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这那人远去,王善连忙走到江漓漓的身边,“大人,你没事吧。” 江漓漓没说话,望着那剑客的背影有些久,神色变换,最后笑了出来,道了一声蠢货。 可洛阳微微的秋意有些浓,江漓漓站在这浓浓的秋意之中始终想不通蛮多事儿。就列如在扬州时候遇见的那个贵妇人秦淑珍,就好像明明身为一个富贵公子却放得下身板能够带着自己一起去抓鱼的裴长风。 有些事儿不是光靠想就能想得通的,江漓漓这时候差不多快要十四岁了吧,可仍然是一个小小少年。 “大人,大人?”看见江漓漓始终没有回过神来,王善喊了两声。 江漓漓嗯了一声,抬头看了看天色,走上了马车,“去一步楼!” “好嘞!” 。。。 所有人都以为武人冲动易怒,其实不然,比起清心静气的修仙者来说,其实武人在某些方面更能沉得下心来。因为武人既然选择了习武这条路,就注定这一生都要在刀尖上游走。因此武人其实比所有人都晓得性命更为珍贵! 因此在这个偌大的洛阳城中,在这个武人汇聚的洛阳城中,其实是少有争斗的。 一路上平平稳稳,江漓漓挑起车帘将头靠在车厢上看着洛阳城中形形色色的人与大同小异的墙壁,大致就只是觉得过了一会儿,就慢慢感受到马车的车速慢慢降了下来,又听车厢外王善的声音传来:“大人,到了。” 江漓漓走下马车左右环顾了一周,对着陌生的场景其实还是有些微微的怯意。 王善很快地将马车寄放好,然后走到江漓漓身边介绍道:“这一步楼人潮拥挤已成常事,若是有一天这一步楼外突然没有了武人的话那才叫怪事!” 见到江漓漓没有在这个话题上多谈的心思,王善便领着江漓漓从一条小道上穿行,没走多久就感受到吹来的秋风多了一丝锐利。 江漓漓心有所感,莫不是这一步楼就在附近了? 果不其然,王善停下来了脚步,指着前头说:“大人,一步楼到了。” 在前方驳杂树木的遮蔽下,隐隐露出一段残破的城墙。那面城墙古朴异常,斑驳之间透着一些微微的猩红,仿佛是不晓得多少年前古洛阳与大隋铁骑交战之时洒在这段城墙上的血迹。被这慢慢落着金黄的落叶的大树衬托着,则更显得这段城墙沧桑至极! 可就是风吹日晒如此之久,墙壁上满满的深深浅浅的刀剑痕迹却从不见消减。 在那城墙周边一里之处全都是盘坐的武人,个个都守在原地,脸上透着一丝痛苦,明显是在感受这刀光剑影的洗礼。时不时有几个武人从原地站起来,一步一步朝着那段城墙走去。 王善解释道:“这一步楼虽然对武人的帮助十分大,可上边的刀意与剑意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够被人领悟的。这刀意与剑意相互交织缠杀,就算是那对战的刀客与剑客身死几百年也如此!因此在这一步楼周围的武人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忍受着刀剑之意刻体的痛楚,而越靠近那一步楼,这刀剑之意气越强,而这痛楚也就越深。稍不在意,被这刀意与剑意绞杀之人大有!这就是为何离这一步楼越远的地方人越多,而越近的地方人就越少!” 江漓漓看着那些沉浸在此中的武人,又看着按一段残墙,忽然问道:“有人能触摸到那面墙壁么?” 听到这句话王善有些楞,想了想有些犹豫。不过还是回道:“有是有,不过这事儿也是道听途说来的,也不知道当不当真。” 