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暖的阳光洒在那高高耸立的三拱白玉门坊上,弘道西荒别院几个金色的字体,飞龙走凤,耀眼无比。 门坊两旁还有一副“周公吐哺,天下归心”的楹联。 申不易远远的看了下那一副楹联,也是沉默了半天。 一门之隔,门那边是仙途,门这边是人间,一门之隔,门那边是天堂,门这边是世俗。 有道是:“”天下英雄,尽归此门。” 鑫王朝已经立国一千四百载,鑫王朝是震旦这片热土之上的第二个大一统王朝。 陈规(制)鑫随,讲的就是鑫王朝的前朝是陈朝,而鑫王朝很多制度都是在陈朝的基础上修修补补,才得以国祚强横。 想当年那陈始皇,奋六世之余烈,振长策,铸金人,削七雄,威震四海,蛮戎不敢策马而牧狩,夷狄不敢弯弓而抱怨。何等的威武霸气。何等的光耀千古。 更有甚者,那陈始皇汲取前人历代教训,乱天下者,百家之修士也,所以焚百家之书,杀百家之修士。 只因急功近利,操之过甚,始皇即崩,陈朝亦亡。 陈朝国祚虽短,但陈制鑫随,太祖皇帝继承和完善了陈始皇的制度。 经过二十年的修养生息,二十年的蛰伏,太祖皇帝突然在天启二十年,杀郭解,灭墨侠,解候赢,以雷霆手段罢黜百家,独尊道门,创立了圣教,教化于民,大兴道门之学。 更是为了削弱天下门阀之势力,使豪门不能“权行州府,力折公卿”,便开道科以取修士,使天下教化之地的修者皆以成为天子门生为荣。 所以到了太宗年间,太宗看着那些参加大试的修士如过江之鲫,才说出了那句著名的: “天下英雄尽入吾彀中矣!” ………………… 申不易没有走入那道门坊,而是继续向前向着前方的一个道通广场走去,他的确很想走入那道门,但是,你要进入那道山门,首先你得通过道通石的测试,而且必须要是上士或者至少是中士之才可以进入那门坊。 走过一段用青石铺就的三尺道,就远远的发现前来参加大考的人可真多啊,虽然现在西荒局势不稳,但是,紧张的局势丝毫没有浇灭大家应试的热情,申不易能想到肯定有很多人要来报考,却没有想到多的如此恐怖,就像神话里的千丈烛龙一般,从远处的广场中心的道通殿一路延续道三尺道这头,中间还穿过了一片枯树林。 或许是紧张,或许是太过拥挤,又或者是寒风呼呼,有的人的小脸,就像是被寒霜侵袭的枯树叶一般,有些酱红。 不断的有人依次进入那座叫做道通殿的建筑参加测评,很快便有人从那建筑走了出来,都是些少男少女,他们有人失望,有人欢喜。 那些失望的人,肯定是没有通过道通石这一关的考核,只能是黑苦着个脸,或者垂头丧气的离开,至于那些欢喜的人则是通过了考核,兴高采烈的拿着自己的资质认证和身份文谍去弘道西荒别院登记,当然也有一些天资认证不那么好的人,则是有些叹气的去到武魁院登记着自己的名字。 看着那些没有通过考核,失魂落魄离开的人群,那些排在长队里的人也是不由紧张了起来,屏住了呼吸,长队里安静的可以听见针掉落的声音。 “哟”突然一声拖的很长的叫声,在申不易耳边响起,那声音尖锐的有些让申不易耳朵刺痛。 “这不是申不易吗?你在这里干嘛呢?” 只见一个约莫十六七岁的青年,穿着一袭灰色锦衣,金色腰带,嘴角微仰,挂着一丝笑容,不知何时站在了申不易的身前,在那青年周遭还有几位年龄相仿,穿着同样锦袍的青年,但显然是以开口说话的那个青年马首是瞻,那个青年修长的身材搭配这一袭弘道书院的院袍,英气逼人,只是听他说话却又十分刻薄。 “我来测评啊!” 申不易迎着那个人挑衅的目光不咸不淡的说道。 那个青年见申不易不急不躁的回答,也是微微地怔了一怔,旋急嘴角又是微微一翘,走到申不易身前,把嘴巴靠近申不易的耳朵,以低不可闻的声音说道: “申不易,你不要嚣张,你只是一个私生子,是你杀了何安之的。现在我不跟你计较,识相的就滚回你的破落院子去,要不然等下过了那块道通石,在检验文碟的时候,我有你难堪的。” 那个青年说完,也不等申不易回答,用手拍了拍申不易的肩膀,就站在一旁,用戏谑的眼神看着申不易。 申不易一脸冷霜,没有任何动作,还是排在队伍里,却在心底想道:“这李道宗,还真是阴魂不散啊!总有一天,我要弄死你。” 小时候,因为住在同一条街巷,大家都知根知底,李道宗便经常在人前辱骂申不易,说申不易是私生子,说他是野种。所以两人经常打架,李道宗比申不易年长两岁,申不易又体弱多病,所以申不易每次都被李道宗凌辱的惨不忍睹,但是申不易是那种打起架来是不要命的人。 如果仔细看那个锦袍青年,便会发现他右边耳朵的一半已然缺失,那就是申不易八岁那年,李道宗带着几人从城东来到城西寻申不易的晦气。 申不易被逼在角落里,被打的血流不止,情急之下,申不易一跃而起,抱着李道宗的头,就是一顿乱咬,李道宗缺失的那一半耳朵就是那次活活被申不易给咬掉的,而且他还把那咬掉的一半耳朵在嘴巴里咀嚼了几下,然后直接给吞进肚子里去了,吓得当时十岁的李道宗脸色苍白,忘却了折耳之痛。 至于李道宗所说的那何安之,是申不易名义上的父亲。可是申不易很小的时候就被他的母亲告知,申不易的父亲其实另有其人。 无关人伦道德,申不易的母亲原本是官宦之后,十岁那年家道惊变,被纳了官奴,可惜运道不佳,那家纳了申不易母亲奴籍的官家也犯了恶案,满门抄斩,所属奴婢又再次或被充军或被贱卖,命运悲惨,让人唏嘘不已。 申不易的母亲因为识得几分文字,又有几许姿色,就在十二岁那年被何安之家用了很少的代价赎了奴籍,作为何安之的小妾豢养着。 可悲可叹,没有等来命运的好转,却又是一次噩梦发端。 那何家本是富贵人家,日子到还滋润,然何安之的父亲去世后,何安之没了约束,嗜赌如命,一入赌场深似海,再来已是无分文。纵有金山银山,也经不住何安之的折腾,后来何安之的大老婆也气愤不过偷偷的携带一部分家私跟人私奔,那何安之经此打击,为人更恶,又染上了嗜酒的恶习,醉酒过后更是无故殴打申不易的母亲。 可怜可叹,如花似玉的妙龄女郎常常是被殴打的是花容失色,伤痕累累。 或许是长期遭受折磨,伤了身子,又或许是何安之嗜酒,嗜赌,掏空了身子,两人竟然生活了十年没有任何子嗣。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所以何安之待申不易的母亲更是恶毒了不少。 后来申不易听他母亲说,在一个雷雨交加的夜晚,他母亲因为不堪何安之的凌辱,躲到了康城郊外的天后圣母庙,竟然在那里邂逅了一位男子。 但是让人唏嘘的是,一夜缠绵之后,那神秘男子竟然不辞而别,申不易的母亲也只好回到何安之家,不过无心插柳柳成荫,那一夜缠绵,竟然铁树开花,申不易的母亲竟会有了身孕。 但是境遇却没有任何改变,即使身怀六甲,也是三天一小打,五天一大打。也因为如此,申不易的母亲曾经不止一次的想要杀死何安之,但是又怕被官府追查,为了腹中胎儿,才一直忍辱负重,苟且偷生。 