唉,从古至今金钱总是最难过的关之一,若是丰收之年,朝廷无边患之忧百姓安居乐业,日子过的自也顺心,一旦起战便是三餐温饱也是难得。” 墨幽帆道:“邵盟主这番话倒与我墨家不谋而合,但愿天下太平,永无争战,可惜有的人永远听不进去。” 邵鸣谦笑道:“‘龙神’已听了进去,墨二侠善莫大焉。” 墨幽帆笑了笑道:“许是上了几分年纪,‘龙神’现在不愿自己的兄弟们再去拼命,对任何事但能和谈都不愿动武,和他比起来我倒显得有些强硬。” 邵鸣谦道:“‘白刃可蹈,中庸难得’我倒以为墨二侠的强硬不过不失恰到好处。” 墨幽帆‘哈哈’一笑,二人并肩向屋舍走去,行至屋前,邵鸣谦起手敲门,门‘吱呀’一声打开,开门的是一位丰满中带着几分妖娆的美妇。 美妇看见是墨幽帆和邵鸣谦,将二人让进屋,妩媚一笑道:“难得今天邵盟主和墨二侠都亲自来了,这是要放我们夫妻走呢还是要拿我们夫妻抵命去?” 邵鸣谦抱拳道:“得蒙兵甲二位帮主相助,敝帮大获全胜,你我既有言在先,‘扬刀盟’自当践诺。”原来这美妇正是甲方箬,观其神态气色伤势已然痊愈。 坐在床上的兵綦印闻言道:“邵盟主此话当真?”他腿筋重接后依然未能大好,虽能走路却仍是瘸了。 邵鸣谦道:“当然,今日过后我会向帮里的弟兄说明此事,‘扬刀盟’不会再向二位寻仇,但二位若是再伤我‘扬刀盟’的兄弟就莫怪了。” 兵綦印道:“好,我们何时可以离开?” 邵鸣谦道:“晚一些墨二侠的人会备好马车送两位下山,两位若是着急,现在想走也无妨。” 兵綦印道:“我夫妻听凭邵盟主和墨二侠安排便是。” 话已说完,邵鸣谦和墨幽帆告辞出屋,屋外已站了两个人,一个是宜丰,一个是梁榭。 “墨二掌柜,师兄。” “盟主,墨二掌柜。” “嗯。” “嗯。” 邵鸣谦和墨幽帆点了点头,先后应声。 “盟主,兵帮主他们......”宜丰话问了一半便止住,偷眼观看邵鸣谦的神色。 邵鸣谦笑了笑不答反问道:“你今年多大了?” 宜丰一愕,顿了顿还是回答道:“二十五虚岁。” 邵鸣谦道:“甘半步的大弟子还真是年轻。” 宜丰道:“师父收徒要求练‘童子功’,我和二师弟从小拜师父为师,入门最早,其他师叔的弟子却有许多比我们年岁大的。” 邵鸣谦笑了笑突然一记掌刀向宜丰肩头戳去,宜丰不及思索肩头微缩,双掌一掌切邵鸣谦手腕,一掌切邵鸣谦臂弯,邵鸣谦手肘一沉手腕一翻,掌缘快速无伦割向宜丰脉门,宜丰手臂微缩以手掌掌托托住邵鸣谦掌缘,另外一只手虚按在邵鸣谦臂弯。交手两招宜丰这才察觉失礼,赶忙退后,躬身抱拳道:“宜丰鲁莽,请盟主恕罪。” 邵鸣谦笑着收回手臂道:“不愧是甘半步的大弟子,年轻有为。帮里‘禄堂’有不少好姑娘,有没有看上眼的?我和无算帮你说媒去。” 宜丰脸色腾地一红,墨幽帆笑着拍了拍宜丰的肩道:“放心吧,你们盟主说过的话不会不作数。” 宜丰神色再次窘迫起来。 邵鸣谦难得开了个玩笑,见宜丰难堪也不为己甚,转而向梁榭道:“帮里今日要庆祝此次大获全胜,一会你和宜丰带着人去找无算。” “是。”梁榭应了一声,邵鸣谦又在梁榭耳边安顿了两句,梁榭点了点头,邵鸣谦安顿完毕也不多话和墨幽帆相跟离去。梁榭和宜丰目送二人离去,一转身却见甲方箬站在门外似笑非笑看着两人,显然方才那番话都被她听了去了。 宜丰向甲方箬一抱拳转身回了隔壁屋,她却笑的更加妩媚了。 “我有一事要请兵帮主帮个忙,不知兵帮主愿不愿意?”梁榭隔着门朗声问道。 “什么忙?”兵綦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