江漓漓明显对这个话题有些感兴趣,“说来听听。” “因为低境界的武人没有抵抗这刀意与剑意的本事,而高境界的武人又不大对这一步楼感兴趣,因此一直到一年前都未曾听说过有人能够触摸到那面墙壁。只是一年前突然传出来一个消息,说是有一个少年刀客竟然一步一步走近了那一步楼,甚至还在那一步楼上留下了自己的刀痕!这事儿刚传出了整个洛阳就炸锅了,所有人都想找那个少年刀客一探究竟!只是那刀客如同惊鸿一影般,才刚留下这等传说就便如人间蒸发消失无影!因此很多人认为这只是旁人以讹传讹的谈资罢了,其实根本就没有那刀客这人。” 江漓漓听完之后未曾多想,道了一句我觉得也是。 王善点点头,死命忍住了那句大人英明,道:“大人要前去试一试么?若是能走到那一步楼三尺前也能名动四方了!” 江漓漓正有此意,走了两步突然回头冲着王善笑道:“你不去试一试么?我看你也有第二山的本事!” 王善苦笑道:“实不相瞒,其实走得远不止是看天赋,还得看悟性。就算只是一个普通人,若是有悟性能从中悟出一两分刀意的话,也能比纯靠体魄练到第二山的武人走得远。又有传说说,若是能彻底悟透这两种意气之中的一种,便能携带这意气一具将另一种意气击溃,甚至将这整个一步楼给击溃!” 江漓漓没说话,只是看着王善笑。 王善被看得有些头皮发麻,这才道:“小人的悟性实在是太差了,能爬到第二山全靠埋头苦练。若是让我去登这一步楼,指不定比那些第一山的人还要离一步楼远些,就不再上去丢人了!” 江漓漓扯开嘴嘲笑了两声,大步往那一步楼走去之时,如若瞥见了那蓝衣剑客。 两人相对视,那剑客先是有些诧异,随后点点头。江漓漓从头至尾就只是看着那人。 等到那剑客转身走进那一步楼之意气笼罩的范围之内之时,江漓漓才迈开步子朝里边走去。 两人走进去丝毫没有引起那些正盘坐在地上的武人的注意,如石沉大海。其实那些武人对这已经见怪不怪了,时不时有人走进来,也时不时有人忍受不住从里边跑出去,甚至当场喷血死亡的都大有人在! 走进这一步楼一里之内,江漓漓只觉得秋风之中那股锐利感明显升了一层楼,甚至感觉自己的皮肤都有些隐隐生痛。 犹豫了片刻,江漓漓小心翼翼朝着里边走,没走几步就觉得吸入身体里边的空气都如同锋利的刀尖,一转头,竟然看见自己一绺头发齐齐而断,朝着地上飘落而去。还未曾触碰到地面又被看不见的锋刃斩成了粉末飘零。 这还只是在外围,若是如那王善说的进入那一步楼三尺的范围内该是如何一副场景? 江漓漓神色诧异,这才正视这一步楼。 想了想,江漓漓将背上的木刀握在手上,眼中似闪过精光,周身便有刀意蒸腾,周身的不适尽数消失,在这看不见的刀光剑影之中如履平地。 便继续朝着深处走去。 从一个又一个盘坐的武人身边跨过,终于引起了几个武人的注意。 那几个武人还以为是哪个有名的武人来了,抬头一看却看见方才走过的人竟然只是一个小孩子,便只觉得惊讶得很,一个武人注意江漓漓之时差些要被刀意与剑意搅碎,闷哼一声连忙稳住了心神。都不敢再看那个孩子,但心里都默默记下了这人,虽然以后或许没有交集,可就算是当做以后茶余饭后的谈资也是一件好事! “斩鬼”的刀意在江漓漓周身缠绕,将那两股对峙的无名刀意与剑意始终阻挡在江漓漓三寸之外。一连走了半里路都没觉得有何不适,正得意洋洋想着这一步楼也没有什么厉害的,那曾想整个人才刚刚进入那一步楼半里之内脸上便突兀地出现了一道血痕! 江漓漓连忙走出半里外,心里满是惊讶! 