或许是在母亲腹中,母亲被凌辱殴打过甚,伤了胎气,申不易生下来就身体不好,差点早夭,侥幸活了下来,却也是经脉断塞,修道无望。 申不易没有再打理那个锦袍青年,而是随着长队径直走到了那几颗枯树下,那个锦袍青年见申不易尽然没有按照自己的话语离开那长队,而是信步向前,脸色也是又冷漠了几分,心底却是暗道: “好你个申不易,既然你不听人言,就莫不要怪我不给你留脸面,等下在那块道通石下,如果你是中士之资,不,要是你和我一样是上士之资就更好了,我倒要看看你私生子的身份,怎么入我弘道院,纵使你是天纵之才,也只能是灰头土脸,身败名裂的离开。” “那种由天堂坠入地狱的感觉,一定很爽吧!” “哼哼哼哼”,那个锦袍青年心里想想都感觉很愉快,不禁发出几身阴阴的笑声来。 寒风萧萧,落叶纷纷,申不易用手指粘住了一叶从树下飘下的黄叶,都说叶落归根,那自己这片叶子又是那颗树掉落的呢? 想起小时候何安之殴打母亲和自己的样子来,申不易不大的眼眶都有了一些湿润。 “幸好那狗杂碎被人杀死了,不然这些年我估计少不了要被他折磨。” “不过是谁帮自己杀了他呢?” 那何安之原本相貌粗鄙,甚至有些丑陋,而申不易从小虽谈不上多么俊美,但至少也是中上之姿,而且他容貌间完全就没有一点何安之的模样。所以坊间难免就有些风凉话: “”申不易妈妈肯定偷汉子,你看那小孩和何安之一点都不像。” “申不易是野种。” 总之这些风言风语传入了何安之的耳朵里,对于母子两来说就是一次次的噩梦,后来更甚的是,在申不易六岁那年,申不易的母亲竟然活活被何安之凌辱而死,所以申不易对何安之是有刻骨铭心的恨,恨不能食其肉,吸其髓。 “我一定会修的神通的,娘你要相信我。” 申不易在心底说道。 虽然很清楚自己的身体条件,但是申不易还是对自己有莫名的自信,也不知道他的信心来自何处。 长队慢慢向前,申不易终于走入了道通殿,接受那道通石的测试。 所谓的“道通石”,乃是鑫王朝太祖年间,有神通大能者在东海深处某岛屿上发现的一灵脉,后用种种神通把那灵脉炼化之后,得奇异灵石八十一块,这些灵石有一妙用,是它们内含精纯的灵力,和某人相遇以后,那灵力会分出一缕,进入人体,感知他三宝(精气神)之力的强弱,从而辩识出该人的修行天赋,天赋越好,那道通石便越明亮,经过长时间的实践,教枢机构已经总结了一套行之有效的规则,可以根据那道通石的明亮程度,来辩识一个人的天赋。 鑫王朝七十二州,在每一州的州府,都有建有一座道通殿,殿中立有一块齐人高的道通石,道通殿每三年开放一次,因为那三年一期的大考,各州来参考的人实在是太多了,所以利用道通石来帮助教枢机构辩识每州应试之人的修行天赋,也是历年大考的第一道流程。 不停的有人用手触摸那块道通石,或明或灭,有人拿到了天资认证,有人则被冷漠地示意离开。 这时候,申不易离那块道通石已经很近了,他前面的只有一人,是一个穿着件薄薄粗布衣服的少年,那少年直接伸手,把手掌放在了那块道通石上,须臾间,那块幽黑石头上光明一片。 “上士之资,下一位。”一位教枢处的老师,高声唱喝道。 就在此时,那个叫做李道宗的锦袍青年一脸阴沉也走到了大殿中,走到了一个身着弘道院院监服的人的身旁,鞠了一躬,算是见礼了,而那名弘道院院监此时,则是和武魁院院监正熟络地谈论着什么。 