这里其实也有不少的武人,虽然看见江漓漓这个小孩子走到这里来了也有些惊讶,就免不了生出一丝嫉妒,“哼,一个小娃娃也想进入一步楼半里之内,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本事?” 江漓漓从这半里内外的差别之中自然能看出关键,正想到此为止之时,猛地瞥见了那剑客正咬着牙关小心翼翼地在半里之内艰难前行,心里不免生出一丝不服气。 没考虑多久,咬了咬牙关,握紧了木刀闷哼一声,将斩鬼刀意猛地拔高,一步踏进了半里内。 这时候的感觉就如同未曾动用刀意走入这一步楼一里内之时,虽然感觉到脸上有些刺痛,可也未曾受伤。 不敢松懈心神,在旁人惊愕的眼神之中江漓漓猛提着斩鬼刀意慢慢朝着那处断墙走去,一步一步似踏在刀尖之上! 刀意与剑意愈来愈浓,似乎是化作了一头汹涌猛兽朝着躲在斩鬼刀意之内的江漓漓嘶吼,江漓漓咬紧了牙关,木刀颤鸣,硬生生地又往里深入了一百米! 这时候斩鬼刀意已经是提升到了极致才堪堪挡住了那无名刀意与无名剑意双方缠杀之时的波及,江漓漓大口喘着气,双手不可遏止地颤抖! 费尽了全身气力偏过头去,只见那剑客仍然步履蹒跚地朝着四百米之内深入! 江漓漓猛地吸气,一脚踏入一步楼四百米的范围内,便见自己的腿上突兀出现了一道血痕! 心里慌乱,连忙又将斩鬼刀意硬撑起来,在原地静止了片刻之后,江漓漓将自己整个人甩入了四百米的范围之内! “快看,有两个人走进了四百米之内!” 虽然有大多数武人没有进入一步楼磨炼,可也分出了大部分的心神放在这一步楼之中。 “一步楼又来了狠手么?我好像记得上一次新人进入四百米范围内还是一个月前!” 听到这话儿王善有些愣,心想莫不是自家大人吧!头脑里边刚转过这个想法王善就死命摇摇头,他确实承认江漓漓是一个蛮有天赋的人,可炼意不比炼体,炼体还能凭着自己的体魄硬撑,而炼意武人就只能从头到尾一直撑起自己的意气。就算是江漓漓再有天赋,可他的刀意也只是将她拔到了第三山的高度,怎么可能一直强提刀意走入四百米之内呢? 哑然失笑准备靠着马车吃一两小酒之时,又听人喊:“快看,竟然有一个是一个小孩子!” “不可能吧!” 听到这话王善心里一个激灵,连忙爬到了旁边一座专门为看那些武人闯一步楼而建立起的高塔之上,蛮横无理地推开了几个人,攀在栏杆上一看,妈呀!这真是江漓漓啊! 王善只觉得自己的心脏有些承受不了! 这会儿江漓漓真可谓是步履艰难,身上已然多了大大小小数十道血痕!而强提而起的斩鬼刀意更是如同一座重山压在自己肩头,若是有一丝松懈的话江漓漓很肯定这两股意气能把自己撕成碎片! 不免有些懊恼为何自己非要走到这里来,只是江漓漓一抬头看着那剑客仍然在前行! 便不肯服输,江漓漓猛吸了一口刀剑意气,超前走! 一步一步,越往前走他身上的血痕则越多,越往前走就越能感觉到身上斩鬼刀意的沉重! 一百米的距离似乎成了天埑,不晓得过去了多久,江漓漓终于看见那剑客的脚步停了下来!咬紧牙关终于跟那剑客走到同一水平线上,江漓漓终于松了一口气! 总算没输! “受不住了么?”一个个都在那高塔上注视着江漓漓与那剑客两人,见到两人止住了脚步之后心里有些遗憾,不过很快就释然了,”能走到这里就已经十分了不起了!“ “还有一人是一个少年呢!此人,日后必定前途无量!”又有人感叹道。 “了不起啊,吾等惭愧!” 。。。 那个剑客在原地停留了片刻,可似乎是受不住这暴虐的两股意气,转身准备离去! 江漓漓站在原地正准备恢复一下心神之后离开这一步楼之时,突然想起了王善说的那个传说。 一个少年刀客走到了那一步楼面前,还在那一步楼上刻上一道自己的刀痕! 江漓漓只觉得心里头猛地冒出一股火气,凭什么?凭什么老子不行?老子也要在那上边刻上自己的刀痕! 如此一想江漓漓望着那已经只在眼前的的那面断墙,闷哼一声,往前踏出一脚! ”他要做什么?!“ “他不会还要往里边走吧!” 众人轰然,就连那剑客回头看了一眼之后也是满脸惊愕! 走进这第一楼三百米内,江漓漓只觉得斩鬼刀意止不住地在哀鸣!如同秋凉之后的蛐蛐丝毫敌不过天地大势,只能在寒风之中苦苦挣扎! 明明就连树叶也没有任何颤动,可是周围却狂风大作!才只是刚刚进入,江漓漓身上迸射出了密密麻麻鲜血,瞬间将江漓漓染成了血人! 江漓漓往前又走一步! “蠢货!蠢货!真以为少年意气天下无敌?!” “竟然没有半点思虑,如何这世上又这等呆瓜!” “若你只是想看看三百米之内是何等场景那也无妨,可你这明明是你根本挡不住的你竟还想往前走?自取灭亡!” 此时这些看热闹的武人的心思已经从刚开始的震撼变作了畸形的讥讽。 王善捏紧了栏杆,青筋暴起,咬紧牙关听着耳边那些冷嘲热讽却根本不敢还嘴! 这时候江漓漓望着就在自己前面没多远的一步楼。又一步踏出!这一瞬间,只看那斩鬼刀意终于被那暴虐的刀意与剑意撕碎,江漓漓瘦弱的身板活生生被暴露在了这两股意气的激烈的涌动之中! 千钧一发之时,江漓漓如同记忆般地挥出了一刀! 相安无事! 这是张九龄教给他的那三刀之中的第一刀! 虽然江漓漓每天都会练习这三刀,可事实上那日在破庙前悟出那道斩鬼之后江漓漓与人对战就没动用过这三刀了,也没刻意去琢磨这三刀落下之后的那一丝丝刀意! 可如今这一刀挥出之后竟然是阻隔了这暴虐的刀剑之意! “什么?这是怎么回事?“ “为何他没再受伤?难道是刀意与剑意消失了么?!” 旁人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江漓漓自己都惊呆了,没有心思去挥出下一刀。半晌时候,只觉得周围的空气又灼烈了起来,听着那刀意与剑意席卷而来的呼啸,江漓漓这才回过神来,顺势将剩下的两刀一齐斩出! 风平浪静。 在众人愕然的眼神之后中,江漓漓一步一步朝着那一步楼走去,伸手抚摸到了这段沧桑的墙壁! 有人惊愕,“他竟然,你看见没有?他竟然!” 有人癫狂,“看见了!快滚!别打扰我,老子可没瞎!” 有人不可置信,“这怎么可能。。。。” 王善紧绷的身体忽然软了下来,松了一口长气,颤抖着双手低声喊了一声大人。 那剑客回过头来看到这一幕瞪大了眼睛,良久之后叹了一口气,抱起了自己的剑挺起身子朝着外围走去。 江漓漓这时候望着自己面前的一行字愁眉苦脸,心想那少年刀客在这墙上刻的是什么字呢?江漓漓如今只恨自己没读过书,晓得上边刻的定然是傲气的话,可自己却不晓得用什么话来打压那人的傲气! 换一个人必定能够认出来,上边刻着的是:“刚进这一步楼就悟出了这刀意与剑意,这么简单?想必是假的,我且先去找真的一步楼去!——罗十六到此一游!” 江漓漓绞尽脑汁半天,突然一拍脑袋,跳起来在这面断墙上砍出三刀! 哈哈!老子比你刻的高!你这个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