李道宗也不知道对他俩说了什么,两人都齐刷刷地抬头看了一眼申不易。 终于到了申不易,申不易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把一只手轻轻地放在了那块齐人高的道通石上。 那块有些粗粝的道通石,在申不易把手放在上面之后,泛起了一丝淡淡的光芒,有些微弱,似要随时明灭一般。 “嗯,下士,下士之资。” “下一位” 那教枢处的老师犹豫了一下,又唱喝道。 那个锦袍青年看着申不易走过道通石,心情突然就没来由的愉悦了许多。 “下士之资么?上士升墟,中士立官,下士为卒,卑贱的野种就是野种,看来也不用我去揭开你的丑事了,那样对于我这样一个天纵之才来说太掉价了,你这辈子也就是劲卒的命了,哈哈哈哈” 想到这里,那个锦袍青年脸上也是堆满了幸灾乐祸的笑容。回过头去和那弘道院的院监道了一声别,便愉快的迈着步伐走出了道通殿,也不再去看那申不易一眼。 大鑫王朝以道立国,其子民数以亿兆,不可能人人都能修行,所以王朝便把天下修士分为上中下三士,以道通石为媒,来区分人的修行之资。 上士之资,则可以进入那一等一的弘道书院学习,王朝会配备最好的师资,提供足量的晶石,让这些人成为国之栋梁,国之柱石,其中的佼佼者更有机会得大道,羽化登仙,所以民间也把上士之资的人称为升墟之才。 中士之资的人,当然也可以进入弘道院学习的,但是天赋毕竟没有上士之资的人那么惊艳,所以在大道一途上也是没有办法和那些天纵之才相抗衡的,很多中士之资天赋的修士终其一身,其境界最多可达金丹巅峰而已。 所以很多中士之资的修士从弘道院毕业以后,虽然没了成大道的可能,但是通过专门的比试考核后,却可以根据各人的能力进入王朝各级衙门,成为中高级官员的。 而那下士之资,相较于前二者,其待遇就是云泥之别,只能是进入军队开办的武魁院,学完各种武技之后,就能进入军中,成为劲卒,可以拿兵饷,这对于很多出身寒门的子弟来说,既然老天没有给自己上士,中士的天赋,那么成为军人,也是一种不错的选择,如果自己努力,又有气运,慢慢在军队里熬,也可以成为中低级统领,如果有建功立业,朝廷还会额外奖赏几颗延寿丹,可以让自己和家人的寿命都异于常人。 申不易却并没有拿着他的下士之资的认证书去武魁院报到,而是直接转身离开了。 倒不是说他对他自己的下士之资有多失望,相反他六岁的时候,就经人诊断过:经脉天生断塞,终生修炼无望。 但这些年,申不易从书上找了很多的方法,也吃了不少他自己采集的强身健体的灵草,不断的熬练着他自己的体质,今天他来道通殿,就是想借道通石辩识下他自己这些年来的努力成果。 下士之资虽然对于很多富贵人家的孩子来说,是失望的,是不值一提的,今天就有很多富贵人家的孩子,被测评为下士之资后,就直接转身离开了,也没有去武魁院报到。 但对于申不易来说,他自己对这个结果还是满意的。 至少证明,他自己只要努力了,也可以慢慢进步,虽然很弱小,但,天道酬勤,路虽难走,他自己还是要努力走下去。 当然,他不去武魁院报到,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他不愿意用何必达那个身份文谍,即使今天他被道通石测评为上士之资,他也不会用那个文谍,去弘道院的,他母亲就是被何安之打死的,虽然神秘人给了他何必达的身份文谍,但是他怎么会认贼作父呢?